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略使小技
溫正清聞言,轉過身來十分新奇的打量著溫定宜,在他的印象中,雖然溫定宜與其他女孩子不同,喜歡讀一些兵書和史料,但是她自己也說了是打發時間的興趣罷了,可是今天溫定宜竟然主動要求參與朝堂上的事情,溫正清表示很吃驚。
“怎麽?阿宜竟對這些事情產生了興趣?當然了阿宜想說,父王自然是要聽的。”溫正清溫和的說道。
溫定宜知道,在父王溫正清的眼中,他蔑視漠北國的一切,覺得契遼有強大的兵力,任何國家在契遼麵前都不足為患。所以這些年來。溫正清麵對其他國家的有意示好都不放在眼裏,全部是冷漠拒絕。
前世楚言離前來和親,如果不是溫定宜自己喜歡上了楚言離,溫正清是絕對不會同漠北國聯姻的。
這一切都與溫正清的性格有關,雖然他對溫定宜是完全的慈愛,對王後是專心的癡愛。可是他骨子裏有一種無法自拔的狂妄。溫定宜知道說服自己的父親會很難。
溫定宜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的說道:“女兒以為,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一個更古不變的道理。眼下漠北,東齊與我們契遼三足鼎立,看起來互相牽製,相互製約。任何國家都不敢輕易改變這種格局,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格局,我們契遼既不應該妄自菲薄,也不應該狂妄無邊。適時的與其國家建立友好邦交,是十分有必要的。”
溫正清對於溫定宜說的話不以為然,但是又不想駁了溫定宜的麵子,於是耐下性子向溫定宜解釋道:“阿宜說的也在理。隻是父王現在根本看不出漠北有任何的外交價值。軍隊遠在我們之下,而物資完全又沒有東齊的豐富。就算是要與任何一國結約成盟,那我們最好的選擇也應該是東齊,而不是漠北啊!”
“父親說的不錯,眼下之勢貌似隻有我們與東齊結合才是最佳的選擇。但父王可知,如今的東齊,老皇帝病重,整日研究道家佛法,意圖修煉長生不老的丹藥,可算是昏暈無治,所立太子更是繡花枕頭沒有任何實用,剩下的三皇子,五皇子及八皇子此時在朝堂上各自形成一股勢力,與太子對立,也互相對立。如此混亂的國內局勢,根本不適合與我們結盟,如果一旦結盟,老皇帝病重去世,那麽契遼無疑就要參與東齊國的內政,夾在其中苦不堪言。”溫定宜早就料想到父王會對東齊有好感多過漠北,所以將自己“前世”離開契遼後所了解到的東齊的政事向溫正清說了個清楚。
其實這些話在楚言離的信件中就提到過,溫正清因為本身的狂傲,所以不屑於細讀楚言離大段大段的言詞,而此刻由自己最寵愛的女兒說出來,溫正清不由的聽進去了幾分。
溫正清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撫摸著下巴的一縷已經又些發白的胡須,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若有所思的在屋內踱步。
溫定宜也沒有再開口,而是給了溫正清絕對的思考時間。
過了一會兒,溫正清又些為難的問道:“阿宜說的在理,隻是現在這漠北國的皇子就待在咱們的大殿裏,被我也冷落了一個上午了。況且以他的品級,父王我是萬萬不能夠接見的。”
溫定宜聞言,嘴角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她的這個父親她簡直是太了解了,作為男人他簡直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寵愛自己的妻子,答應許她一世寵愛,就再也沒有娶過別人。哪怕這個女人到了中年才為他生下一女一兒。對待百姓臣民更是慈愛包容,整個契遼民風淳樸隨性,沒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束縛。
可是如此一般的男人,就是一張臉麵拉扯不下來,愛麵子愛到了極致,說是不願意搭理漠北國,其實還不是覺得楚言離一個小小的皇子,就讓他親自接見,失了身份。
所以溫定宜為溫正清出主意說:“父王既然已經讓那皇子等了半日,索性就根本不要出現了。就說您是身體不適,見不了客人。然後讓溫知新去會會他,隨便找個理由先讓他安頓下來,涼他個幾日,然後父王在順理成章的接見他。也不至於讓我們契遼擔上個禮數不全的罪名不是?”
