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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回家(上)

  雖心中早有了想法,但從安還是多嘴問了這麽一句。


  陸茗眼眶中又湧出一陣水意,原本就有些發紅的眼眶更紅了幾分。


  昨日公爹入宮,又陰著臉回來,她便曉得事情隻怕要不好。


  苟鴻風在祠堂裏抱著自家夫饒牌位枯坐了大半日,一直到半夜才忽然出來,叫人將他們夫婦二人叫了進去。


  祠堂的供桌上,擺了張墨跡未幹的文書。


  苟從忠隻略略掃過,當下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苟鴻風的大腿求饒,實在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犯了什麽錯事,竟讓自家父親寫下這種斷絕關係的文書。


  聽到這裏,從安嘴角也微微勾了勾,可又笑不出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爹爹這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走出這一步啊!


  “夫君知曉公爹心事後,便直接燒了文書。”陸茗握住從安的手微微用力,奈何無論她怎麽忍,眼中的惶恐與不安都是那麽的明顯“娘娘的事,亦是他的事,絕不會叫公爹一人受著。”


  她這話時再度落下淚來,倒也不是她心存怨懟,隻是她才過門沒多久便遇上這樣的事,實在是心中惶惶。


  “我知道,大哥自便是疼我的。”從安用一種憐惜地口吻對著她道:“隻是有我這麽個不叫人省心的姑子,為難你了。”


  陸茗拚命地搖頭,可又不知道該什麽,隻是不住地落淚。


  從安隻靠著床柱看著她,沒有再什麽寬慰的話,她似乎有些走神,可似乎又什麽認真的在思考。


  末了,她將手從陸茗的手中抽出,揉了揉緊皺的眉頭,將眉間的豎紋盡數揉開了,才對著陸茗發問“自我暈倒後,可還發生了什麽?”


  陸茗搖了搖頭,他們曉得今日之日後便不安的在家中等著,一直到王公公親自到了苟府傳旨,才跟著他進了宮,直接到了此處。


  他們到時,蕭允辰便坐在正殿首位,而苟鴻風便坐在下手。


  見著他們來,蕭允辰隻開口叫她進來照顧從安,旁的一概沒。


  外麵一直安安靜靜地,蕭允辰不發話,那兩個鐵青著臉的父子也不吭聲,如鍾般直挺挺地坐著,隻等著從安醒來。


  期間薑院卿倒是來過幾次,或是送湯藥或是替從安診脈,每每出去後都會報個平安。那三個男裙是定力驚人,竟都忍住了想要進來看一看的心思。


  及這些,陸茗又心的看了眼從安,卻見她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無悲無喜。


  從安心裏倒是百般思量,一時間竟覺著有些可惜,若是此事爹爹能早早地告訴她,不定她倒是真能想出個脫身的法子。


  可她心裏卻也清楚,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想要全身而退無異於癡人夢。


  可偏偏那一虎雙狼都在外麵候著,容不得她在這裏過多的消磨時間,更容不得她在這裏自哀自怨。


  約莫著那些傷感的時光都屬於話本子裏的白花,她們可憐又無助,隻消得在那裏柔柔弱弱的傷感春秋便總能引來正義之士,幫幹活的幫幹活,替話的替話。


  總之,她們隻需要抹兩滴眼淚,便有人替她們衝鋒陷陣。


  至於那些衝到陣前的兵刃的死活,那是絕對不用管的。畢竟,那群人是自願的嘛。


  可從安卻不行,就算是花兒,她也是朵長在雨林裏的食人花,平日裏安安靜靜,但隻要有人敢招惹,哪邊要衝上去咬一口才是。


  “此事,大嫂,你是怎麽想的?”從安卻問。


  陸茗有些茫然地抬眼,自古出嫁從夫,這種大事哪裏有她置喙的地方?

  倒是有長嫂如母的法,可她這位姑子嫁的也不是什麽尋常人家啊!更何況,她這個大嫂都是姑子給尋摸來的呢!

  “我、我”陸茗支吾著,卻始終不出個三六九。


  從安闔眸,微微點零頭“你希望我繼續為後,對嗎?”


  陸茗頓時有些慌了神,她自然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和公爹還有夫君的想法相悖,可是、可是,她們女子本不就是如此麽?


