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夏良瞥了眼李城,心想雖然下雨,但這天氣也不冷,他這又穿外套又穿西裝的,不覺得勒得慌嗎?


  見夏良一直盯著自己衣服瞧,李城解釋道:“西裝是借的。”


  想起之前梁溪說的話,夏良側頭問:“民宿是不是要開倒了?”


  話音一落,李城就猛烈咳嗽起來,他用紙巾擦著嘴巴,話裏有幾分無奈:“民宿是不會倒的,雖然不賺錢,但也能維持收支平衡。”


  聽李城這麽說,夏良放下心來。


  桌上坐了六個人,他們見李城坐在這桌,都壓抑不住臉上的高興。


  李城掃了一圈,熟練地叫出了桌上每個人的名字。


  其中趙大爺問李城:“小李,你幫我們問一下種樹津貼怎麽還沒有下來?”


  李城回道:“已經報上去了,審批估計要半個月。”


  趙大爺眉頭一豎:“啷個要那麽久哦?你幫我們催哈要得不?”


  “在催了,趙大爺。”李城說完,視線落在正在挑蒸肉的孫婆婆身上,立即開口道:“孫婆婆,你莫吃那些哦,上回住院有好難受你忘了嗎?多吃點蔬菜水果,降血壓血糖。”


  一旁的吳大叔搭起了話:“小李,我們李子園那條路好久修起哦,李子都快熟了。”


  李城拍了拍吳大叔的肩膀,笑道:“施工隊快要進場了。”


  吳大叔又道:“你問哈他們還需不需要人,給一百五一天就行了。”


  “要得。”李城回道。


  很快,李城周圍聚集了村民。


  夏良抱著碗,默默將板凳移遠了點。


  餘光瞥著夏良,李城對大夥道:“兄弟些,老人家些,工作上的事情歡迎大家來辦公室找我擺,現在我們吃人家喜酒就好好耍,莫聚過來了。”


  吳大叔說了聲好,又忙問李城打不打牌。


  李城哭笑不得:“我哪有時間打牌哦。”


  這時,有個端菜的青年男人走到李城這桌。他站在夏良背後,由於端了一上午的菜,加上湯碗剛端出來特別燙,他手一哆嗦,整個湯碗竟直直朝手下傾過去。


  他驚呼一聲!熱湯要是落在眼前姑娘的脖子上,定要燒腫一片。


  眾人都來不及反應,隻瞪大了雙眼瞧向這處。


  大家腦海裏都開始想象這個女孩被燙到後是如何驚慌失措的模樣。


  幾秒過後,眾人臉色更詫異了。


  “小李!”桌上有人喊道。


  夏良疑惑地轉身,發現李城正背對著她站在了背後。


  而端菜的男人手裏握著還剩半碗的湯菜。


  端菜的男人連聲道對不起。


  李城低頭望了眼被熱湯澆上的西裝,心裏感慨這下西裝是還不了了。見端菜的人還在一個勁說對不起,李城擺手道:“沒事,下回和你吃飯的時候多喝三杯酒就行了。”


  說完,李城坐下,很是平常的扯著紙巾擦幹西裝上的汙漬。


  坐在夏良身旁的趙大爺笑著說:“小姑娘,他很喜歡你啊~”


  不知何時,雨聲漸小,等夏良吃飽時,院子外的世界煥然一新。


  “老板,我們敬你一杯。”


  梁溪領著馮龍前來向李城敬酒。這時,梁溪視線落在夏良身上,又笑道:“夏姐一起吧,我們敬你們一杯。”


  為什麽要敬她?夏良有些尷尬,想走也不是。當她瞧著李城豪邁地舉起酒杯時,不禁心頭一凜,連忙對梁溪和馮龍說:“他感冒了,不能喝酒。”


  梁溪看了眼李城,堅信老板酒量極好沒有問題。


  “夏姐,你就讓城哥跟我們喝一杯吧,不礙事的。”


  夏良擺擺手:“不行啊,他身體不行。”


  身體不行…李城麵色微滯,能不能換個說法?他本來覺得大喜日子不喝兩杯,對不起自己的員工和同事,但是夏良很堅持,他也就順著夏良的意思對兩人道:“今天確實不行,改天,改天我一定讓你們喝高興。”


