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到頭來什麼都不是
唐心要非常注意，才勉強追上陸昊廷的腳步，不把人跟丟。
唐心的腳雖然好了，但還是不能走得太快，會扯痛剛剛癒合不久的傷口。
這導致了她雖然沒把人跟丟，卻也追不上他，一直保持著落後二十多米的距離。
跟在陸昊廷的身後，在醫院左拐右拐，進了住院部之後，唐心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跟沈芳霏信在同一個醫院，卻從來沒有碰見過——
兩人分別住在不同的樓里，而兩幢樓，隔了至少有五百米之遠，她平時又不怎麼出門，除了例行檢查就是窩在病房裡，怎麼可能碰到？
陸昊廷已經進電梯了。
人實在太多，唐心費了好大的勁都沒能跟上去，只能作罷，等下一趟。
剛轉身，要去問護士沈芳霏住在哪個病房，眼角餘光瞥見兩道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緩緩地朝這邊靠近，當場愣在了那裡，耳邊「嗡嗡嗡」地響，好半晌都沒能夠回過神來——
李嬸不是說，爺爺受了刺激，現在還在市醫院住著，沒辦法出院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精神看著還很不錯的樣子，甚至連輪椅都沒坐，直接拄著拐杖就出了門？
怔愣間。
李嬸和唐秉軍已經走近，眼看沒多遠，就要迎面撞上。
唐心渾身一激回過神來，迅速地側身，閃到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身後，掩住自己。
再出來的時候，那邊已經沒有了李嬸和唐秉軍的身影，電梯一層層地往上升。
被當成路障的男人奇怪地看了唐心一眼，走開了。
唐心卻怎麼也回不過神來，像入了魔一樣，怔怔地望著不斷升上升的電梯樓層鍵，直到紅色的數字停止跳動，才收回目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爺爺會出現在這裡？
他來看誰？
沈芳霏嗎？
陸昊廷已經把沈芳霏帶回唐家了？
然後，他們在自己住院修養這段時間，相處得其樂融融，成為了一家人？
……
無數的問題在唐心的腦子裡橫衝直撞，平復下來的時候，她人已經在電梯里了。
看著一層一層，漸漸往上跳的樓層鍵，唐心手裡的袋子，也越攥越緊，心「怦怦怦……」地狂跳著。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唐心機械般地走了出去。
還沒接近病房，就聽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安全通道那邊，傳了過來——
「見過心心了？她怎麼說？」
是爺爺。
將自己一手帶大的長輩的聲音，唐心怎麼可能認錯。
至於跟唐秉軍對話的人，唐心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陸昊廷。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只是爺爺為什麼這樣問？
讓自己去君臨集團的事，爺爺知情，也參與了？
還是說，是爺爺授意陸昊廷去找自己的？
唐心感覺心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攥緊了，胸口彷彿壓了一座大山般深，無法順暢地呼吸。
她深吸了口氣吐出，放輕了腳步上前，果然看到了唐秉軍和陸昊廷，還有李嬸。
他們站在安全通道里，大半的身體都掩在昏淡的光線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輪廓，晦澀鋒銳，透著一股讓人心頭髮怵的寒。
唐心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看著安全通道里的幾個人，拳頭越攥越緊，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
「她明天會去赴約的。」陸昊廷肯定道。
唐秉軍抿著唇沒說話。
半晌之後，才打破沉默開了口，「你用孩子的事威脅她了？」
陸昊廷沒有回答，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唐秉軍身形一震，大概是覺得愧疚吧，神情一下子頹廢下去不少，吐出來的聲音，也啞得像是含著沙子在說話，「後續的事呢？安排好了嗎？你馬上要跟芳霏訂婚，要避嫌，心心……不能再留在S市。」