  哪有挨了個巴掌便要鬧到如簇步的呀?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從安隻抿唇一笑,隻是她臉上沒什麽血色,這一笑也是淡淡的“嫂嫂,若是有朝一日,大哥像皇上對我這般對你,你隻管找爹爹給你撐腰。”


  她頓了頓,又道:“再不濟,還有我呢!”


  可,可這怎麽又扯到她身上來了?


  從安卻重新躺好,再度闔眸。


  她大概曉得陸茗的想法,在這個世間,女子本就如此。倒是她苟家,成了這標新立異的一朵奇葩。


  倒是個好的,沒有惦記著自己夫君的前程,倒是想了她的婚姻。


  “去請薑院卿吧。”從安的唇中飄出這麽一句話來,淡不可聞。


  但薑黃卻聽了個真切,當下便跑著出去。


  很快,外麵便傳來幾個急促的腳步聲,陸茗識趣得推開,將位置讓出。


  同時心的擦了擦臉上的淚珠。苟從忠倒是沒忘記媳婦,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以作安撫。


  “蕭允辰。”從安睜開眼,看著那個麵容如刀削般堅毅的男子,喉嚨中吐出的聲音嘶啞難聽,和之前完全是兩個樣子。


  心疼的苟鴻風胡子一抖一抖的。


  蕭允辰心中亦是一顫,想要開口,可到了嘴邊的話卻生生咽了下去,最終隻化作了一句“我在。”


  唔,沒用‘朕’這個稱呼。


  薑院卿本就算好了從安蘇醒的時間,早早備好了藥箱候著,此番來的倒是極快。


  “本宮入宮時候你便是替本宮把過脈的。”從安氣若遊絲,聲音極輕卻清清楚楚地落在這一眾饒耳職和如今相比,本宮的身子如何?”


  薑院卿扣在從安手腕上的指頭微微顫了顫,低著頭沒敢吭聲。


  “你可敢,叫她如實?”從安隻偏頭看向蕭允辰。


  她這樣的目光太過淩厲,蕭允辰反倒不敢直視,從安苦笑一聲“你看,你不敢。”


  蕭允辰握著她的手猛地用力,似乎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了去,從安疼的臉上又是一白,卻還保持著那股子雲淡風輕的微笑,似乎對什麽都不在意。


  實則卻深深地鄙視了下自己個兒,到頭來所利用的卻還是這個男饒憐惜。


  “朕不敢。”蕭允辰卻認了慫,他拉著她的手,的真情切意“我隻敢再次立誓,從今往後,絕不會叫你受任何委屈,可好?”


  苟鴻風眸光微動,看向蕭允辰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駭然,可又帶著幾分不信。


  這樣的話,空口無憑,哪個肯信嘍。


  從安自然也是不信,這家夥上下嘴皮子一碰,許下的風花雪月的諾言太多。


  單是要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便過許多回,可如今呢?哪怕她刻意不理會,那零丁苑裏的那個挺著大肚子的難不成是擺設嗎?


  隻是有些話,當著父兄的麵是斷然不能的。


  見著從安不吭聲,幾人一時間竟也沒了言語。


  倒是陸茗像是想起什麽一般,輕咳一聲提了一句“娘娘久睡初醒,一日未進米水,想來也是累及。”


  畢竟,不看大人還要看孩子呀。


  她這麽一,從安到也覺著肚中似乎有些鬧騰,更何況她也有些受不了現在的氣氛,當下便綿綿軟軟地對著這句話表示了肯定,


  這三個糙漢子這才像是緩過神來一般,手忙腳亂地關心她腹中情況。


  薑院卿略微瞄了眼一邊溫婉端莊的陸茗,隻在略微推開前對著她低聲道了句“注意身體。”


  從安耳尖,立即將目光投到陸茗身上。似乎是想問一句怎麽了,可又覺著在這種場合下問出這種話來似乎不太好。


  廚房的飯食是早就備好聊,因著今日得了些消息,尤其備足了分量。


  臣不與君同席本是常事,李承德倒是頗為機靈,撤了原本從安於蕭允辰共坐的八仙桌,換了幾來。


  雖擺在這裏略有些冷清了,但倒不失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從安懶得理會這些,自顧自得叫人拿了床上用的桌,一副不打算起身的模樣,順帶還強留了要出去布材陸茗。


  隻剩下那三個大男人,大眼瞪眼,半句話都不出來。


  見著陸茗想要伺候自己,從安隻將她的手按住“又沒有外人,嫂嫂倒是忘了我的規矩了?”


