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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5:【蘇黎】拒婚

  “寧少爺,來,喝茶!”蘇澤客氣地招待著寧偉峰,時不時看一下門口,又笑著說,“黎兒很快就回來了!寧少爺稍等片刻。”


  寧偉峰喝了茶,翩翩有禮,“伯父,您坐著吧,我不急。是我來的太倉促,不怪蘇黎。”


  寧偉峰對麵,秦鳳雲端坐著。


  從這位寧少爺說明來意,她就一直盯著打量。


  真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


  對比之下,那個陸辰九真是賊眉鼠眼,猥瑣至極!

  瞧瞧寧公子!

  一身軍裝筆挺威武,眉宇間正義凜然,可卻並沒有那種軍營中的痞氣,也沒仗勢欺人。


  相反,溫和優雅,修養十足。


  秦鳳雲覺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真是有道理!

  誰能想到女兒還有能這等福氣?!

  隻是,興奮激動過後,她心裏又忐忑起來。


  “寧少爺,令妹跟我們蘇黎是很要好的小姐妹,這若能親上加親,自然是段佳話。隻是??黎兒前陣子,出了些事??”


  身為長輩,去跟一個晚輩說這些,顯然不妥。


  可秦鳳雲不想隱瞞,也知隱瞞不過,索性直接點明。


  “寧少爺在軍中,可能有所不知,寧家這樣的門第——寧夫人不在乎黎兒現在的名聲麽?”


  好不容易,秦鳳雲終於把這番話說清楚了。


  寧偉峰放下茶杯,端端正正地坐著,麵向秦鳳雲: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


  其實,參軍前,我也去西洋遊曆過幾年。


  不管是在西洋的見解,還是在軍中這些年看淡生死,我都不覺得蘇黎的名聲是問題。”


  秦鳳雲大吃一驚,看了眼蘇澤。


  “說到底,她是受害者,是我們應該同情、包容的弱者——那些新派人士天天喊著要呼籲男女平等,提高女性地位——


  怎麽提高?在我看來,就從解放女性的身體開始。


  憑什麽男人可以逛窯子,娶姨太,而女人就要三從四德、從一而終?


  別說蘇黎還沒出嫁,就算出嫁了,過得不幸福也可以離婚重新選擇——


  至於您說的貞節問題,這更是對女士的歧視和極其不公!


  何況蘇黎是受害者,並不是她的道德作風問題。在我看來,她的心靈和思想是幹淨的,那她就是一個潔白無瑕的姑娘,沒有任何汙點。”


  寧偉峰一番話慷慨激昂,擲地有聲,觀點新穎。


  秦鳳雲這些年雖然也聽過新派那些說法,也看過傭人撿回來的宣傳單。


  但卻是第一次聽人說的這麽詳細,這麽熱血沸騰!


  她像是醍醐灌頂一般,好像突然之間覺醒了!

  “寧少爺,您真是思想先進!有大見解!”


  她看著寧偉峰,隻覺得相見恨晚,激動的不知如何如何誇獎了。


  倒是坐在廳堂正上方的蘇澤,麵上雖陪著笑,可心裏卻狠狠罵著:


  都是新派的那些學生惹的禍,成天三五成群地發傳單,搞什麽遊行,搞什麽覺醒運動!

  現在可好!


  未出閣的姑娘失身都不算什麽了!


  男人不能嫌棄姑娘身子髒了!


  這不是翻天了麽!

  偏廳一側,劉雲慧跟蘇薇躲在牆後,聽著這話,同樣不敢置信!

  “媽,這個寧少爺是不是腦子瘋了?他娶這樣一個女人不怕被世人恥笑嗎?還什麽純白無瑕!蘇黎都不知被多少男人睡過了!”


  蘇薇皺著眉頭,低聲不解地問。


  劉雲慧看了眼擺滿客廳的聘禮,上麵紮著大紅綢帶,明晃晃地刺痛著她的眼。


  怎麽人跟人的命運就這麽不同?


  “誰知道!”


  劉雲慧轉過身去,恨恨地道:“那死丫頭真是命好!”


  “媽,你說蘇黎會不會墜河之後,被什麽髒東西附體了?”


