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快把杯子給我
唐心絲毫沒有發現嚴獸就在門外。
她大半身體靠著牆,目光渙散沒有焦距,像是被剪斷了線的提線木偶,沒有半點反應。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倚著,直到水籠頭上的水凝結成滴,「咚——」地一聲落進盥洗盆,發出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寧靜,唐心才終於回過神來。
唐心看著水面泛起的一層層漣漪,彷彿那是一個記憶的開關——
她想起了五年前、想起了被陸昊廷毫不留情地甩在機場大廳、想起了機場停車場和嚴獸的第一次相遇——
一直以為,唐心都以為嚴獸當初的冷漠疏離,是因為有過太多被塞女人的不愉快經歷。
現在看來,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認出自己了吧,所以才會那副輕浮的態度,一次又一次地佔便宜。
原以為嚴獸是骨子裡孟浪。
結果呢,在他的眼裡,早在五年前就被貼上了標籤。
那種為了錢什麼都可以賣的標籤。
想著那些過往,唐心忍不住譏諷地扯了下唇,眼眸卻寂寂地沉了下去,思緒繼續地飄移,又想起了許多的事——
唐秉軍的偏心、陸昊廷的無情、兩人聯合起來的算計、賀豈凡的事、沈芳霏的趾高氣揚……很多很多,幾乎把最近所有發生的事,都過了一遍。
有那麼一瞬間,唐心以為自己處於瀕死狀態,否則怎麼會想起那麼多的事?
好的、壞的、甜的、苦的、酸的、痛的……一幕一幕,就像電影慢動作似的,從腦海中一一掠過。
最終,畫面定格在那日在嚴獸辦公室看到的照片牆,定格在寫著嚴銳司出生日期的照片上。
那日,覺得照片里的嚴銳司有多可愛,現在回想起來,心就有多痛。
唐心對嚴銳司沒有意見,更不會因為他是沈芳霏的孩子,就覺嚴銳司面目可憎,覺得他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她只是想到,嚴銳司頂替了自己的孩子,一點一點蠶食著、將那個孩子存在過的事抹去,心就痛得無法呼吸。
「唐心?」原菲語的聲音透過免提傳出來,在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地清晰。
唐心滯了下回過神來,聲音低低的,「……我在。」
「你……」原菲語只吐了一個字就消音了,沒有繼續往下說。
唐心知道她想問什麼。
沾著冰涼淚意的長睫顫了顫,唐心在心裡問自己,對於嚴獸,到底是怎麼想的。
是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繼續呆在嚴獸的身邊當一個替身,還是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開。
如果那個孩子還在,她或許能把過去發生過的事,所受的傷害都拋到腦後,選擇留下來吧——
不為別的,就為了呆在孩子的身邊,補償過去五年的缺失。
只要孩子在,哪怕被嚴獸當成沈芳霏的替身,她也無所謂。
只要孩子在,所有受過的傷,留在心裡的痛,唐心都可以說服自己忘了。
可現在,孩子不在了,她還有什麼理由留下來,又留下來做什麼?
留在嚴獸身邊,只會痛苦,只會想起一遍一遍地想起過去曾經受過的傷,想孩子在嚴家到底經歷了什麼,過得好不好,生病的時候痛不痛苦,走的時候孤不孤單……然後在日復一日的悔恨中情緒失控,直至瘋狂,做出歇斯底里的行為嗎?