溫正清聞言,覺得說的非常在理,而且也給自己留了個台階下,很是滿意,但是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隻是言兒年齡尚小,又沒有任何參與政事的經驗,這樣貿貿然的讓他去,萬一說錯了話,丟的可不止本王的麵子。”
其實溫定宜對於溫知新的外交能力也很是懷疑,但是溫知新現在是唯一一個合適的人選,便向溫正清承諾到:“這一點父王還請放心,其一溫知新是父王唯一的兒子,也是未來王位的繼承者,所以讓他接見楚言離最為合適。其二父王不過是擔心言兒關鍵時刻掉鏈子嘛,我會跟在言兒身後,躲在屏風後麵,指示言兒說話的。”
溫正清還有些猶豫,但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溫定宜欠了欠身子向溫正清告辭道:“事不宜遲,我此刻就去找言兒,還請父王與母後,繼續你們未完成的棋局。”
“去吧,待那楚言離離去,你來我的書房一趟,父王有事要與你商議。”溫正清認真的說道。
溫定宜雖不知溫正清要說什麽,但是也不敢耽誤,行了禮之後便退下了。
溫正清望著溫定宜離去的背影,遲遲沒有說話,王後上前一步攬住溫正清的手臂問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溫正清幽幽回答說:“你不覺得咱們的阿宜自溺水醒來後,性子變得沉穩漠然了許多?”
王後點了點頭表示她也發現了,隻不過她看到了好的一麵,甜美的微笑著說道:“難道這樣不好嗎?平日裏咱們總是嬌慣著兩個孩子,你私底下不是沒有擔心過他們未來不能承擔起烏蘇的大責,現在阿宜越發沉穩了,豈不是好了很多?”
王後的話溫正清當然也有想過,隻是溫定宜那份與她年齡極不相襯的性子,讓他微微有些擔憂。
溫定宜離開夜明宮後倒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朝著溫知新的醒悟宮中移去,還沒有靠近宮門呢,就看到火急火燎的溫知新,伸著老長的脖子張望,遠遠瞅見了溫定宜的轎攆就急忙贏了上去。
“哎呀我的姐姐啊,你怎麽才來啊!怕是那個皇子都要走了吧!等到我心急死了,到底行不行啊?我能不能去湊這個熱鬧。”溫知新都不等溫定宜下轎就忍不住抱怨。
溫定宜抬起眼皮看了看這個弟弟,狡黠的說道:“這次你可欠我一個人情,日後定讓你還給我。”
溫知新一聽有戲,也管不的那麽許多,二話不說就跳上了溫定宜的步輦,慌慌張張的招手嚷道:“快走,快走,我們去養心宮會會這個皇子。”
溫定宜早就習慣了這個幼弟的活潑與任性,原來還總是會與他爭論幾番,現如今重新擁有親情的溫定宜,也不在乎那麽許多了,便微笑著讓他去。
步輦重新抬起,慢慢悠悠的往前移。溫定宜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對溫知新說道:“此番前去,你不是去湊熱鬧的。而是替父王去會見漠北國皇子的。”
“什麽?”溫知新一聽說自己要承擔這麽大的責任,打死不幹,嚷著要下步輦回去抄寫經文。
溫定宜一把抓住溫知新的手臂,強迫他注視著自己嚴肅認真的雙眼說道:“言兒,不許胡鬧!這件事情是關乎兩個國家的顏麵,你必須上。”
溫知新委屈的哭訴道:“可是,可是……那姐姐為什麽不去。”
溫定宜心中一沉,其實她現在心中的感受不比溫知新簡單,各種五味成雜的滋味在她的心頭翻湧,再次要見到這個男人了,溫定宜不知道自己能夠把持幾分。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姐姐是郡主,身份不如你的尊貴。別怕,姐姐會在屏風後麵指點你的,你隻需要記住父王生病了,暫時不能接見他,宮中已經替他收拾好了一處宮殿,讓他先住上幾日。聽懂了嗎?”
溫知新真是被趕鴨子上架,此刻他真的隻想在宮中抄寫經文。可是沒有辦法,嫡姐說的話那就是真理啊,溫知新無法拒絕,隻好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一雙手早已被汗濕透,緊緊的握著溫定宜的手囑咐道:“嫡姐請一定要在言兒身後啊。”
溫定宜微笑著安撫道:“放下吧,有什麽不懂的,你就靠近屏風而立,我會小聲告訴你的。”
養心宮內。
一個一襲青袍的男子,負手而立。手中拿著一把折扇,俊美絕色的容顏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厭煩與不安,一雙如明珠般的黑瞳,淡然的掃視著宮內的一切,好看的嘴唇,彎成微笑的弧度,就仿佛是天匠之手雕試過一般。
這樣玉樹臨風的男子,任憑世間任何一個女子看上一眼,便都得是一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