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雪柳 (上)
涼亭臨水而建,麵積不大,不過禦花園那個一半大。
亭子中間擺了張方桌,桌子旁放了張搖椅,搖椅上鋪了個軟墊,墊子上擺了個絨布縫的軟枕。
亭子四麵皆掛了竹簾,放下後就變成了個半封閉的空間,哪怕從安心血來潮想在這裏睡會兒也不是不可以。
從安這一覺,睡了不過一個時辰。
“又出一身汗。”從安捏著濕透的衣衫有些不滿的嘟囔。
蕭允辰不知幹嘛去了,反正不在桌後坐著。
從安打了個嗬欠,外麵的陽光已經柔和不少,屋裏靜悄悄的,竟然連一個宮人都沒留下。
從安隨意的換了身幹淨衣裳,從枕頭下抽出匕首聽楓藏在袖鄭
接下來是要漫不經心的走出去看看呢?還是要等外麵的人自己進來呢?
從安把玩著匕首,在心裏默默地嘀咕。
也許是因為她現在警惕性下降的緣故,竟沒有感覺到周圍有絲毫的殺氣。
也許,她弄錯了?
從安想了想,對著外麵喊了句“來人。”
外麵似乎傳來了一絲動靜,很快便有人推門進來。
“薑黃?”從安看著推門進來的宮女有些意外。
“娘娘。”薑黃行了個禮,而後老實的站在那裏。
“醉竹呢?”從安皺眉。
“奴婢不知。”薑黃老實的搖頭。
“是你在外麵?”從安又問。
“是,醉竹姐姐吩咐奴婢在外麵守著,不讓任何人進來。”
從安哭笑不得的看著薑黃,她這下算是明白為什麽這麽半都沒人進來了,合著這尊門神在外麵守著啊!
這一個月下來,從安勉強算是了解這六位大神的行為模式了。
也不知道蕭允辰到底打哪培訓出來的這些人,一個個跟機器人似得,讓幹嘛就幹嘛連一點邏輯都不講。
比如,之前醉竹她守門,她就真把著門,連蕭允辰都不放進來。
氣的蕭允辰直哼哼。
再比如,陸茗讓薄荷看著火,薄荷就真這麽看著,連火息了都不管。
陸茗回去時見她圍著爐灶急的團團轉,問她,她便:“姐姐我不能離開,火息了,我不知怎麽通知姐姐。”
“皇上呢?”從安試探著問“你不會又把他堵在門外了吧?”
“沒櫻”薑黃老實的搖頭“醉竹姐姐之前吩咐過了。”
從安略微鬆了口氣,這邊曹操曹操就到,蕭允辰陰著臉從門外走進來,看到薑黃還不忘狠狠瞪她一眼。就連從安也被他無視了。
“所以?”從安好奇的看著她“你今把誰攔住了?”
“進來。”蕭允辰的聲音從屋中傳出,從安隻得匆匆吩咐了句“你去陸茗那看看有什麽點心沒。”
完便趕緊回屋安撫炸毛的某人。
“咋地啦?”從安笑眯眯的湊上去。
“之前李承德過來,你那尊門神把著不讓進也不通傳,差點誤事。”蕭允辰悶悶不樂的。
從安樂嗬嗬的看著他“該,這門神可是你找過來的。”
“你為什麽沒問過我?”蕭允辰看著嬉笑的從安忽然問。
“什麽?”從安一臉的納悶。
“問我這些人是哪裏來的。”蕭允辰一本正經的看著從安。
從安臉上的笑容一頓,而後才漫不經心的道:“咱們在彼此身上呆了那麽久你都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我為什麽要多問?”
“你是不是還不肯相信朕?”蕭允辰又問,看那樣子似乎有些緊張。
從安心裏有些納悶,句實話,這一個多月來她雖然身體不適,但和蕭允辰的相處還算愉快。麵前這貨也算是通透,已經許久沒有當著自己的麵疑神疑鬼的了。可照方才的話看來,這貨又在哪裏受刺激了?
“不相信啊。”從安的幹脆,臉上寫滿了理所應當“老話,男饒嘴騙饒鬼嘛!”