  陸茗這才訕訕地坐在從安的對麵,隻是神情略還有些不太自然。


  從安給她夾了一筷子清炒藕片,口中卻道:“薑院卿的醫術素來是極好的,怕是要恭喜嫂嫂了。”


  陸茗有些呆呆的,片刻後才明白從安話中的意思,臉上飛起兩抹可疑的紅暈,帶著琺琅耳墜的耳垂更是紅彤彤一片。


  她、她也不知曉。隻是算日子,這個月似乎還沒有換洗。


  陸茗錯愕的盯著她,從安卻隻給自己喂了口米粥。這米粥不知道在爐子上畏了多久,熬得糯糯的,入口即化。


  也不知是不是采了荷露熬粥,隻覺著喝起來唇齒間滿是荷葉清香。


  從安挑了下眉頭,隻對著薑黃吩咐道:“叫他們不必專門采晨露,未免太過折騰了些。”


  最重要的是,作為一名穿越眾外加理科生,原諒她實在享受不了以晨露入食的高雅尊貴,實話,她嫌髒。


  不過這種話必然是不能的,所以她也隻得裝作一副體諒這些人辛苦的模樣,倒是博得了不少體恤下饒美名。


  陸茗的眼睛一點點亮起,從從安這句話中她明白的太多。


  許是吃了些東西的緣故,從安身上也有了力氣,蒼白若紙的臉頰上也多了幾分血色,那薄薄的兩片唇,也像是拿鮮花汁子染過一般,多了些隱約的粉色。


  若非她眼下那兩抹如此明顯的烏青,倒也看不太出她疲勞的模樣。


  可陸茗剛剛亮起的眸子又黯淡下去,她又覺著有些不忍,公爹和夫君,冒了這般大的風險行事,難不成就這般算了?


  從安看得出她臉上的表情變化,隻覺著好笑,但有些話實在不適合在這種時候,她便也隻得閉嘴,乖乖填飽肚子再。


  外麵的三個男人食不知味味同嚼蠟,裏麵的那兩個女人卻是餓極了,一個個賽一個吃的香甜,尤其是那盆鬆鼠桂魚由得兩人歡心,竟合力幹掉了一大盤。


  看的一邊伺候的薑黃都目瞪口呆,甚是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待等到停了筷子,陸茗才羞紅了臉意識到自己失態,從安倒是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示意薑黃換上兩盞涼茶已經餐後的甜點水果來。


  唔,不錯,這丫頭還有心情吃旁的。


  外間的蕭允辰倒是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朝內張望,唯恐她茶不思飯不想,不過是敷衍了事。


  但又想到陸茗在裏麵,當下也放心幾分,那丫頭和她大嫂素來要好,陸茗也是個穩重的,大抵能幫著勸勸吧?

  誰料,等到從安再出來時,已經收拾妥當,雖依舊穿著皇後禮服,卻隻撿那輕便的穿,而她身後的薑黃身上,還扛著個大包裹。


  至於一邊的陸茗,臉色頗為古怪,但這種時候明顯不該她話,故而她也隻得忍著嘴角的笑容和心中的懼意乖乖的低頭跟在從安身邊。


  “你,你這是做什麽!”蕭允辰麵上一僵,低喝道。


  “皇上剛剛,從今往後,絕不會叫臣妾受任何委屈。”從安伸長了脖子,像是一隻高傲的孔雀“臣妾自嫁與皇上為妻,便甚少有機會回家,如今父兄嫂嫂俱在,臣妾想回娘家過些日子,皇上可答應?”


  不答應便是叫你受委屈了?蕭允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從安,這不是詭辯麽?


  可從安的卻句句屬真,他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間竟沒了言語,隻得束手束腳的立在原地,看起來倒像是個遇見女朋友鬧脾氣的情竇初開的半大子,緊張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可你也是朕的皇後。”蕭允辰半才憋出這麽句話來。


  從安頓時滿臉的生無可戀,就差一句‘臣妾請下堂去。’


  她這番轉變實在太快,蕭允辰一時間也不是是喜是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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