  劉雲慧瞥向她,眼神定住。


  “如果真是那樣,她會不會給人下降頭?然後這個寧少爺就——”


  母女倆對視了眼,劉雲慧突然覺得,很有可能!


  “老爺!大小姐回來了!”


  管事的一聲吆喝,大廳裏的幾人立刻站起身來。


  躲在偏廳準備走開的劉雲慧母女,立刻又回來,貼在牆後繼續偷聽。


  蘇黎快步進屋,看著廳堂裏擺放的聘禮,又看向寧偉峰。


  “蘇黎??”


  寧偉峰看到她,俊逸清秀的臉龐露出溫柔的笑。


  “你總算回來了,我以為你會躲著我不肯回來。”


  蘇黎賠了個笑,看向他,低眉淺聲,“寧大哥,我們出去走走吧。”


  寧偉峰也覺得麵對著長輩,有諸多不自在,當即點點頭。


  “好!”


  “這些東西??”


  蘇黎回頭看了眼那些聘禮,想說什麽,又頓住了,“先走吧。”


  兩人跟長輩招呼了聲,轉身出去了。


  街上很熱鬧,後天就是除夕了,家家戶戶都趕著最後的時間辦年貨。


  兩人穿過熱鬧的街頭,走向僻靜的小路。


  蘇黎這才轉身看向他,把心裏醞釀了好久的話直截了當地道出:


  “寧大哥,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不能嫁給你。”


  她抬眸看著俊雅的男人,目光坦誠,麵色平靜。


  寧偉峰也瞧著她,聞言,似乎並沒有什麽驚訝。


  “因為你被陸辰九陷害的事?”


  他也直接,不說廢話。


  “是,但也不全是。”


  “那另外的原因呢?”


  寧偉峰瞧著她,想問個清楚明白。


  蘇黎轉身繼續走著,沒說話,心裏琢磨著。


  陸宴北的事,雪迎知道,也不知有沒有跟寧偉峰說過。


  她不好意思直說,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是因為陸宴北?”


  身後,寧偉峰的聲音突然傳來,把蘇黎驚得驀然回頭。


  寧偉峰笑了笑,走上前,“雪迎跟我都說了。”


  蘇黎盯著他,隻一秒,便移開目光,無地自容,不知如何麵對。


  “你別怪雪迎,她是怕我為難你,怕你不知如何應對,便想勸我放棄,就把一切都告知了。”


  蘇黎麵紅耳赤,隻覺得頭頂太陽曬著,明明是三九天,卻像三伏天似得。


  等他把話說完,她已經渾身燒起來一般,雙手都不知該怎麽放。


  寧偉峰走到她麵前停下,看著她血紅的耳珠,看著她嫣紅的雙頰,見她挺翹秀氣的鼻尖上,微微沁出了汗意。


  細細密密,袖珍可愛,泛著瑩潤的光澤。


  他強忍著想伸手幫她抹去的衝動,攥了攥拳頭。


  “蘇黎,如果我說,我不在乎這些,你相信嗎?”


  溫潤柔和的聲調落下來,蘇黎一怔,抬眸看向他,搖頭。


  她不信。


  真的,不相信!


  雖然現在,女性覺醒,新ZF也認可女性提出離婚請求,讓每個人都有重新選擇伴侶的機會。


  可她依然不信,會有男人完全不在乎一個女人被多少畜生糟蹋過!

  這跟結婚又離婚的性質完全不同。


  見她搖頭,寧偉峰又微微笑了,“你為什麽不信呢?”


  蘇黎也問出心中疑惑:

  “寧大哥,以你的條件,江城多少名媛淑女都搶著要嫁給你的,你何必這樣委屈自己呢?我配不上你的。”


  寧偉峰歎息,“你啊??”


  他轉身朝前走,半是玩笑半是遺憾地說:

  “你好歹也去留洋過,怎麽思想還停留在老封建那一套?”


  蘇黎愧疚,的確——她做不到西方女人那麽豁達,隨心所欲為自己而活。


  “或許,我骨子裏腐朽封建的思想太重了,又或者,我太頑固了。”


  她也不知如何解釋,索性自嘲。


  寧偉峰看向她,突然認真地道:

  “蘇黎,經曆了陸辰九,經曆了死亡,你難道還不能拋下這些繁文縟節的桎梏和枷鎖,完全為自己而活嗎?”


