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2:【蘇黎】這是苦肉計
魏尋在一邊幫忙,緊懸著一顆心。
見蘇黎終於忙完,他才小心翼翼問了句:
「蘇醫生,少帥什麼時候能醒來?」
她搖搖頭,眉心緊蹙:「不清楚。」
他傷的這麼重,若不是天氣冷加速了血液凝固,只怕早就回天乏力了。
她哪敢保證什麼時候醒來?
把醫藥箱收拾好,蘇黎看向魏尋道:「我在這裡守著吧,等他醒來我再走。」
魏尋暗喜,連連點頭:「那樣最好!最好!」
這幾天,蘇黎也忙得昏天暗地,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而已。
坐在床邊守著,她起初盯著男人出神地看,腦子裡亂七八糟地回憶著兩人相處的一幕幕。
後來困意襲來,她不知不覺地趴在床邊睡著了。
魏尋再次進來,見這一幕,又轉身出去。
回來時,手裡多了條毛毯,小心翼翼地進來,把毛毯披在蘇黎身上。
女人太困太累,毫無知覺。
初冬的第一場雪落得無聲無息。
剛剛經過戰亂后的村落,在初雪的洗禮下,褪去了硝煙的氣息,變得素凈起來。
魏尋擔心他們冷著,不知從哪裡找了個鐵盆來,生了火放在房間。
雪漸漸大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沒了炮火聲,也沒了老弱婦孺的哭嚎聲。
陸宴北睜開眼時,能感覺到屋子裡的暖意。
腦子有點混沌,他只記得昏迷前魏尋進來了,後面的事便一無所知。
胸口的痛很明顯,但又能清晰感覺到,應該是被醫生處理過了。
眉心動了動,他正要坐起身,眼角餘光看到床邊趴著的身影,眸光定住。
雖然只有一個腦袋對著自己,可他還是一眼認出,是那丫頭。
魏尋還是把她找來了??
她壓在被褥上,身上披著毯子,頭上包了塊方巾,想必是為了束住頭髮,方便搶救傷員。
要起身的動作頓住,他又放鬆著平躺下來,眸光沉沉地盯著熟睡的女人。
魏尋突然進來,看到他醒來,臉色一喜,正要說話被他用眼神止住。
陸宴北臉色淡淡地,一手抬了抬,微微甩了甩,示意魏尋出去。
魏尋看了眼還在熟睡的蘇黎,明白過來, 立刻又退出去。
外面,德叔見他笑著出來,頓時問道:「少帥醒了?」
「嗯,醒了!」
德叔轉身就要進,被魏尋一把拉住。
「怎麼了?」德叔不解。
「蘇醫生還睡著,少帥讓我出來,你就別進去了。」魏尋解釋道。
德叔摸了下後腦勺,愣了秒,才道:「少帥對蘇醫生,不會??」
魏尋看向他,「你現在才發現?」
德叔黑著臉,嘀咕了句什麼,又轉身去門外守著。
陸宴北躺了會兒,見女人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便輕輕起身,想要下床。
不過,他才剛剛坐起,床邊趴著的女人突地一驚,迷糊了下,抬起頭來。
「你醒了?!」
看到男人坐起身,她猛地直起腰來。
陸宴北面無表情,只沉沉應了聲。
蘇黎沒注意到他的冷漠和彆扭,只是急忙又問:「你要做什麼?你現在不能下床的!」
「沒事。」
他淡淡應了句,還是要下去,只是才剛站起來,高大的身子忍不住晃了下。
蘇黎連忙一把扶住他,護著在床沿坐下,「你這人怎麼回事!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
女人怒了,身為醫生,她最恨這種不聽醫囑的病人。
兩人的說話聲把魏尋跟德叔都引進來了。
見陸宴北已經坐起身,他們也明白過來,立刻勸道:「少帥,你還是聽蘇醫生吧!蘇醫生廢了好大的勁才把你治好,萬一??」
「外面什麼情況了?」
沒等魏尋把話說完,陸宴北沉聲打斷。
魏尋一頓,只好轉移話題:
「都安頓好了,戰士們正在休息調整中。突降大雪,後勤軍需不足,也已經在想辦法解決了。」
「下雪了?」男人淡淡挑眉。
「嗯。」
魏尋應道,走到窗前,把窗戶推開。
頓時,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夾雜著鵝毛大雪。
蘇黎也吃了一驚,攏著身上的毯子走到窗前,眉眼間隱隱興奮。
「今年的雪好早啊!」
「是啊??」
「窗戶關上吧,你家少帥失血過多,這幾天抵抗力弱,你們注意些。」
蘇黎挺喜歡下雪天,不過還沒忘記這房間有傷員,看了會兒雪花便叮囑道。
「是,我們會注意的。」
魏尋回頭看了眼陸宴北,立刻又把窗戶關上了。
原本,陸宴北醒來,她就應該回駐地了,那邊傷員更多,更需要她。
可現在鵝毛大雪洋洋洒洒,顯然不適合開車,她一時猶豫著,不知怎麼辦。
魏尋見她站在門口朝外張望,知道她擔心什麼,上前道:
「蘇醫生,雪太大,天也快黑了,今天估計回不去了,就在這邊休息一晚吧。」
蘇黎回頭,看了看屋子裡五六個人,又看了看陸宴北睡的那間屋子,有點遲疑。
這裡顯然沒有足夠的房間,而他們是陸宴北的親信,肯定會貼身負責陸宴北的安全,也不可能去別處留宿。
她若是留下來,晚上只能跟陸宴北呆在一間屋子裡。
可若不這樣,又能怎麼辦呢?
