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5:【蘇黎】直麵怪物
蘇黎站在門外,渾身如同泡在冰水裏,早已失去知覺。
大腦好像也被凍住,無法運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上樓梯的。
魏尋就在她身側,雙目緊緊地盯著她。
似乎怕她改變主意轉身離開,又像是怕她進去後受到傷害。
蘇黎沒有問陸宴北怎麽了。
一個人吃晚飯時還好好地,甚至能自己開車離開公館。
他能怎麽了?
沒有遇刺受傷,也不會突發急症。
唯一的解釋,那些個夜裏,對她施暴的怪物、野獸——就是陸宴北!
那個跟陸辰九交易的人,就是陸宴北!
怎麽是他?
為什麽會是他?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太多問題浮現在腦海。
她恐懼不安,不知所措,可又邁不出步伐轉身離開。
大概醫者仁心,她以身俱來的良知驅使著她去救救裏麵的人。
可人的本能又提醒著她不要進去,不要羊入虎口。
兩股勢力在腦中拉扯,她抬起手,放在門把上,還是沒有勇氣推開門板。
魏尋耐心地等了很久,不敢催促。
他們跟在少帥身邊這麽久,依然覺得少帥那副樣子太恐怖了,讓人心驚膽戰。
又如何去要求一個嬌弱的姑娘勇敢麵對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
他理解蘇黎的為難,隻是又心疼少帥的遭遇。
他心裏又何嚐不是兩難抉擇。
想到少帥撐著最後一絲理智進房前還命令他們不許任何人進去,魏尋琢磨著,少帥還是不舍得傷害蘇醫生的吧。
所以,他又改變了主意。
“蘇醫生,您若是——”
“哢噠!”
就在他開口的同時,蘇黎也終於咬緊牙關,下定決心,一把擰開門鎖。
見她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魏尋臉色一變,上前一步,“蘇醫生!”
門板關上,眼前的女人消失了。
蘇黎站在門後。
房間裏,一如她之前幾次進來一樣,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關上門後,她下意識貼在門板上,緊緊閉上眼睛。
其實眼前已經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可她還是想閉上眼睛,仿佛閉上眼,那些恐怖的事才看不見。
房間裏安安靜靜。
安靜到她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安靜到??
她能聽到野獸的粗喘聲。
床榻那邊,將自己鎖在鏈條裏的男人聽到開門聲,驀地抬頭。
血紅猙獰的眸子在黑暗中探向那唯一的光束,瞥見纖細的身影入門。
布滿毛發的大掌顫抖著緊緊攥起,咯吱作響。
那雙本就猙獰的眼眸,在看清進來的人是誰時,瞳孔越發放大,眸底的血絲愈發蔓延!
太陽穴處,血脈膨脹,突突直跳,嶙峋凸起的血管好像隨時要爆開!
他蟄伏著,靜默著,用僅剩的意念控製著獸性的發作。
然而,當那抹幽幽的藥香隱隱飄來??
強撐的意誌力就好像點燃了火光的信子,一路劈裏啪啦燒進了心髒,灰燼都不剩。
“嗷——”
一聲咆哮,他朝前撲去,可緊縛的鐵鏈纏住了他的雙腳,又將他生生拽住,從半空重重跌下!
蘇黎緊閉的眼眸豁然睜開,看向鐵鏈作響的方向。
他在咆哮!
在掙紮!
他要撲上來!
她心驚肉跳,連呼吸都扼住,目眥欲裂。
直到肺腑幹涸的不能運轉,她才吞咽了下,急促喘息。
然而,她等了許久,久到渾身力氣都快散盡,記憶中那個凶猛無常的怪物也沒撲上來。
她緩了緩,又舒了口氣,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竟顫抖著探出步伐,朝著聲音來源摸索??
“出去!”
突然,一聲咆哮傳來,伴隨著恐怖的急喘。
她嚇得再次僵住,吞咽,深呼吸,抵住腦海裏因極度恐懼而漫上來的眩暈感。
而後,再次邁出。
“陸、陸宴北??是你嗎?”
她從嗓子眼裏擠出破碎的音,腳步又朝前邁了些。
鏈條碰撞的聲音再次傳來,像是那人要極力掙脫的樣子。
蘇黎停下,緩了緩。
她明白了什麽。
那個男人被鏈條捆著。
“陸宴北,你怎麽了?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滾??出去——”
聲音越來越近,男人的呼吸粗喘也越來越清楚,那一聲一聲類似困獸嗚鳴的聲音,清晰地訴說著他現在的痛楚。
若非親身經曆,蘇黎不敢相信。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太恐怖了!
