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冰冷的身體
?三個月後?
去年歡笑已成塵,今日夢魂生淚泚……
白寂的VIP病房裏,輸液架上,掛滿層疊的藥水、營養液,撐得掛鉤,就快掛不住。
靜脈壺裏,有序的“滴答”作響,滴進床裏孤寂的瘦弱身形,她的手,青紫,布滿針孔,有點腫脹。
枕邊一雙淚眼,婆娑的看著窗外,淚滴滑落的速度,比靜脈壺裏的“滴答”來的還緊密,枕邊、肩頭下的床單,洇濕的連成一片……
“我們,是在天堂?”,“小傻瓜,我們在醫院。”
“那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違法?”“小東西。算,違法了我的少女保護法。……依依,你18歲以前,我是你法律上的監護人,18歲以後,我還是你的監護人,堅守你一生的守護人。我還要和你一起當小小東西們的監護人。明白了嗎?”
“景琛,我想快點長大……”“我會等你長大。”“今天,就長大,好不好?”
“我感覺我的下半生,會很慘,氣管兒不好。”
“依依……我愛你。”“寧為其死,不容有失,這是江家的家訓。我沒有做到。”
“景琛……我愛你……不要你死……不要,嗚!!!……啊!!!!!!景琛!!!!”
白寂病床裏,瘦弱的身形,從默默流淚,到輕聲低泣,腦海裏過往的畫麵,一幕幕翻滾在眼前,思之如狂的劇痛,終於穿透了心肺,聲聲呼喊,響徹病房,響徹整個病區……
蘇錦年:“依依!依依!我是蘇醫生,冷靜點!Rachel!鎮靜劑!”
何靜依:“不要!我不要睡覺!我要想著他,我不要睡覺!”
“哐當!@#¥%*”
護理車,側翻在地,瓶瓶罐罐,紗布棉球,紅紅黃黃,稀碎一地……
錢冰:“錦年!依依!他的……回來了。”
病床上,掩麵痛哭,大聲哀嚎的何靜依,聽見“回來了”三個字,大力的掀開被子,輸液架被牽扯的針管拉倒在地,透明藥水、乳白營養液,混合在地麵,被掀開的白被上,噴濺上長長的一條血跡……
她光腳下地,“嗒嗒嗒”的跑向門口,暈眩,讓她癱軟的撲倒在錢冰懷裏,卻依然掙紮著起身,半睜著猩紅雙眼,顫抖著沒有血色的雙唇,擠出幾個字,
何靜依:“冰哥,求你,帶我去……”
錢冰:“依依,他們還在給他清理……身體,等會再去,你這樣,我怎麽帶你去?”
何靜依:“輪椅,推我去……求你……求你……”
蘇錦年,朝身邊的Rachel點點頭,一輛輪椅,停在病房門口,瘦弱癱軟的何靜依,被扶進輪椅,右手半搭在扶手上,輪椅走過的路上,滴滴答答的血跡,跟隨一路……
地下一層太平間裏,暗黑,死寂,冷凍過的屍腐味,刺激著神經……
太平間入口,傳來一聲聲中年男人低沉的哀嚎,悲痛、絕望。中年喪妻,白發人送黑發人,鰥寡孤獨,他占了兩樣,失去親人的痛苦,再一次撞擊著中年男人的心……
“琛兒!琛兒!我的兒!……嗚!!……怎麽能扔下Daddy?!琛兒……”
“董事長!董事長!……來人!”
中年男人,被背出停屍間,路上,刮過一隻靜脈還在滴血的手背。何靜依,光腳踩上冰涼的地麵,“嗒嗒嗒”的跑進停屍間。
兩具屍體,兩具……
滴血的手背,滑過門框,落在身旁,她隻分辨了一秒,便朝掛著號碼牌的細長腳掌走去,撫過腳趾,撫過冰涼的白布,撫過一寸寸白布下的肌膚,最後走到白布下露出的半寸短發前。
滴血的手,握緊了拳,在白布上方,踟躕了一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縫隙間,揉搓了幾下,攥起的拳,鬆了幾分,捏起冰涼白布的一角,寸寸掀開……
半寸短發,
飽滿額頭,
眉若遠山,
燦若星河,
高挺鼻梁,
飽滿雙唇,
薄薄胡茬,
圓潤喉結,
凹凸胸線,
車禍刀口,
八塊腹肌,
雙球冰淇淋,
修長雙腿,
細長腳掌
……
從頭到腳,每寸肌膚,她都愛撫過,輕觸過,在他的身體還有溫度時,在他的雙唇還有血色時……
瘦弱身形,“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把自己的手,握緊冰涼僵硬的掌心,額頭抵著冰涼的手背,圓突的骨節,淚水成線,心痛成疾……
良久,雙膝從地上起身,反鎖停屍間的門,重新掀開冰涼的白布,側躺上冰冷的屍床,蜷縮在他身側,挽上冰冷僵硬的手臂,如蘭純香,在耳鬢邊輕吐幾個字,
“景琛,帶我走。……你說過的,找上帝報道,帶上我,決不食言。……我準備好了。”
輕合上雙眼,溫熱的如蘭純香,吐向冰涼的鬢邊。和他一起變成冰涼的一塊,她,準備好了……
良久,被反鎖的停屍間大門,傳來解鎖聲響。
錢冰,大力拉扯著屍床上側躺的瘦弱,他竟,拉不動……
細瘦的手,緊緊攥住冰冷僵硬的手臂,十指嵌進僵硬的肌膚,好像已融合為一體……
她隻想和他一起變硬,一起變冷……
大力的撕扯,無畏的掙紮。蜷縮的身形,整個兒砸向地麵,呆愣著眼神,直直的,圓圓的,冷冷的……
何靜依:“讓我再看他一眼。”
錢冰,默聲歎了口氣,撩起長發,他的淚流滿麵,不比何靜依少……
她欠身,攏了攏長發,如蘭純香,再次親吻曾經清爽的雙唇,如今,冰冷,僵硬,沒有氣息……
撫過他的臉頰,鬢邊,她尋找著她和他身體之間,纖小的秘密,耳鬢邊的痣……
“痣呢?”
她在長長的鬢發裏,翻找著那顆耳鬢邊的痣,沒有!沒有!
她忽然後退了一大步!雙手背在身後,想躲避這具冰冷,她不熟悉的冰冷!
半寸短發,飽滿額頭,高挺鼻梁,她剛吻過的曾經清爽的雙唇……一切似乎都是他,可唯獨少了那顆痣!
不可能!那顆痣怎麽也不會少!怎麽也不會!
她忽然,又邁回一大步,貼近屍床,在兩個腕間翻找著,翻找著手鏈,翻找著“綠水鬼”,翻找著多多少少都會殘留的,戒痕般的印記。
沒有!沒有腕表印!沒有手鏈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