  聽到“喝高興”三個字,馮龍身體一抖,以前全村最能喝的是陳阿姨,但城哥來了,就變成城哥了。


  吃飯時,夏良一直緊繃著臉,李城將酒杯推遠了些,無奈地說:“不是聽你的嘛,我沒喝,別生氣。”


  夏良別開視線,也不說話。


  酒席散去,夏良忽然問李城:“你要去哪裏?我可以載你一程。”


  同夏良雙眸對視,李城心一顫,他壓抑著自己情緒的波動,轉頭淡淡道:“不用了。”


  又是這股疏離的態度,夏良咬唇,斂起心裏失落。


  傍晚,李城回到民宿,先去看了奶奶彭春花。他立在門口,抱著夏良送給奶奶的禮物,麵上猶豫。最終他還是打開了門,喚了聲:“奶奶,我回來了。”


  彭春花戴了副老花眼睛,她偏著頭打量李城,笑著說:“小溪那裏熱不熱鬧?”


  “熱鬧。”李城從袋子裏取出一雙繡鞋,上麵繡著鮮豔的花。


  彭春花接過鞋子,臉上露出慈祥的笑:“這繡的是長壽花和福祿花吧?”


  正在倒水的李城手一頓,他裝作不在意地問道:“奶奶,你竟然還認識花的品種?”


  彭春花笑著解釋:“你爺爺就喜歡養些花花草草,福祿花好養活,但長壽花養起來費些精力。”李城的爺爺晚年喜歡在院子裏種些花花草草,他買種子的時候,店家跟他說讓他買福祿花和長壽花,添福添祿又添壽。李城的爺爺一聽,歡喜地買下。他就希望他們老倆口能陪這些孩子們久一點。


  夏良自然不知道這些花的緣故,她隻是將寓意好的花全部繡了上去。


  倒完水,李城坐在彭春花身旁,眼眶紅了。


  “孩子,怎麽了?”彭春花抬手,落在李城胳膊上。


  李城有些哽咽:“奶奶,我見到夏良了,但是我依舊沒勇氣。”


  他給不了夏良未來啊!

  越想越難受,越想越委屈,李城單手捂著臉,哭的痛徹心扉。


  他今天對夏良冷淡,不是因為他不喜歡,他就是太喜歡了,怕自己耽誤她。他什麽都沒有,家庭環境沒有,金錢權力沒有,憑什麽讓那麽好的女孩跟著他?

  夏良她…該活在美好的世界裏啊!

  抽泣的李城心也跟著疼,他努力在奶奶麵前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就是控製不住。


  李城不停聳著肩,彭春花也跟著傷心。她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孩子。她很疑惑,就是單純地疑惑,那些年條件那麽艱苦,她和老頭子都一起扛過來了,為什麽現在的年輕人要在乎那麽多的外在條件。難道時代好了,人也變得脆弱了?

  自從知道李城和夏良見麵後,張燕便很頻繁地問候夏良,她擔心夏良走不出感情陰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那她自己呢?現實和夢想,兩個極端的詞,讓張燕活在痛苦煎熬裏。她想過個好生活,明晨陽也想過個好生活,深諳婚姻之道的明晨陽的母親也想過個好生活。


  張燕若有所思地瞧著身旁的明晨陽,她和明晨陽在一起四年了,如果能結婚應該早就結了。但她就是希望自己的愛情是世界上少數的那幾份美好。她抿著唇,躺下來緊緊抱著明晨陽,心想,親愛的你可不能令我失望啊。


  但崩潰就在一瞬間,張燕認清現實時,是在一家西餐廳裏,她發現明晨陽並沒有推掉他母親給他的相親。


  相親的另一方一看就是那種長期被詩書禮儀浸染出來的大家閨秀。


  門當戶對,這多麽現實又理直氣壯的事實啊!但張燕痛恨極了。


  她覺得,其實她還有機會,她現在得讓明晨陽在她和他母親之間必須選擇一個了。


  給明晨陽發去了微信,張燕就坐在商場外的長凳上,等待回複。


  明晨陽沒回答。


  張燕就打去電話,明晨陽沒接。


  於是張燕就發去:“不接電話就分手。”


  迫不得己,明晨陽發了個微信:“我在開會。”


  張燕抬頭瞧著樹蔭漏下的點滴陽光,隨手堅定地在手機上打字道:“親愛的,我們把我們的關係跟你爸媽說吧!”