「嗯??只能這樣了。」
她又回了房間,一眼看到該在床上躺著的男人,竟還是起來了。
天氣寒冷,他卻只在染血的襯衣外披了條大風氅。
蘇黎看了幾眼,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只能默默地,走到那個火盆前,把旁邊的木頭又往裡丟了兩塊。
陸宴北面前的破木桌上攤開著一張軍事地形圖,蘇黎也不知是不是他來時在車上研究的那張。
魏副官說這裡的戰役已經贏了,可督軍要求他們率軍朝西支援??
她止不住想,他都傷成這樣了,還要執行軍令?
心底里,她竟悄悄期盼著,這場雪下的再大一點,再久一點——
最好,把這世界都冰封住。
雪天,天色早早就黯淡下來。
蘇黎坐在屋子裡,無所事事。
陸宴北研究著地形圖,好一會兒,大概是體力不支了,才又回到床上。
兩人呆在一間屋子裡,不說話顯得格外尷尬。
靜默了好一會兒,蘇黎終於忍不住先開口。
「你這傷是怎麼弄的?明明之前已經恢復的不錯了,怎麼又全都裂開?」
她其實更想問,你是不是又被刺客扎了一刀?
因為那個傷口,根本就不像是裂開,分明就是再次被利刃劃開。
陸宴北靠在床頭,原本是閉目養神的。
聞言,薄唇緊抿不動,好一會兒,才有聲音傳來:
「行軍打仗,受傷不是很正常嗎?」
蘇黎反駁:「但那些戰士們,都是槍傷、炸傷跟燒傷,可你的傷??」
男人睜開眼眸,沉冷的視線投向火盆前的女人。
他的眼睛是蘇黎見過最好看的眼睛,只是,眸色太過威嚴淡冷,讓人不敢直視。
當那雙眼直直看過來時,會讓人莫名地打一個冷噤,好像被盯上就再也逃不脫似得。
她突然緊張起來,吞咽了下: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陸宴北開口:「你懷疑什麼,可以直接問。」
果然,她心裡的想法逃不過男人銳利的眼。
既然這樣,那她索性說開。
「你的傷口不像是在戰場上落下的,倒像是??誰認準了地方又重新補上一刀的。」
陸宴北微微笑了下,語調漫不經心:
「那你覺得,誰會有這能耐?」
蘇黎挑眉,這麼說——她猜對了?
而他這麼問,顯然就表示??他知道這個人!
蘇黎盯著他,兩人四目相對。
片刻后,她突然腦子裡一靈光,面色驚詫地僵住!
「難道??是你自己?!」
陸宴北是何許人也?
就算刺客一次僥倖得手,絕不會短短時間又有第二次得手的機會。
他連上戰場都帶著最信任的心腹在身邊,說明時刻防備著。
這種情況下,刺客很難再次得手。
除非,他自己對自己下手!
可是,除了神經病,失心瘋,誰會自己把自己的胸口戳一個大窟窿?
她問出來,見男人面色平靜,沒有半分詫異,頓時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真的是你自己?!」
她直起身來,盯著男人,眸光是滿是震驚和不解。
他瘋了嗎?
陸宴北又閉上眼睛,深邃的顴骨顯得那張臉格外憔悴,透著疲憊。
蘇黎瞧著,憑著一股子衝動不解走上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男人不語。
「你明知在戰場上已經夠危險了,隨時可能喪命,卻還故意把自己弄成重傷,你到底——」
她盯著那張臉,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你是不想行軍打仗了,故意施苦肉計?」
陸宴北本來不想理會的,可是聽了這話,忍不住又睜開眼眸,唇角露了笑意。
「原來蘇醫生不止演技好,想象力也好,以後可以去寫書。」
蘇黎聽著,莫名氣惱!
「你不用冷嘲熱諷!我並不是關心你,只是你這種舉動實在讓人費解!而且浪費我的精力和時間!」
如果一個人自己都不愛惜生命,她又何必費力去救?
倒不如節省這時間去營救想要活命的人!
陸宴北微微轉眸,看向她憤怒的眼神,沉默了會兒,才問:
「你覺得誰沒事會朝自己胸口扎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