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新身份的正式相逢
日光從遙遠的天際落在皇宮簷頂的琉璃瓦上反射出細碎的光點,從遠處吹來的春風被高高的城牆攔住,僅剩微弱的一絲卷進宮城裏,成為一片莊重裏唯一的那一隅鮮活氣。
輕而瑣碎的交談聲從遠處傳來,被層層高牆濾成嘈雜的喃喃細語,遙不可及。宮道上一行人正慢慢地向前走著,為首的領路侍女微垂著頭,神色謙恭卻又不卑微。
跟在其後的女子身著華美而繁瑣的裙裝,金絲纏繞著名貴的寶石做成的簪子戴在她的頭頂,彩色的菱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女子的裙子上繡著精致的紋樣,收腰的設計使得她的腰線宛如一彎彎的月牙,裙擺輕輕散開來,隨著她前進的步子微微的蕩著。
侍女偷眼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女子,心下頓時滿是讚歎。想她幼齡進宮來,得寵的美豔妃子也見過不少,可若論容貌精致與這通身貴氣,便是哪個都比不上自己身後這一位。
想著侍女又瞧了一眼,心底一聲歎息。都傳契遼的公主容貌無雙,自己從前還有些不以為然,現今看來倒是半點也沒說錯。那人身上的衣裙配飾無一不是精美絕倫,然而就算如此,人們第一眼注意到的也仍是她的臉,是半點未被掩蓋的絕色。
女子身邊還跟著一位少年,衣飾同樣的精致無比,袍服角的紋樣與身邊女子的是一樣的。細細看少年神色間帶了點點的不耐,到底是年紀輕,還做不到神情不動於色。
溫定宜瞥了眼跟在身邊的自己的弟弟,成功將他要脫口而出的抱怨猛地咽了回去。她抬眼向遠處望了望,諾大的永樂宮已是遙遙在望,頓時不動聲色地暗暗鬆了口氣。
這漠北帝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偏要在這有些偏遠的永樂宮開春宴,說什麽此宮位居東南,抬頭對應……什麽星來著……
溫定宜皺了皺眉,暗暗撇嘴。真是胡講究!自己是要學習漠北沒錯,不過在這方麵還是算了吧。想著她偏頭掃了眼身邊的唐紫嫣,這人來的路上還咋咋呼呼的沒有半點大家小姐的樣子,結果現在進了皇城立刻便乖巧起來,儼然一個合格的宰相府小姐的形象。
“到了,公主殿下,王子殿下。”領路侍女微微躬身。溫定宜抬頭看過去,那些交談聲變得清晰起來。芊芊在身後輕輕提起她的裙角,溫定宜緩緩向前走去。
她曾來過這裏,裏麵的人或多或少也曾見過,可現在,當她向那道門走過去,一切都陌生了。
過去都已經過去,她不再是溫丘,現在她是,契遼公主溫定宜。
“契遼公主到……契遼王子到……”門前守著的太監甩起手中的拂塵,聲調拖得長長的。
溫定宜抬起頭,端端正正的向前走去,契遼與漠北萬裏的距離仿佛就在她這短短幾步裏逐步縮短。直到她走進去。
宮門內靜了一靜,方才還在交談的人們紛紛向這邊望過來。
楚言離看到了她,他有些呆了。明明在不久前還曾見過,可是這一次卻不太一樣。可能是因為她穿了屬於公主的華服吧。在這一世他還未曾見過對方這樣正式端正的打扮,便是在上一世……也是在她嫁給自己時是這樣的裝扮。
楚言離低垂了眼,他忽然有些不敢看她。
就在這一刻,溫定宜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善意的、不善的、單純好奇的、目露垂涎的。
“契遼公主溫定宜拜見漠北皇。”溫定宜微微躬身向上方的皇帝行了禮,許是因為距離遠的原因,她看不清皇帝的表情,隻是那猜疑的目光帶來的不適感卻十分明顯。
“契遼王子溫知新拜見漠北皇。”溫知新同樣躬身行禮,眼睛垂著看向地麵,努力克製著自己不要亂瞄。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好!早聽聞契遼王子少而有為,公主更是豔名遠揚,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漠北帝滿臉笑容朗聲說道,隻是那笑容卻實在是沒有半分善意。
“是啊是啊,久聞大名了……”下方喧雜一片,一些逢迎拍馬的官員順著皇帝的話說下去,全然注意不到身邊一些人古怪的臉色。
要知道,契遼的王子一直被傳不學無術,又不得契遼王的寵愛,人人都說這契遼以後定是那公主的掌中之物了,更何況什麽少而又為?實在是諷刺。