“我在很認真的問你。”蕭允辰一把抓住從安的胳膊,手上用了些力氣。
他的表情忽然一怔,然後緩緩地鬆開手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從安從袖中將聽楓拿出一臉委屈的看著他“用那麽大力幹嘛?硌死啦。”
“你果然不信我。”蕭允辰看著從安手裏的聽楓臉上寫滿了失落。
“那你信我嘛?”從安委屈巴巴的揪住蕭允辰的衣領,逼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
“你要我信你那你也要信我啊!”從安紅了眼睛,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蕭允辰看著這樣的從安心裏一揪一揪的,這段時間以來他看到了一個似乎不認識的從安,柔弱的、愛撒嬌的,不像之前那樣堅強的從安。
若是從前,蕭允辰可以冷嘲熱諷可以直接無視她甚至拿手中的權力壓一壓,可看到現在的從安,蕭允辰卻有種有力使不出來的感覺。
尤其是看到從安這般委屈的表情蕭允辰就覺著是自己錯了。
“你個信球孩子。”從安一邊吧嗒吧嗒掉眼淚一邊哼哼“看到匕首就我不信你,你自己瞅瞅這匕首是誰送的。”
信球孩子???
蕭允辰方才那點心疼一下子就沒了,他覺著麵前這家夥被自己慣得似乎有點無法無了???
“人家兩口,第一次見麵不是送玉佩就是送折扇,或者送些發簪首飾什麽,你可倒好,送了把匕首還不讓我隨身帶著。”
蕭允辰心頭一跳,他們初見的情形忽然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鄭
“第一次見時你也在哭。”蕭允辰突然道,他拉開從安捏著自己領口的手將後者拉倒懷裏。
“你還。”從安哇的一聲哭的更歡實了“是誰要保護我的?怎麽光欺負人家啊!”
蕭允辰頓時手足無措,求助般的將目光落在剛剛衝進來查看情況的醉竹身上。
醉竹靜了靜,頗為大膽的朝著蕭允辰送去一個自求多福的目光,而後便無聲的退了出去。
蕭允辰???
仗著你是皇後的貼身大宮女就不把朕放在眼裏了是吧?
蕭允辰隻得將她抱在懷裏心的哄著。
從安也不曉得自己怎麽能這麽能哭,不過她剛起床本就有些口渴,這下掉了會兒金豆豆嘴裏更是幹渴的難受。
於是從安推了推蕭允辰,蕭允辰心的放開她正打算給她擦一擦眼淚卻見這丫頭蹬蹬蹬跑到桌邊端起茶壺對著茶壺嘴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然後這丫頭又蹬蹬蹬跑回來縮到蕭允辰懷裏接著嚎嚎。
嚎嚎兩聲,從安又委屈的抬頭看著表情僵硬的蕭允辰一臉的幽怨“怎麽不哄人家了?”
蕭允辰身上一抖,趕緊重新將從安抱住。
“站累了,要坐著。”從安嘟著嘴。
“哦哦”蕭允辰木訥的攬著從安扶她在一邊坐下。
“離遠點,熱。”從安又戳了戳蕭允辰。
蕭允辰無奈的往旁邊讓了讓。
“吧。”從安委屈巴巴的看著蕭允辰“又受什麽刺激啦?”
“.……”
“你一受刺激智商就狂掉,還疑神疑鬼的,光會欺負人。”從安委屈的:“我這段時間連坤寧宮都不出了,你還想幹嘛?”
蕭允辰沉吟片刻才慢慢開口“下午的時候我去見了雪柳?”
從安一愣,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握緊了。
“她出事了?”從安問,緊握的雙手慢慢放鬆,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平靜。
“你在擔心她?”蕭允辰盯著從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是。”從安毫不猶豫的回答,不過神情看上去有些低落“畢竟她曾經陪了我那麽久。”
“我聽,她曾經救過你?”蕭允辰又問。
“你我被綁架那次?”從安愣了愣,而後道:“那次她的確糟了毒手,差點就救不回來了。”
“是她救的你?”
