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穀雨斷霜
江景琛的名字,明晃晃的亮在屏幕上,他真不知道怎麽開口,可眼前的情況,不得不告訴他,
“琛。落地了?”
“還沒起飛,首爾這邊有雷暴,取消了很多架航班,我改簽了三班還沒飛出去。急死。依依怎麽樣?”
“……”
“喂?”
“……”
“錢冰!依依怎麽了?”
“嗚……琛。對不起……”
錢冰抽泣著臉,淚水行行落下,本就被大雨模糊的車窗,在自己的淚簾裏,更加看不清前路,道不明思緒,
江景琛一個身形挺直,從靠站的牆邊離開,心像沉了塊巨石,壓的痛,沉的不知所措,
“說。依依怎麽了?”
“……她,錦年說……是宮外孕,情況很危險,剛才,我去安排人接錦年,她明明還在病房裏昏睡不醒,可我回來時,她不見了……嗚……”
江景琛,一個趔趄靠回機場廊柱,他以為,錢冰要告訴他最怕聽見的那個字,然而,沒有一個好消息的陳述裏,
有他預料到的,
也有他沒想到的,
“依依……最近太累了,妊娠異常也是有可能的。就算不是宮外孕,曼德拉草+致幻劑的藥物作用,這個孩子……也不能要。她去哪了?找到了嗎?”
“查了監控,回家了,我去接她回來。她自己還不知道……還不知道宮外孕的事情……嗚。”
江景琛在機場的喧囂裏,咽下滿溢的淚水,安慰著錢冰的嗚咽,隻能等待飛機的他,比任何人都著急,那時的他,真希望有一扇時光的大門,能讓自己一秒踏回申城,踏回她身邊。
“冰。找到依依打給我。我打給劉機長,讓他來接我。”
“好。”
抹幹淚水,錢冰,加速油門,開向榕庭的方向,
中控台上的電話,今天,一個接一個,而每一通,都是一條轉機的消息,
“首席,江太太電話沒電了。我隻跟蹤到最後的位置在長灘附近。”
“長灘??市中心?”
“對。要不要報警協助查找?”
“我來打!”
長灘,市中心,
那裏是和榕庭完全相反的方向,
可錢楓明明說的是在家等她,
難道,又是錢楓在搞鬼?
會不會是錢楓故意報給錢冰錯的信息,聲東擊西,把何靜依帶走?
錢冰,一瞬間恨得牙根兒癢癢。
錢楓,他恨透了自己親姐姐的名字,從來沒有如此恨過!
“錢楓!你活夠了是不是?!為什麽騙我?!何靜依去哪了!!她滿身是傷,你要帶她去哪?!”
“小冰,我正想給你打電話,依依……剛給我打了個電話,可是……”
“說!!”
錢冰一腳油門停在路邊,圓睜驚恐的雙眼聽著錢楓的話,
何靜依再次打給她??怎麽可能?超級瑪麗剛還說她手機沒電了……
“她……叫了我一聲……媽媽,還說,她……到了,找不到我。”
“你在哪?!”
“我就在榕庭門口,一直沒見她回來。”
“你確定?!!錢楓,你要是再敢騙我一次!”
“小冰!!夠了!!我說了,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時間有限,我先去機場了。”
“錢楓!!……”
“……”
錢楓,掛斷了電話,吩咐司機開車去了機場。
何靜依打給她的最後一通電話,著實讓她驚訝了一瞬,然而還沒來得及問清怎麽會叫自己一聲媽媽,電話裏,再也沒有聲音。
錢冰,瘋也似的掉頭開向長灘方向。
他不確定何靜依會去哪裏,
長灘有幾公裏長,
長灘的地段人流繁雜,
她頭上有傷,
肚子裏還有個隨時可以要了她命的“定時炸彈”。
正想著打給江景琛問他何靜依可能會去的長灘附近地方,
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
他心裏咒念著,
你TM最好不是騷擾電話,不然你今天就攤上事了!
“喂!”
“錢律師,我是醫院保安室的。剛聯係上出租車司機了,他說江太太的下車地點在淮陵路。她的手機,我已經付了打車費請他送過來。”
“淮陵路?”
“是。沒錯。”
“謝謝。她的手機等我回來親手交給我。”
“是。”
掛斷電話,錢冰從中控扶手裏拿出一隻紅色警燈,降下車窗。
“啪”一聲吸上車頂。
這個特權,他第一次用,以錢公子的身份,外交部緊急任務的身份。
一路呼嘯,
一路飛馳,
從高架橋,到地麵,
140邁的速度,
他幾乎沒有放鬆過油門,
隻為了能快點見到何靜依,
快點。
??
清明斷雪,穀雨斷霜。
都說春雨貴如油,可今日的春雨,夾雜著奇特的寒冷,自上而下。淋的人睜不開眼,澆的人無處躲藏。
淮河路弄堂口,上午10:30,清明後雨量最大的一場雨,淋漓上演著。
36碼白色匡威,踟躕在弄堂口,
黃雨傘下,不合體的病號服,寬大的罩在細瘦、高挑的身形上,
拖著浸濕的褲腳,一步步走近弄堂裏,
在一處石庫門門口,她頓了下腳步,看著身旁的小圓桌出神,
用這個吧,嗯?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朗潤的男聲,那麽清晰,那麽熟悉,
卻,想不起來那張臉的眉眼,
更想不起擁有那聲音的名字。
她揉揉額角早已被打濕的紗布,
脹的厲害,
脹痛的難耐……
她停止回憶,走上石庫門前的台階,敲敲門。
嬌弱著聲音,
“姨媽,我是依依。”
站了一會,
在第三次敲響門時,
在她第三次從門口淋濕的圓桌回過神時,
石庫門的大門,終於打開。
看著一身濕透的病號服,
額頭纏滿紗布的何靜依,
夏文斌,
深深的愣了一會,
若不是黃雨傘淋漓的雨柱打濕他的眼鏡,
他怕是要再愣神一會,
這是他最疼愛的外甥女何靜依?
還是,隻是個長得像她的漂亮女孩而已。
“依依,依依啊!快進來!怎麽淋的這麽濕啊?哎呦~快快,先進屋換衣服。”
“姨夫。我媽呢?”
“……”
在門口翻找拖鞋的夏文斌,以為自己聽錯了,忙放下拖鞋在何靜依腳邊,擦擦霧蒙的眼鏡,微眯雙眼,看著何靜依,
周身濕透的病號服,
纏滿紗布的頭,
慘白的小臉兒,
沒什麽血色的雙唇,
他忙撫上何靜依的額頭,在他看來,也就隻有發高燒才會說出這樣的胡話,穿著這麽不得體的一身出門。
這還是自己的外甥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