溫知新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倒不是因為對方說自己,問題出在那“豔名遠揚”上。對方用這樣輕浮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姐姐,這才是他生氣的原因。至於自己,反正說自己不學無術的多了,他根本不在意。
溫定宜也皺了皺眉,不過漠北帝對自己有敵意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所以略一頓便展了眉頭,借著袖子的掩護輕輕扯了下溫知新的袖子。
“漠北王您過譽了。”溫知新忍下怒氣低頭說道。溫定宜低垂著眼睛,全然一副沒聽到的樣子。
“父皇,契遼的公主與王子遠道而來,還是就座吧。”楚言離淡淡的開口說道,臉上的笑容溫和有禮,全沒有剛剛那糾結落寞的神情。
漠北帝掃了楚言離一眼,沒再說什麽,吩咐人給安排了座位。
商墨沉坐在另一邊,臉色透著股病態的蒼白,溫定宜看向他,隻覺得他的狀態比上次見麵要更糟了些,想著皺了皺眉。
大殿內眾人又恢複了各自交談的狀態。在沒人注意到時皇帝召來了他的暗衛影一,輕聲吩咐道:“從今天開始監視一下洛王,如果……”說著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如果他與契遼勾結,立刻告訴我。”
“是。”影一默默地退下了。
楚言離輕輕的瞥了一眼這邊,神色毫無變化,仍是麵帶笑意地與身邊的人交談著。
“姐!你扯我袖子做什麽!你看看那個皇帝他說得是什麽話,虧他還是一國之君呢!”溫知新坐下後一臉不忿地小聲嘀咕道。
溫定宜滿是無奈的瞥了他一眼,開口說道:“好啦,漠北與契遼存在著對立關係,他對我們有敵意不是很正常麽。不過說你兩句,你反駁回去又能怎麽樣,不過是逞口舌之快。”說著皺了皺眉,神情裏帶了些真真切切的怒氣,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這樣講她又怎會不生氣。
“這裏不是我們契遼,說話還是收斂點吧。”溫定宜拍了下自己弟弟的手,說道。
“不是,姐,我是氣他說你!”溫知新說道。
溫定宜愣了愣,隨即莞爾。
“有什麽好生氣的,他誇我好看呢,不理他。”溫定宜輕輕指了指麵前桌台上一道點心說到:“嚐嚐這個,和我們契遼的做法完全不同,裏麵加了花瓣的,很好吃。”說著又不放心的補了一句:“注意形象。”
溫知新撇了撇嘴,說道:“知道了。姐你轉移話題的本事也太弱了吧。”溫定宜也不在意他,全做沒聽見的樣子,自己拾起一個玫瑰糕吃了起來。
“你們說什麽呢。”唐紫嫣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突然插話。
溫定宜有些驚異地回頭看了看她,又抬頭看向離自己這裏有些距離的祁東的位置。溫知新更是直接低呼出聲:“你是怎麽跑過來的?這距離可不近啊。不對,怎麽哪都有你啊。”
唐紫嫣白了他一眼,說道:“怎麽,本小姐神通廣大!我不過是宰相的女兒而已,可不像你們受人關注,想過就過來了唄。”溫知新一臉無話可說的表情縮了回去。
唐紫嫣在溫定宜身邊坐了下來,剛剛還笑鬧的表情一下子就落寞了,扯著溫定宜的袖子悶不吭聲,可眼神裏卻寫滿了“我有心事要說”
溫定宜無奈的看了看她,說道:“行了,別扯了。我這公主服很貴的。說說怎麽回事。”
唐紫嫣猛地扯了下她的袖子,一臉幽怨。
“你這個人,明明就知道我心悅他,你看他的臉色分明是病的更嚴重了,我怎麽可能不心疼呢。”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起來,也不去看溫定宜的表情,整個人都陷進了自己的情緒裏,自顧自的碎碎念起來。
“你說他,怎麽就不知道保護自己呢,皇帝也是,明明是墨沉哥最優秀,可他偏偏就是看不到!”溫定宜聽了也默不作聲,隻心裏默默得想:“怎麽會不知道,不過是執著於愚蠢的來自出身的偏見罷了。”
“我這麽心疼他,可偏偏卻不能和他說,連念叨都隻能默默地和你念叨,我真的……”唐紫嫣越說越來勁,儼然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可惜沒能如她的願。
“你什麽情況我們不知道,不過如果你再這麽念下去,我們也會攆走你。”溫知新終於受不了的開口說道,將唐紫嫣一腔憂愁硬生生的打斷了。
唐紫嫣抬起頭,隻見溫知新一臉的嫌棄,而溫定宜居然也是一臉冷漠。
“你們姐弟倆真是,如出一轍的討人厭!行了我不說了就是了。”唐紫嫣有些泄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