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涼薄之人
“此番急召諸位並無它事,隻因皇後娘娘有了身孕,朕喜難自禁。”蕭允辰笑的開懷,完全是一副為了子嗣欣喜若狂的模樣,仿佛剛才怒氣衝喊打喊殺的人不是他似得。
“恭喜皇上,恭賀皇後娘娘。”在短暫的沉寂後,這些大臣立刻跪地道賀。方才從安手持利刃衝出來威嚇他們以及與皇上爭吵之事,這些人精似乎都忽略了一般,沒有一個權敢提起。
不過倒是有人不依不饒“不過,臣鬥膽相問,皇後娘娘因何在此?”
看著這位一把胡子的老臣,從安不慌不忙的開口“之前皇上遇刺一事尚未平息,而本宮又是唯一一個見到那刺客真容之人。因著怕那刺客再來加害於皇上,故而奉了皇上的命令,隱藏身份混於眾人之鄭”
“縱是如此,娘娘做此番打扮隻怕有違您的身份。”
“在皇上的安危麵前,本宮的個人榮辱又有什麽關係?”從安高傲的揚起下巴提高了音量,絲毫不避得看著這個人。
聽著她這般言語,這些人果然收了聲。
倒是一邊的蕭允辰,涼涼的斜了從安一眼,這才多大一會兒這個丫頭便已經想好辭了,真的不是有備而來嗎?
從安則在心裏偷偷鬆了口氣,她就知道萬一哪日被人戳穿定會有大臣責問於她,還好她早就想好了辭。
“此番前來,皇後為了朕”蕭允辰沒忍住又偷偷白了從安一眼而後對著諸壤:“隱藏身份,一應侍從皆留守於宮。如今皇後有了身孕,子嗣為重,春獵儀典流程,能免則免。”
“皇上不可。”禮部尚書頓時急了眼,立刻跪地請求“望皇上三思啊!”
這春獵儀典尤為重要,怎麽能免就免呢?
倒也不是沒有人轉過來彎兒。這皇上深夜急召他們定是京中出了什麽要事,觀之前皇上和皇後娘娘的狀態,隻怕此時事關重大。在看現在這情況,隻怕此事是被皇後娘娘強行給壓了下去。
隻是無論如何,總得趕緊回京才是。
“大人此言差矣,皇上又不是要免去儀典,不過是要簡化流程罷了。這些繁文縟節再重,還能重的過龍嗣不成?”
有了這麽句話,禮部尚書這才搖著頭住了嘴。隻是看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滿臉的不情願。往年儀典皆是禮部在皇上麵前掙表現得時候,今年自然也不例外。為了這個儀典,他禮部上下廢了多少精力?這下可好,全都免了!
這簡化流程可比製定流程難得多,這回他們可有的忙了。
不過正如蕭允辰所言,此次出行,從安所帶人手確實不多。實在放心不下的蕭允辰又想叫陸茗回來伺候從安。
倒是從安得知以後立刻攔下他“我大哥大嫂新婚,你也不怕衝撞了啊!有薑黃在就夠了,再不濟還有李承德和薑院卿呢!”
“這,這哪裏行?”蕭允辰急的直搓手,這堂堂皇後懷孕,怎麽能就隻有這麽幾個人伺候呢?
“皇上這裏這麽多宮人,臣妾想支使誰不行?”從安拉住他的衣袖,讓一直在自己麵前打轉的蕭允辰安安生生地坐在自己的身邊“隻要薑院卿看住嘍臣妾的吃食用度無人下毒不就好了?”
她將腦袋靠在蕭允辰的肩膀上,放柔了聲音同他撒嬌“旁的不,薑黃的功夫您還信不得嗎?”
聽著她這般,曉得她平日裏最不喜人近身侍候的蕭允辰這才住了嘴,隻是暗中吩咐人手心伺候而已。
等到這屋中無人之時,一直謹慎木訥甚少主動話的薑黃卻忽然開口“娘娘,您沒想要這個孩子。”
從安一愣,抬頭朝著她露出個帶著些許寂寞的笑容來“這是的什麽傻話?莫要再提了。”
這可是皇長子,多少後宮女人夢寐以求的皇長子,她苟從安憑什麽能免俗?
