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0:你在生我的氣嗎
下午四點。
黎彥洲倚在車外,低頭抽煙,一邊等喬西辦完手續出來。
他打從喬西進局子之後,到現在,都不知道抽了多少煙了。
煙盒空了四五包是一定有的。
昨兒,他想方設法的接受了喬西是個小偷的設定。
到今兒,卻告訴她,喬西不是小偷,她是生病了。
而且,病得很嚴重。
昨兒之前,他還主動吻了喬西,甚至慢慢在心裏都要開始認真對待這丫頭對自己這份濃烈的情感了。
可結果,醫生卻告訴她,這隻是一種病態的占有欲,在那小丫頭心裏,他黎彥洲不過就是個物件,就像小時候的玩具一般。
愛情?
誰小時候會和自己喜歡的玩具談戀愛呢?
狗屁愛情!
黎彥洲剛把一支煙抽完,煙頭還沒撚滅,喬西就從裏麵走了出來。
見到門口一臉蒼白的喬西,他還愣了一愣。
漆黑的眸子瞬時深陷了進去,喉嚨莫名有些發澀。
他把煙頭扔在腳邊,用腳尖踩滅,又俯身捏起煙頭,扔進了垃圾桶裏,這才把目光又落回到喬西身上,“喬西,回家。”
喬西晃了一下神。
那雙看起來有些渾濁的水眸裏,掀起了一圈圈漣漪,最後無聲的點了點頭。
黎彥洲替她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喬西坐進去。
黎彥洲下意識的要替她扣上安全帶,可腦子裏忽然又蹦出了剛剛心理醫生的那番話。
黎彥洲眸色一沉,收回了手來,“把安全帶扣上。”
喬西愕然的看他一眼。
他卻已經折身離開。
喬西盯著手裏的安全帶,看了好幾秒。
最後,自己乖乖的把安全帶扣上了。
本來,她也以為黎彥洲會幫自己的,可結果……
他沒有。
為什麽呢?
喬西想,是因為他開始嫌棄自己,厭惡自己了嗎?
是自己偷東西的行為,讓他不高興了嗎?
喬西抿著唇,小手摳著安全帶,不敢偏頭看他,也不敢多問一句。
黎彥洲開著車,往家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說話。
喬西不說話其實也挺正常,她這丫頭從來話少。
可黎彥洲不說話,就顯得特別反常了。
喬西其實一直在等他說話,問她也好,責罵她也行,可偏偏,他就是一句話沒有。
黎彥洲覺得車廂裏是前所未有的壓抑感。
他將車窗滑下來,試圖透氣。
冬天的風,刮過來,就跟刀子似的,劃在臉上,又冷又疼。
可偏偏,能讓他渾濁的思緒變得清明。
或許,醫生說的話是對的,他應該好好審視審視自己和這丫頭的關係。
黎彥洲又從煙盒裏抽了支煙出來,叼嘴裏,點燃,抽了一口,就把煙送到了窗外去。
還是擔心熏到身邊的小丫頭。
他偏頭,用餘光看了她一眼,“不介意我抽煙吧?”
喬西搖頭。
她不介意。
他想幹嘛都行。
隻要……
不討厭自己。
“謝謝。”
黎彥洲道謝,彈了彈手上的煙灰。
黎彥洲一聲‘謝謝’卻讓喬西懵了一下。
她回頭,看了眼黎彥洲。
黎彥洲卻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一般,情不自禁的也偏頭看了她一眼。
兩人視線對上,一股異樣的,很莫名的電流,從兩人之間流過。
可是,誰也不抓住這到底是什麽情愫,什麽感覺。
卻忽而……
“砰——”一聲……
車子猛地撞到了前麵車子的車尾。
因為,前方忽然紅燈。
黎彥洲的視線卻全在喬西身上,心緒也是亂七八糟的非常不穩,這會兒他根本沒有注意前麵的路況,並不知道前方的車早已慢慢踩著刹車停了下來。
他一個不留神,車頭就直接給撞了上去。
還好,車速不快。
加上又係了安全帶,誰也沒受傷。
黎彥洲看了眼喬西,確定她連腦袋都沒磕到之外,放心了下來。
恰時,前方的車主,已經一臉不耐煩的走過來敲他的車窗了。
可黎彥洲比他更煩。
煩的倒不是車,是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將車窗滑下一半,從西裝口袋裏掏出錢夾。
錢夾裏有一遝厚厚的現金,少說也有兩萬左右。
他想都沒想,直接把現金全抽來,遞給了外麵那人。
他就是台普通的日係車,不過十來萬的樣子,而且,撞得不算嚴重,尾燈都沒撞壞,去修的話,絕對不會超過五千塊。
但黎彥洲現在沒心情跟人周旋任何事情,所以,破財消災,用多餘的錢把人打發了就行。
那人本就是下來商談賠償事情的,沒想到這還沒開口人家就遞了錢過來。
他以為能要個一萬就是頂好的,畢竟雖然人家開著豪車,但也不見得就是蠢,可沒想到人家一出手就是好幾萬。
這人還不趕緊拿了錢,屁顛屁顛的回了車上去。
這一撞,他鐵定是賺了的。
待前方的車主上車,剛好紅燈閃過,綠燈亮起,黎彥洲車盤一甩,迅速超過他,往前去了。
喬西看出來了,黎彥洲今天開車心不在焉,而且,情緒很不佳,沒有耐心,甚至有些狂躁。
他怎麽了?