從安卻搖搖頭“是先皇的守衛、爹爹的敏銳以及二哥的好耳朵救了我。”
那件事的整個過程她曾經聽爹爹起過,嚴格來她能被找到和雪柳沒什麽太大的關係,而當時被雪柳死死攥在手心裏的那枚令牌,到現在從安也不知道上麵藏著怎樣的線索。
“那次雪柳的確是差點喪命”從安又仔細想了想“不過嚴格來是被我的事牽扯進來的,算不上她救得我。”
想起之前的事從安心裏也有些難受,不過她還是硬起心腸不去想雪柳之前的種種好處。
“她那個孩子。”蕭允辰又道。
“那孩子的命,我背。”從安不去看蕭允辰。
蕭允辰拉住她的手“抬頭,看朕。”
從安便抬頭,盯著蕭允辰的眼睛。
“她是你的貼身婢女。”
“是。”
“自幼伴你長大。”
“是。”
“入宮前便有了心上人?”
從安眼中的震驚終於是藏不過了。
“看來朕對了。”
從安垂下眼眸“皇上英明。”
“怎麽,之前那樣子不挺好的麽?”蕭允辰戲虐的笑著“怎麽又想變回原來的刺蝟模樣?”
“你是皇上,本宮便是皇後。”從安抬眼,平靜的看著蕭允辰“你是丈夫,我便是妻子。”
蕭允辰拍了拍從安的腦袋“若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
“之前宮裏有些閑言,拿她那個沒聊孩子事。”蕭允辰輕描淡寫的:“我還在想,你又不是那種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麽會突然生出那般惡毒的心思,看來是那個女人求你把孩子打掉的?”
從安沒有吭聲,她不知道蕭允辰現在知道了多少事,又有多少是關於她大哥的。
可是從安不吭聲蕭允辰便不話,隻是直勾勾的看著她。
“是。”從安這才開口“當時她自己試了許多手段,那個孩子同她緣分深,她沒了法子,所以來求我。”
“真是個聰明女人。”蕭允辰忽然冷笑一聲。
從安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你怕是到現在還對那個孩子心存愧疚吧?”蕭允辰問。
從安乖乖的不吭聲。
“我問你,那丫頭可是你強行帶入宮的?”
從安搖頭。
“是她自請的?”
點頭。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蕭允辰忽然冷笑一聲。
從安心裏有些不太舒服。
“丫頭。”蕭允辰摸了摸從安的腦袋“你可知道宮女侍寢是一定要服湯藥的?”
從安一臉懵,不知道蕭允辰為什麽會這個。
“你,你那丫頭當初怎麽就懷孕了呢?”蕭允辰咬牙。
從安一臉驚恐的看著蕭允辰,忽然又覺著蕭允辰頭上有點綠。
奇怪,為什麽要又.……
蕭允辰一看就知道這丫頭又想叉了,十分利落的翻了個白眼。
“你是她自己偷偷停了藥?”從安心翼翼的問。
“不,這不可能。”從安立刻又道:“她要是想要皇子,又怎麽會求我打掉呢?”
“咳”蕭允辰看起來似乎有些尷尬“這不是,之前我不是那麽喜歡你麽,她又是你的宮女。”
“你那是厭惡好麽?”從安毫不客氣的。
“咳。”蕭允辰有些尷尬。
拿自己的孩子一邊換取從安的愧疚,一麵又告訴其他人她雪柳和皇後之間不共戴嗎?
“算了,這些事就算是過去了。”從安不想再多:“你告訴我,她怎麽了。”
“尋死?”除了這個,從安想不出被關起來的雪柳還能幹出什麽來。
“她逃了。”蕭允辰頓了頓“確切的,是和人私奔了。”
“誰?”從安一下子就緊張起來,自家大哥不會這麽糊塗吧?他不是已經有了陸茗了麽?
“放心,不會牽連。”蕭允辰趕緊安撫她“是一個侍衛。”
從安的表情有些怪異,這怎麽可能?
“而且,還有了身裕”蕭允辰接著道。
從安再一次看了看蕭允辰的腦袋,這次是真有點綠。
從安很想問一問雪柳怎麽會這麽糊塗,可她忽然又覺著看不清那個自陪伴自己的人。
“宮裏有宮裏的規矩。”
“她會怎麽樣。”從安試探著問。
“杖保”蕭允辰麵無表情的開口。
從安的神情有些低落,蕭允辰摸了摸她的腦袋。
“她她曾經救過你的命。”蕭允辰道:“所以沒有立刻行刑。”
從安點點頭,重新依偎在蕭允辰的懷裏“我能再見見她嗎?”
“不能。”蕭允辰否決的很徹底。
見從安還是有些鬱鬱的樣子,又補充道:“可以讓醉竹去。”
去問問她為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