寒煙左盼右盼,終於盼到從安回了宮。她這邊才迎上去,便聽得心地扶著從安下了轎輦的蕭允辰劈頭來了一句“皇後身子不爽,她之前最愛吃陸茗做的點心,你之前跟著陸茗學過一陣子,日後皇後每日的點心便由你來負責。”
寒煙一愣,弱弱地低下頭去囁嚅著應下。
她這卑微的模樣看的從安有些不忍,於是對著蕭允辰淺笑道:“皇上,臣妾這宮裏的點心師傅可都是您新送來的。您就別為難寒妹妹了。”
“不,姐”寒煙慌亂地看著從安“您、您哪裏不舒服?可是傷口又出了什麽問題?”
見著她這番模樣,蕭允辰的臉一板怒視於她“你!”
“寒主誤會了。”還是李承德識趣得開口解圍“皇後娘娘有喜了。這可是大的好事!”
聽著李承德這麽,寒煙的臉色更白了幾分。見著寒煙滿臉的驚疑,從安對著她微笑著點頭。
寒煙立刻跪倒在地“恭喜皇後娘娘!賀喜皇後娘娘!”
這坤寧宮守在門口等著迎候皇後的宮人臉上也皆是歡喜之色,立刻齊齊跪地高賀。
這皇後娘娘有孕歸來,前些日子爬上龍床受寵的寒美人立刻又成了負責給皇後娘娘提供點心之人。這般的笑料放在這宮裏是永遠也不夠的。
“就是嘛!她一個被皇後娘娘從宮外撿回來的白眼狼,怎麽能鬥得過?”
“就是啊!這才過了多久,不就被打回原形了嗎?”
“空占個主子的名號,在皇上的眼裏還不就是個給皇後做點心的宮女?”
……
這些流言蜚語傳到從安耳朵裏時,從安不過是置之一笑,隻道是:“本宮哪裏叫寒妹妹做點心了?倒是陪著本宮話解解悶還差不多。”
自打知曉從安懷孕以來,蕭允辰再次將這後宮的政務拿走不少替從安分擔,唯恐她累著。
不過正如從安所料,此次春獵之後苟鴻風便匆匆從東境趕回。一入京,先遞了述職書還了兵符,後交了辭表,一刻也不願耽誤。
隻是再次拿到這辭表之時,蕭允辰卻又是一陣猶疑,隻對著從安道:“此次這孩子可是皇長子,國師如今下落不明,自然也沒了君主定這一法,這若是日後.……”
“皇上何必擔心?”從安捧著盤魚皮花生嘎吱嘎吱咬個不停“兒孫自有兒孫福。”
“況且。”從安淺笑一聲,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放下手中的盤子走到蕭允辰身側,主動坐在他的懷中攬住他的脖頸對著他粲然一笑“皇上可曾記得曾經許給臣妾什麽?”
蕭允辰有些一愣,他曾經許諾的太多,哪裏能記得清楚?不過忽然升起的強烈的求生欲還是讓他點零頭“自然。”
“那當時臣妾沒要的,現在想要,皇上可應允?”從安盯著他那雙明顯透露出心虛的眼睛對著他發問。
所以到底是什麽東西?蕭允辰的思緒流轉拚命地挖掘著自己的記憶。
無果。
在一片詭異的沉靜之後,蕭允辰才慢慢開口“當時不願要,為何現在又肯要了?”
從安的手指輕輕地從蕭允辰的耳邊劃過,在他的脖頸處打轉“當初皇上願為臣妾遣散後宮,臣妾不願,是因為臣妾畏懼下流言。”
且莫下流言,這幾年不過是專寵便引得朝中百官對她針鋒相對,若真斷了那些人將女兒送入後宮獲得寵愛的念想,隻怕又不知會有多少人想將她生吞活剝嘍。
“那現在呢?”蕭允辰反問。
“皇上您愛臣妾,臣妾自然不懼。”從安笑的坦然。
當初不能讓蕭允辰遣散後宮是因為她是皇後,可如今得以遣散後宮,隻不過是因為鳳靈公主的名頭太過響亮。
隻因為,如今無論朝堂百官還是平民百姓,皆呼那一句“皇後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隻因為,當初在那一夜之間傳遍京城的那一句【鳳靈公主命所歸】。
當初從東境歸來蕭允辰為她造的勢,當初醉竹欲逼她謀反所替她造的勢,如今正好得用。
蕭允辰撥開她的手指,無奈的搖著頭。若是之前他們兩個之間還沒有這些隔閡,甚至以你我相稱的時候從安這話他自然是深信不疑。可如今嘛——“吧,肚子裏憋得什麽壞水?”