“黎彥洲。”
喬西想問問他。
黎彥洲回頭看她,眼睛裏不知什麽時候布上一層紅血絲,“你先別跟我說話。”
他聲線全然沙啞。
喬西一怔。
黎彥洲扭回頭去,繼續開車。
車開得飛快。
喬西還是第一回見他這樣。
她緊張的抓緊了旁邊的扶手。
黎彥洲現在是在生她的氣?
不允許她說話,是討厭她?
這個結果,喬西並不意外地。
她早料到會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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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文媽見到一前一後進門的黎彥洲和喬西,正要上去打招呼,卻被兩人之間莫名的氣氛給攔住了。
怎麽回事?
黎彥洲雙手抄在口袋裏,大步往前走著。
他臉色非常難看,薄唇抿著,清雋的臉上像是布上了一層寒霜。
鏡片下那雙眼睛裏,更是寒光遍染,又還透著一絲低惱之氣。
他步子邁得很大,讓喬西有些追不上。
喬西像是幹了什麽壞事一般,一直低著腦袋,訥訥的在他身後跟著。
他步子大,她步子快。
一步並做兩步的跟在他身後,追著他上了樓。
黎彥洲經過她的臥室,準備回自己房間裏去,可身後,一隻小手卻弱弱的拽住了他的後衣擺。
黎彥洲不回頭去看都知道,身後人是誰。
他閉了閉眼。
不知怎的,那一刻,腦子裏響起的全是心理谘詢師提醒他的那些話:“喬西對你有很深的依賴症,並且喬西好像把這種依賴誤判成了是愛情。”
誤判成是愛情!
可實際上,不過把他當做了小時候的玩具罷了!
黎彥洲睜開眼,沒有回頭,隻淡漠的撥開了喬西的手。
喬西的小手,又再次抓了上去。
黎彥洲又撥開。
喬西又繼續。
她就像個執拗的孩子,就這麽跟他卯上了。
黎彥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允許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
最後,他不的不轉身,“幹什麽?”
他以為自己的語氣,可能會非常冷硬。
可是,出口的聲音,不知怎的,雖然冷,但一對上喬西那雙清清粼粼又帶著些濕意的眼睛,他的語氣就不由得放軟了下來。
黎彥洲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強逼著自己放冷態度,看著喬西。
喬西挪著小碎步靠近她,仰高小腦袋,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她像隻犯了錯的小貓兒,又繼續同他道:“黎彥洲,我錯了,你別生我的氣了,我保證,我以後……”
絕對不會再犯了。
絕對?
喬西說不出口。
因為她知道,很多時候,她都是不受控製的。
她不想為了哄黎彥洲開心,就撒謊騙他。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絕對。
喬西歪著頭,眨了眨眼睛,一臉誠懇的同黎彥洲保證道:“我以後盡可能的改正,盡可能讓自己不要再犯錯了,你別生我氣,好嗎?”
聽著喬西用這種卑微又軟弱的語氣,同自己道歉,黎彥洲心狠狠地揪扯了一下。
她哪有錯?
她從來就沒有錯過。
錯的人,也從不是她!
她隻是一個受害者。
是她的父母,還有蘇薇,把一個無辜的孩子,一點一點強逼成了這樣。
她沒有犯錯,她隻是生病了而已。
可又有誰願意生病?
而且,患的還是這種病!
而她,身為一個病人,卻一次又一次的跟他道歉。
他又憑什麽?
“我沒有生氣。”
黎彥洲終於開口說話了。
聲線沙啞。
喉嚨像被利器割破了一般,“喬西,我從來沒有因此生過你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