唐心不想那樣。
她不想因為過去的事變成瘋子,讓依依失去唯一的依靠,更不想自己在痛苦回憶的折磨下變得面目可憎,甚至有一天失控到把仇恨轉移到嚴銳司身上,對那個可愛又溫暖的孩子動手……
眼眶澀澀的,疼得厲害,像是有人拿刀一下一下地割著那般。
唐主閉上眼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看著鏡子里臉色蒼白到嚇人的自己。
過許許久之後,才啞著聲音開口,「我跟他……從來就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原以為會做這個決定不難,至少會比跟有二十幾年感情的陸昊廷分開要容易,可當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她卻像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痛得全身的神經都抽了起來。
唐心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悲傷。
不過就是離開把她當成替身,機關算計的男人而已,竟然如此地痛徹心扉,胸口荒蕪一片,心像乾涸皸裂的地面,哪怕只是一次輕淺的呼吸,都有可能整個碎裂……
「你……想清楚了嗎?」原菲語一點也不意外聽到這個答案。
如果說嚴獸君臨集團總裁的身份、和沈芳霏有染的事,是將唐心推進深淵,將她和嚴獸的關係撕出一道裂痕的黑手,當年那個孩子的死,就是將兩人之間的裂痕徹底撕開的利爪,在兩人中間劃了一條楚河漢界,再也沒有合起來的可能……
原菲語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是因為平日里嚴獸的表現不像是那種人渣,還是被手裡的傳真給影響了,心裡總有一道聲音,告訴她不能讓兩人就這麼結束了——
唐心跟陸昊廷鬧的時候,哪怕痛苦得無以復加,她也從來沒有過替陸昊廷說情的念頭……
「真的……就這樣了嗎?」
「不然呢?我對他本來就沒什麼感情,更何況還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唐心吐了口氣,努力地讓筷的情緒平復下來,身體卻還是抖得厲害。
她暗暗地咬牙,指甲深深地掐進肉里,指骨泛白,用力得指甲都快斷了,才終於平復下來。
原菲語知道她心意已決,不再多說,安撫了一會兒,就把通話掐斷了。
唐心看著漸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撐著臂站直身體想拿手機,手伸到一半,卻忽然沒了力氣,身體一軟,攥著盥洗盆跪跌下去,淚流滿面。
……
門外。
嚴獸一動不動地站著,深邃的五官在燈光的照耀下愈發地立體,下顎線條緊緊地綳著,目光幽沉晦澀,握著門把的手因攥得太緊蒼白著,扭曲得幾乎變了形狀。
【我跟他……從來就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不然呢?我對他本來就沒什麼感情,更何況還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嚴獸重重地抹了把臉,彷彿被抽掉了靈魂般,轉身無力地靠到牆上,看著刺眼的燈光。
久久,悲涼地扯了下薄唇,閉上雙眼。
**********◆糖圓作品◆主角:嚴獸VS唐心◆**********
凌晨兩點。
林嬸和平時一樣,起夜去查看嚴銳司有沒有踢被子。
出來的時候看到嚴獸的書房有光線透出來,愣了。
少爺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麼晚了不睡還工作?
林嬸皺著眉上前,想提醒嚴獸早點休息。
才剛一靠近,就聞到了一股酒味。
濃烈的味道嗆得林嬸連連後退,心頭不安地發緊。
少爺不是在工作,而是在喝酒?
這三更半夜的,少爺沒事喝什麼酒?
不知道喝酒很傷身的嗎?
更何況,少爺還有很嚴重的胃病……
林嬸想著,眉蹙得緊了一些。
幾個快步上前去,推開虛掩的書房門。
一股更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其中還夾雜著嗆人的煙味。
咳咳咳……
林嬸被嗆得直咳嗽,心頭愈發地不安。
顧不上禮不禮貌了,林嬸心急如焚,一個用力直接推開進去。
哪怕已經做過心理準備,知道書房裡的情況不太好。
但看見書房一片狼籍,酒瓶滾得滿地都是的畫面,林嬸還是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寒氣。
她四下環視了一圈,看到癱坐在一堆空酒瓶中間,端著杯子灌酒,已經喝到眼神渙散的嚴獸,臉色一白,三魂七魄都快嚇飛了。
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
「少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喝這麼多的酒?別喝了,再喝下去要出事的!快把杯子給我!」
林嬸邊說,邊去奪掉嚴獸手裡的杯子。
嚴獸自然不可能乖乖地交出去,直接抬手避開了。
換作平時,林嬸肯定拿嚴獸沒辦法。
但現在嚴獸處於半醉的狀態,身體不太聽使喚,林嬸沒費太多功夫,就把杯子奪下來了,放到高處。
嚴獸陰鬱著眸想拿回來,身體卻不聽使,掙扎了好半響,才沒能夠站起來,拉扯中「咚——」地一聲撞在桌子的邊緣,額頭立刻紅腫了一個大包。
「少爺!怎麼樣,沒事吧?」林嬸嚇壞了,趕緊撲上前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