  “你不喜歡陸宴北,就應該義正言辭地告訴他!”


  “你還年輕,大好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完全可以去追究更美好的生活,為什麽要自暴自棄?”


  “就因為陸辰九那個畜生,你就要懲罰自己,以後幾十年都活得像個苦行僧一樣嗎?!”


  “蘇黎,生命是你的,生活也是你的,正是因為你經曆了那些不幸,所以你更應該放開胸懷,卸下枷鎖,為自己好好活一場!”


  說到最後,寧偉峰忍不住雙手捉住她的肩膀,狠狠搖了搖。


  蘇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好像之前那些年都白活了,這一刻才如夢初醒。


  她從沒想到,寧偉峰的想法居然這麽新潮!


  甚至,離經叛道!

  “寧大哥??”


  她喊道,抿了抿唇,腦子裏似乎有很多聲音在呐喊,可嘴上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她很激動,覺得他描繪的藍圖那麽美好,能否得到就在她一念之間!

  可她卻又??無法拋下一切,接受他的好意。


  她終究什麽都沒說,轉過身去,平複心情。


  寧偉峰皺眉。


  剛才那一瞬,他清楚地看到女孩兒眼中燃起的火苗,就要被喚醒了,就要掙脫出來了!

  可是,那團火又漸漸熄滅了。


  他很著急,“蘇黎,你到底在猶豫什麽?在乎什麽?”


  “難道旁人的看法比你的幸福還重要嗎?我覺得愚昧麻木這些,不應該出現在你身上!”


  “寧大哥!”


  蘇黎知道他急了,甚至恨鐵不成鋼,對她很失望。


  可她還是要繼續說下去。


  “寧大哥,你說的很好,我聽了也很向往。可我沒有那麽強大的心理,無法做到枉顧周圍人的看法,更不能連累你也跟著我一起被人指指點點。”


  “蘇黎,我不在乎這些!我一個征場沙場的戰士,我連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會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看法?”


  他覺得可笑。


  蘇黎看著他,明明是那麽有涵養又儒雅的一個人,此時卻被她氣紅了臉。


  她覺得很罪過。


  “寧大哥,不管你怎麽說,我不會答應你的。我相信,令尊令堂也不會同意你的決定。”


  蘇黎不敢看他,硬著頭皮說完這話,狠下心來。


  “寧大哥,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那些聘禮,我等會兒讓人送回寧府。”


  話落,擔心自己會心軟,她轉身便走。


  寧偉峰站在原地,回頭看著她。


  見她步伐匆匆而淩亂,心裏更痛。


  “蘇黎!我不會放棄的!你不應該過這種生活!我不允許你這樣糟蹋自己!”


  蘇黎索性跑起來。


  ***

  蘇澤跟秦鳳雲一直等在大廳。


  都盼著女兒跟寧少爺能好好談談,雖說他們自己心裏也覺得女兒如今配不上寧少爺這樣的身份。


  可為人父母的,誰不希望女兒嫁得好呢。


  若是能攀上寧家,那他們以後也能高枕無憂了!


  那可是堂堂將門之後啊!

  以後即便城裏在打起仗來,也會有士兵來保護他們。


  這多威風!


  可不比陸辰九強十倍百倍?!


  蘇澤還在幻想著。


  劉雲慧跟蘇薇母女過來了。


  看了看擺滿大廳的聘禮,放著以往,劉雲慧肯定要說風涼話的。


  可今天,她隻是看了幾眼,盡管心裏嫉妒的要死,嘴上也忍著。


  “老爺,有些事??你不覺得蹊蹺嗎?”


  秦鳳雲看向她們母女,知道這倆一來,就沒好事。


  蘇澤沉著臉看向劉雲慧,“什麽蹊蹺?”


  劉雲慧頂著秦鳳雲視線的壓力,道:

  “蘇黎自從回來,這些天便有些不對勁兒。”


  秦鳳雲頓時明白過來,沉聲喝道:


  “你們又想往黎兒身上潑什麽髒水?”


  “姐姐,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怎麽就知道是髒水?”


  蘇薇馬上附和:“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娘您這麽急著維護,難道是知道我姐的異象了?”