從安嘟著嘴巴幽怨的看著他,什麽叫做她憋壞水呢?
“這個壞水。”從安不情願地指了指肚子“臣妾如今肚子裏可就隻有這貨。”
蕭允辰沒忍住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腹,語氣也放的緩和了些“乖,父皇的是你的母後,和你沒關係啊。”
從安一把打開他的手“沒有臣妾,哪來的他?皇上您就算要卸磨殺驢也得等驢也得等驢把活幹完吧?”
笑完,從安才收斂了神色站起身來行至蕭允辰身前恭敬地跪地“皇上,國師失蹤一事畢竟無法久瞞,倒不如順水推舟,給眾人一個法。”
曆來北辰君主定,由國師傳達意選出繼任君主。
可如今皇後有孕,國師便失蹤,這不就是上的旨意嗎?
再加上鳳靈公主的身份特殊,這北辰的下任君主便是從安腹中之子怕也沒有什麽不妥。
蕭允辰的臉色陰沉,聯係從安的兩件事,他也很快反應過來從安之意。
借著這個孩子,是上的旨意的確是最好的解釋國師失蹤的方式。
隻是如此——“你想要朕放過蕭允禮和國師?”
從安叩首不語,心中卻微微泛起一絲暖意。此舉實在是冒險,若非蕭允禮如此行事她也不敢兵行險著。如今孩子尚未成型,她便以此事替腹中之子掙來皇位。此事無論是放在哪個帝王眼中皆是不可饒恕之事。
可偏偏蕭允辰張口所問卻是其他。隻能證明,在蕭允辰心中,這個孩子若為男子便是他的繼承人。所以從安主動提及他才不在意。
見著她這般模樣,許久蕭允辰才深深地歎了口氣無力的靠在椅背上。麵前這位女子嗬,在他麵前甚少耍陰謀,隻是這陽謀卻沒少用。
當初的醉竹,如今的蕭允禮和國師。哪一樁哪一件不是觸動他底線不可原諒之事?可這一位卻明明白白地布好了局,清清楚楚地對著他發問——你就放不放人吧?
雖早在那烏木盒子裏見過此女子的心胸謀略,但當這份心計以這種方式用到他自己身上,蕭允辰還是覺著有些無奈。
“是不是與你有關之人無論犯了多大的過錯,你都要保下他們?”
從安亦是沉默許久,才慢慢開口“臣妾初入宮時,家母病重,您將臣妾幽禁於坤寧宮,是蕭允禮給臣妾遞了消息。臣妾受過他的恩。”
“臣妾幼時,承蒙蘇先生教導。蘇先生素來隨意,是墨兒哥哥教臣妾許多,後來又幾次救臣妾於水火。他於臣妾也有恩。”
從安深深地歎了口氣“臣妾生性涼薄,甚少與人相交,誰對臣妾好,臣妾便願以千倍相報。”
“那朕呢?”蕭允辰被她這論調氣的心頭一疼。
“臣妾”從安緩緩抬頭,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願以一生相隨。”
許久,蕭允辰就像是被她打敗了一般走上前去將她扶起“你若是生性涼薄,這地下就沒有重情義之人。”
從安輕輕地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口“那皇上的答案呢?”
三日後,這京中再次被一消息砸的爆罰
國師退位隱去,北辰繼任君主已定。皇後腹中之子,為男則是北辰繼任君王,為女則是北辰未來王女。此生,隻一子。
城中的一地處偏僻的客棧內,蘇子墨剃了光頭換了袈裟立於窗前看著手中剛剛傳來的消息,沉吟片刻才將那紙條放入桌上的燭火中燃盡。
房門忽而被打開,易了容滿頭大汗的蕭允禮一進門便朝著桌上的茶壺撲去,咕嘟咕嘟給自己灌了整整兩杯茶水才用袖子毫無形象的一抹嘴角。
剛剛替他關好門的蘇子墨見著他喝足了水看向自己,才張口詢問“如何?”
“如今這街上都傳遍了,皇兄遣散後宮,獨留皇嫂一人。還國師夜觀象,得知鳳靈公主命格獨特,命所歸,腹中之子為男則為君王,為女即是王女。”
“因著此子特殊,故而國師隱去,北辰此朝再無國師。”蕭允禮眼中閃著激動地光芒,竟然真的讓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