陸昊廷輕輕地點了下頭，「已經讓人在X市買了房子，君臨集團的事一結束，我就讓溫宜送她們離開。」
「她們以後的生活……」
「到了X市，我會讓溫宜留支票，她們以後的生活不會有任何問題。如果她想工作，南御臣的公司在X市，應該很樂意接納她去上班。」
唐秉軍點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就算不是唐家人，心心這麼多年在帝豪集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尤其是五年前，如果不是她，帝豪集團恐怕早就不在了……支票……能盡量多給一點就多給一點，別苛刻她們……」
爺爺那句……不是唐家人……是什麼意思？
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唐心重重一晃，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撞到走廊的盆栽，發出了細微的響聲。
安全通道內彷彿被人按了暫停鍵般，再沒有任何對話的聲音。
下一秒，急促紛亂的腳步聲響起。
唐心意識到什麼，白著臉往後退了幾步，想在被發現前離開。
但來不及了。
陸昊廷已經推開了安全通道的門，和唐秉軍、李嬸一起，匆匆忙忙地奔了出來。
目光相對的那一剎那，唐心看到的，是唐秉軍倏變的臉色——
從震驚，到驚慌，再到內疚……
李嬸更是心虛得不敢直視唐心的眼。
【……醫院那邊打電話到唐家，說小姐出了意外，老爺子聽到之後，當場休克，送醫院搶救了……】
【小姐你別急啊，老爺子沒什麼大礙，就是一點小問題，送醫院沒多久就醒了，只是老爺子怕你擔心，才不讓我們說的……今天早上，老爺子還鬧著要去看小姐，醫生說他現在需要好好休息，不宜走動，才沒有去的……】
【醫生說老爺子年紀大了，恢復起來慢，所以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老爺子在市醫院，不過我建議……小姐還是暫時別過來了，老爺子的情況才剛穩定，看到小姐身上有個什麼傷的，怕是又要情緒激動……到時候只怕會很麻煩。】
……
一個月前，李嬸在電話里說的那些話，還歷歷在目。
唐心看看雖不至於生龍活虎，卻面色紅潤得根本就不像生病之人的唐秉軍，再看看幾乎把頭埋到胸口裡去的李嬸，想笑，嘴角卻沉重得揚不起來，反而深深地垮下去。
原來，都是騙她的嗎？
唐秉軍根本就沒有受刺激，沒有休克，更沒有送醫院搶救。
說什麼見到她受傷的模樣，會情緒激動，不過是怕事情敗露而已。
只有她傻呼呼地以為，唐秉軍是真的倒下，進了醫院。
分不清什麼表情地扯了下唇，唐心踉蹌著生後退了兩步，什麼也沒說，手中的袋子狠狠地丟過去，轉身按了電梯就下樓。
看著紅色的樓層鍵一個接著一個往下跳，唐心終於忍不住，背過身去，荒謬又悲愴地笑出聲來，像個精神失神的病人一樣，發出桀桀的怪聲，嚇得同乘一個電梯的人臉色驚恐地縮到了角落，離她遠遠的，一步都不敢靠近。
唐心沒空理會他們，頭抵著冰涼的電梯壁，腦子裡全是唐秉軍和陸昊廷剛才的對話，心好像被丟到絞肉機里去一樣，血肉模糊……
原來，她不是唐家人啊。
難怪。
難怪唐秉軍從頭到尾，都站在陸昊廷那一邊。
難怪，陸昊廷一次又一次的出軌，唐秉軍一句責備沒有，反而還讓她忍讓，拿她的五年前說事。
難怪她被警方逮捕的時候，唐秉軍不但不理會不顧她的死活，還和陸昊廷一起，召開新聞發布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她的身上……
現在，甚至讓陸昊廷找上門，讓她去給君臨集團那個男人陪睡……
他們，還真是把她當成了工具，利用得徹底！
看著倒映在電梯壁上的自己，唐心愈發地覺得她的人生簡直可笑，付出了一切，到頭來什麼都不是！
胸口真的太疼了，像是被人剝心剮骨一般，疼得全身神經抽緊，幾乎呼吸不過來。
她以為自己會痛哭流涕，畢竟被最親近，最相信的「血親」拿鋒利的刀往胸口狠狠地捅了一個血窟窿。
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哭，甚至還能笑得出來。
或許是最近經歷的事真的太多了，麻了吧。
唐心又笑，臉上的表情卻詭異得嚇人。
同一個電梯里的乘客又往角落裡縮了縮，臉上的表情愈發地驚恐，有人瑟瑟發抖，有人拿出了手機，顯然是把她當成了精神失常，可能傷害人的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