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遙祭疑君在
“我是她娘。”
短短四個字,落在張清濯耳中如同雷震。
她想過無數次,卻從來沒有想到會在今天,以這種方式和她見麵。
龍娘是那麽的美,美到令九天仙子也慚愧。
她的眼睛是那麽的溫柔,溫柔到仿佛夢中母親的眼光。
還有,她為何見到自己就一眼認出?
是誰告訴她自己已經做了她的兒媳,是宋玨麽?
心亂如麻的張清濯渾然忘記了一切。
忘記了崩塌的戰神玄女神像,忘記了戰神殿廣場上的近百位謫仙劍派弟子。
怔怔的看著龍娘。不知道說什麽,不知道做什麽。
腦海中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如果他在我身邊就好了。如果他在我身邊就好了……
在張清濯發呆的時候,龍娘一直在用溫柔的眼光看著她。
她是兒子選中的媳婦,為了她甚至不惜男嫁,為她犯下無邊殺孽。
為她踏碎山河,為她傾付一切……
龍娘一度以為,兒子是在為當初自己虧欠元鳳的因果贖罪。直到她親眼見到了張清濯。
謫仙派其他人看不出張清濯壓抑的悲傷,但是龍娘一眼就能看出。
那悲傷排山倒海,早已摧毀了姑娘的身心和靈魂。
“不請我進去坐坐麽?”龍娘溫和一笑說道。
張清濯這才回神,匆忙低下頭默默的在前麵帶路。
穿越戰神殿,進了玄鳥宮。
張清濯在正廳停下腳步,龍娘卻說道:“帶我去你們的房間。”
張清濯沒來由的臉色一紅,繼續低著頭帶路。
新婚洞房,喜字如新。
推門而進,滿室溫馨,如沐春光。
被褥整潔,枕頭一雙。
鞋襪都是成雙成對的擺放,衣架上還掛著未穿過的春衫,床頭還有一件,針線未收。
桌子上放著一本書,赫然便是那龍章。
另有一本,寫的是鳳草。
宣紙幾疊,墨跡仿佛還未幹的紙頁上,寫的是李白的古體詩自代內贈。
寶刀截流水。無有斷絕時。
妾意逐君行,纏綿亦如之。
別來門前草,秋巷春轉碧。
掃盡更還生,萋萋滿行跡。
鳴鳳始相得,雄驚雌各飛。
……
這首詩,是李白以自己妻子的口吻所寫,寫的是妻子思念自己的心情。
最悲莫過於一個代字。
妻不在,以妻子的語氣代寫思念自己的心情。
以張清濯現在心境寫來,悲切至痛。令人不忍思量。
以至於,龍娘隻讀了半闕就再也不忍往下讀,轉身看向她這個從未謀麵的媳婦。
張清濯自從得知龍娘的身份後,便已魂魄全無。
此刻猶如木雕一般杵在原地,眼神迷離,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想到從見她到現在也沒有聽她喊過自己一聲婆婆叫過一聲娘,龍娘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快隻有心疼。
再也不忍看她這樣,走過去拉起她的手說道:“阿清,你跟我走。”
張清濯抬起頭。茫然問道:“去哪兒?”
“他去了哪裏,我們便去哪裏找他。”
“他已經不在了,我們找不到他。”
“不去找,怎麽知道找不到,你若一直等,才會永遠等不到。”
龍娘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轟然破碎了張清濯心中最後的妄想,人也從癡癡傻傻中醒來。
自從那一晚風雨入夢,張清濯的心便一夜枯榮。
冬非冬,夏非夏。
從此心中再無四季,天空亦再無日月星辰。
天下人雖多,但她卻隻能把心事掩埋,化為劍意斬碎白雪。
強忍著心中的淚水,拚命堅持著度日如年。
隻因不能同歸,便心存妄想。
仿若一切未變。隻要自己能等下去,便會等到他回到自己身邊。
直到龍娘說出這句話,將她從妄想中喚醒。
心頭一直壓抑著的山海般的悲傷猶如山海決裂。繼而全部化為眼淚洶湧而出。
再難自禁,撲進龍娘懷中,悲哀怨絕的一聲哭喊:“娘……”
隻這一個娘字。便勝過世間千萬種悲。
龍娘任由她在懷中痛哭,直到她聲音漸息,方才舍得輕撫著她的後背,說道:“莫哭了,我這就帶你去尋他。”
“如果我們找不到他呢?”張清濯問道。
“相信我。”
張清濯聞言一怔,偷看了龍娘一眼。
暗忖,倒真是母子,連說話的口氣都一模一樣。
轉而又想,自己把人家兒子都弄丟了,又慚愧的不敢抬頭。
……
水火琉璃界空間破碎,變成一方死地,偏又給那場瀟瀟神靈雨。降下無盡生機。
蒼山負雪盡,草木生春輝。
龍娘在前麵走,張清濯微微落後半步,低著頭跟隨。
兩人說著話,一個問一個答。
從九星灣的相識,到嶽湘的相知。九嶷山中曆生死。神仙墓中訴衷腸。
一直說到英雄拔劍為紅顏,玉隱峰決戰道門群雄。
最後聽得龍娘忍不住感慨:“他為你到真是什麽都肯做。”
張清濯羞愧的低下頭,沉默下來。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有點為宋玨……”
還沒把話說完,就見張清濯淚珠子啪啪直往下掉,剩下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想起這兩人情深如此,再想到那可憐的山鬼,龍娘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過卻也怪不得人家阿清,自個兒得了寶貝不知道藏著捂著,給人捷足先登又怨得了誰呢?
水火琉璃界破碎之後,神靈雨的氣息早已消失不見。
兩人循著殘破的戰場,一點點的搜尋,最後來到林玄真隕落的雪山。
站在雪山之巔佇立許久,龍娘說道:“這裏便是他最後消失的地方。”
聞言,張清濯釋放出神念,努力搜索每一寸土地,最後終於在積雪下麵尋到一截殘破的劍身。
辨識出是殘破的亢龍劍後,張清濯又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莫哭了,他不在這裏,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去哪裏?”
“去一個可以揭開龍鳳大劫之謎的地方,在那裏自會有人給我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