  蘇澤看向她們,“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老爺,蘇黎回來這幾天,變得沉默寡言,不愛跟人打交道,也不說話,成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間。


  我聽下人說,她夜裏經常大喊大叫,跟撞鬼似的。


  你說,白天沉默寡言的,晚上卻大喊大叫,這不奇怪嗎?


  而且大晚上的,她要是撞見什麽,肯定不是好東西。


  我以前聽一個法師說過,水裏是最不幹淨的。


  蘇黎墜河沒死成,難保不是在水裏染了什麽髒東西。說不定,那些魑魅魍魎什麽的,都是夜裏來找她呢。”


  秦鳳雲聽她越說越離譜,氣得臉色大變!

  “劉雲慧!你一天不血口噴人會要你命麽?蘇黎遭了那麽大的罪,一時情緒上不能接受,變得內向不愛說話,這不是很正常嗎?”


  “你家蘇薇小產了,還在房間悶了好幾天呢!我有說她什麽?”


  劉雲慧一聽這話不依了,“說蘇黎的事兒,你扯蘇薇做什麽!女人小產了不也得坐月子嗎?她不在房間躺著幹什麽?”


  秦鳳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就是居心不良!見不得蘇黎比你家蘇薇好!”


  蘇澤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左右耳朵都要被震裂!

  “好了!吵什麽!”


  劉雲慧狠狠瞪了秦鳳雲一眼,收回架勢。


  “誰要吵了,我隻是說出我心裏的懷疑,可她上來就罵!”


  “懷疑?你就是血口噴人!”


  “好了!”蘇澤一聲喝住,又看向劉雲慧,“你說說,蘇黎除了不愛說話,還有什麽?你要是不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別忘了我上次的警告!”


  “老爺,她根本就——”秦鳳雲一聽這話,又急了。


  但話沒說完,被蘇澤阻止了。


  劉雲慧得意地微抬下巴,看向蘇澤繼續道:


  “蘇黎老是夜裏大喊大叫,我可是聽傭人說過幾次了,說她喊著什麽怪物,好可怕??

  想知道她是不是被髒東西附體了,那還不簡單麽?找幾個大師來家裏做做法事,好好檢查檢查蘇黎,這不就清楚了嗎?”


  秦鳳雲見蘇澤猶豫了,立刻道:“老爺,黎兒是夜裏做噩夢,我知道這事,她就是嚇著了,害怕,這幾晚做噩夢而已。”


  “做噩夢也可疑啊!她若不是被什麽髒東西魘住了,怎麽會天天做噩夢呢?”


  秦鳳雲氣憤不已,“劉雲慧!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家主母的位置?以前不和,你起碼麵上還維護著!現在越來越過分!你當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


  劉雲慧見蘇澤猶豫,心裏便有了底,越發來勁兒。


  她不理秦鳳雲的怒斥,隻遊說蘇澤。


  “老爺,我隻是覺得這事太奇怪了!你想想,蘇黎都那樣子了,滿城皆知,名聲掃地!


  可堂堂寧府卻還要娶她進門做正妻!這不奇怪嗎?


  如果蘇黎被髒東西附體了,那這一切都好解釋了!


  她肯定是知道自己嫁不出去了,被人指指點點跟過街老鼠似得,所以要嫁戶好人家來洗去汙名,提高地位!

  正好她跟寧大小姐關係好,彼此熟,所以就挑了寧家下手!”


  蘇薇接著道:“肯定是這樣!你看她還專門把寧少爺約出去談,這不更可疑嗎?誰知道她又會給寧少爺使什麽陰招?寧少爺肯定被她的妖術控製了!”


  秦鳳雲越聽越離譜,氣得都不知如何回應了。


  衝上去要甩巴掌,蘇澤將她一把拉了住。


  “老爺!你不會聽信她的胡說八道吧?!我告訴你,你們誰敢動我女兒,我——”


  劉雲慧搶聲道:“老爺,我覺得叫了法師過來,也要好好給姐姐驅驅魔,她肯定也被蘇黎控製了!”


  “蘇澤!我跟你說,這個女人不能留在家裏了!她太蛇蠍心腸!”秦鳳雲轉頭命令蘇澤,“你今天必須把她休了!讓她滾出去!”


  傭人們圍在一邊,心急如焚卻又幫不上什麽。


  正焦急間,看到門口走進來的身影,立刻喊道:“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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