“陸宴北,我是醫生??我可以,幫你看看——”
她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位置,停下來,顫抖著說道。
眼睛瞪到最大,她試圖看清點什麽,然而——無用。
時至今日,她終於解了心中的疑惑,終於知道數次出現在噩夢中的怪物是誰了。
可驚恐歸驚恐,當真正麵臨陸宴北時,她心裏反而很快鎮定下來。
大概是因為,她早已經知道麵對他最壞的結果了。
反正不會要她的命。
等天亮之後,她還是會平安地離開。
隻除了,留下一身痕跡。
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她總得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麽了。
這般思忖著,她越發冷靜下來。
轉身,準備出去找魏尋,讓他們把燈打開。
她要仔細給陸宴北檢查。
然而,她轉過身去,還沒來得及邁開步伐,身後鏈條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緊接著,她清楚地感覺到身後的氣流有了變化。
察覺到那個人淩空撲上來,她本能地回頭,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整個人便被撲倒在地。
噩夢中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
她被人粗魯地拖起,扔到了床上。
天旋地轉間,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一個字,身體上的疼痛便接踵而至。
“你自己要進來的!別怪我!”
暗啞到聽不出原本質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昏暗中,她看到那個異常高大的身影懸在上方,雙手被他緊緊按在頭頂。
“陸宴北,你別這樣??你冷靜點,我可以幫你看看??”
明知可能性不大,可她還是試圖說服。
然而,無濟於事。
男人吻下來,整個人已經完全失控,她陷在地獄裏,不斷地沉淪,沉淪??
***
鞭炮聲再度響起,已經是黎明時分。
按照傳統習俗,年初一黎明時分,人們還要燃放鞭炮,驅趕年獸。
隻是,那聲音極遠極遠,傳到城堡中來,若非聽力靈敏,幾乎聽聞不見。
小四突然一驚,坐起身,看向樓上。
魏尋跟德叔也愣了下,立刻跟上。
見房間門打開,小四急忙上前,要攙扶那人。
男人一手緊緊扣在門板上,手背上依然有清晰可見的濃密毛發。
“不用??”
陸宴北低啞出聲,示意不必攙扶,喘息了下,才道:
“讓傭人送熱水上來,還有,幹淨的衣服??”
魏尋點點頭:“好,我馬上去!”
德叔看著陸宴北,焦慮不已,“少帥,您感覺好點沒?”
陸宴北沒回答,隻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語調陰戾滲人。
“是你把她帶來的?”
小四眉眼一凜,知道大事不妙。
德叔硬著頭皮,點頭:“是??屬下擅作主張,願受懲罰!”
他抱拳低頭,一副請罪的樣子。
下一秒,扶在門框上的那隻大掌伸過來,一把將他脖頸捏住,整個人生生舉起。
“明德!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男人高大的身影因為憤怒瞬間又膨脹了一些,小四站在一邊,嚇得整個人僵住。
德叔麵紅耳赤,腳尖伸直都夠不到地麵。
一雙手本能地摳著掐住他脖頸的那隻大掌,他伸長舌頭,用盡全力,艱難地吐出:
“屬下認錯??少帥要殺,要刮??屬下,無話可說??”
傭人端著熱水上來,戰戰兢兢地立在一邊,不敢抬頭,也不說話。
魏尋回來見此一幕,知道不能為德叔求情,轉而迂回地道:
“少帥,還是先讓傭人去伺候蘇醫生吧??天快亮了——”
果然,陸宴北一聽蘇醫生,整個氣場頓時就變了。
恐怖駭人的戾氣一時消散不少。
下一秒,德叔被扔出去。
小四趕緊轉身去扶起德叔。
德叔連滾帶爬地跪下,“謝少帥不殺之恩!”
魏尋趕緊對傭人使眼色,傭人端著熱水進去了。
剛把熱水放下,陸宴北又轉身走回。
“你出去。”
“是,少帥??”
傭人戰戰兢兢,立刻朝著門口的光亮走去。
然後,門板關上,房間裏重新陷入黑暗。
大多數野獸都可夜視,此時的陸宴北也一樣。
即便漆黑一片,他也能清楚地看到眼前的一切。
女人昏睡在床上,衣服淩亂破碎地扔了一地。
她的頭發像綢緞樣鋪滿枕頭跟後背。
身上,深深淺淺地布著傷痕。
她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沒了呼吸一般。
男人沉默良久,而後上前,屈身。
黑暗中,他扶起那隻搭在床沿的細手,緩緩收攏手掌。
女人幽幽轉醒,循著他呼吸的方向,轉頭過來。
“求求你??放過我——”
她實在不能承受更多,再這樣下去,她真會死的。
求饒的聲音幾不可微,如同氣語,可男人還是聽見了。
下一秒,他鬆開了女人的細手,轉身,低頭,擰起盆中的熱毛巾。
當溫暖的毛巾落下時,女人好像被燙到一樣,身體狠狠一抖。
“不用??”
她嘴巴蠕動著,聲音依然很低。
男人充耳不聞,繼續手上的擦拭。
動作算不上溫柔,但與這一夜的狂風驟雨相比,這已經是恩賜了。
蘇黎不接受他的事後示好。
想自己來,想離開這兒??
然而,奄奄一息的她,連手臂都抬不起來,又如何逃離。
她隻能無力地閉上眼眸,虛弱地吞咽了下,任由男人幫她擦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