  “媽不是知道我們的關係嗎?”


  “這次,你要和他們正式介紹我。”


  張燕的手在顫抖,她等了這個回複好幾年。


  良久之後,明晨陽回道:“下次吧。”


  張燕眸光黯然,並不打算放棄:“那我們分手吧!”


  有兩分賭氣,但也是張燕很想說出口的話。


  等了很久,張燕歎了一口氣。


  就在她起身時,明晨陽的微信發來:“好!”


  張燕看著界麵上的那個好字,先是一笑,隨後茫然,然後陷入無邊的絕望。


  她渾身像失去了力氣,又坐回在凳子上,哭的難以自拔。


  楚年前去接喝醉酒的白霜時,意外看見了張燕。他本想問夏良去哪裏了,但看此情景張燕應該不想回答。


  裝作看不見,楚年想就領著白霜直接走,但細想她是夏良的朋友,而且留她一個女人在這裏畢竟不好。於是楚年扶著白霜,走到張燕麵前道:“張燕是吧,你一個人?”


  張燕見過楚年幾次,便笑著回應:“是啊,楚老板,我一個人。”


  楚年心想,這個女人還有點心胸,沒把她自己灌醉。不像白霜…他無奈地看著懷裏臉頰紅成水蜜桃一樣的女人。


  “我來接我表姐,要不我送你回家?”


  張燕看了眼白霜,問道:“你表姐怎麽了?”


  “她剛離婚。”


  “好巧,我也剛失戀!”張燕說著便又喝了一杯。


  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白霜一聽,掙紮從楚年懷裏起來,又問酒保要了杯雞尾酒。白霜抱著張燕的肩,拍桌氣憤道:“姐妹,男人不是個東西,分了好。咱倆單身快樂!”


  “對!單身快樂,我一個人無憂無慮,和他在一起,我還得討好他媽!他媽就是個滅絕師太!”張燕邊喝邊哭。


  “別哭,姐妹。”白霜抱著張燕,張燕也伸手環抱著白霜。


  這一幕看傻了楚年。


  女人之間的友誼難道一秒鍾就可以確定?

  張燕哭著說:“雖然一開始我接觸他不懷好意,但是我也愛上了啊。他們家的錢就是錢,我這幾年的青春難道就不是錢嗎?”


  “男人都是狗屁,影響我們女人的思考。”


  “對!”


  楚年給自己點了杯冰水,他現在隻想冷靜,然後把兩個喝醉的女人送回家。


  等兩人喝的差不多了,楚年才開口道:“喝完就走人。”


  楚年開著車,還特意讓那兩個喝醉的女人坐在後麵。他可不敢將人放在副駕駛座上,白霜要是發起瘋來,抓方向盤都是輕的。


  誰知張燕又慢悠悠地爬到前麵。


  楚年皺眉,剛想斥聲讓她走開時,她卻頭靠著車椅側邊,指著楚年道:“你是不是喜歡夏良?”


  白霜一聽到夏良兩個字,反應過來:“他當然喜歡夏良,手機裏都有夏良的照片呢。你想啊,為啥有她的照片,當然是喜歡人家啊!”


  張燕嘟嘴道:“喜歡她就追唄!”


  白霜嘖嘖兩聲:“不行啊,我這表弟心脆弱,怕被拒絕。”


  張燕擺擺手道:“這怕什麽,喜歡就勇敢表達出來,但是我覺得夏良她啊,走不出初戀的陰影。她就是個純情小姑娘,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喜歡人也是眼裏心裏都是那個人。”


  “那可怎麽辦?”白霜替楚年感到難受。


  誰知張燕眉眼揚起,滿滿自信:“當然還是得追啊,女人的心是水做的,你抱一抱就暖化了。”


  “對,你說的太對了,我支持你。”


  白霜真是對張燕相見恨晚。


  聞著滿車的酒氣,在等紅燈的時候,楚年扭頭看著突然變身情感專家而滔滔不絕的兩人,忍不住道:“瞧把你們倆給能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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