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宣晫今日的運氣實在不太好。


  他第一回來參加圍獵, 自然也想著一鳴驚人,得到皇帝稱讚。隻是他人小,箭術不夠高超, 騎的也是一匹馬駒, 獵物是看見了好幾隻, 可是一隻也沒有打中。


  眼看著一天已經快要過完,他也變得有些急切焦躁起來。


  別說是要讓皇帝誇獎,連給妙妙的兔子也沒有打到。


  旁邊的侍衛提議道:“殿下, 不如……”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宣晫打斷:“今日是孤第一回參加圍獵,怎麽能弄虛作假?孤已經答應了父皇,若是讓父皇知道了, 父皇該如何看孤?”


  侍衛憂心忡忡地說:“可今日一隻獵物也沒打到……”


  宣晫臉色也有些凝重。


  弄虛作假與毫無收獲,竟也不知道哪個更差一些。


  就在此時,他遠遠聽到一聲熟悉的童音,宣晫聞聲轉頭看去, 就見遠處有一個騎著小馬駒的人影越來越近。宣晫聽出那是妙妙的聲音,頓時皺起眉頭。


  獵場裏那麽危險,妙妙怎麽能到這兒來。她還那麽小, 騎的了馬嗎?

  等人跑進了, 宣晫才看清,妙妙身下的哪是小馬駒, 分明是一隻大黃狗!妙妙騎在狗上,和大狗一起一蹦一跳, 騎術熟練, 可不比騎馬的人差。


  侍衛們連忙讓開, 讓妙妙過來。所有人騎的都是大馬, 比大黃狗高了不知多少,妙妙一鑽進去,身影立刻消失在了高頭大馬之間。但妙妙昂首挺胸,氣勢絲毫不輸給馬,騎著狗繞了一圈,在宣晫旁邊停了下來。


  “太子哥哥,你打到什麽獵物了嗎?”妙妙舉起自己的小弓,得意地說:“我今天打到好幾隻獵物啦!”


  原定野跟在後麵,補充道:“是大黃打的。”


  宣晫有點淡淡的羨慕:“妙妙真厲害呀。”


  “太子哥哥,那你呢?”


  宣晫有些難堪的撇過頭,不願意說。他在妙妙麵前向來是個厲害的人,這會兒也不願意讓妙妙小瞧,可實情卻是一隻也沒打到,甚至還不如妙妙。


  他不說,妙妙也看到了他空蕩蕩的袋子,頓時同情了起來。


  “太子哥哥,原來你還沒打到呀。”妙妙安慰地說:“要不然,我分你一隻吧?”


  宣晫搖頭:“我跟著原將軍學了那麽久的騎射,若是連這個也要弄虛作假的話,實在有愧於原將軍的教導。”


  妙妙拍了拍身下的大黃,又說:“那我把大黃借給你吧?”


  “大黃?”


  “大黃可厲害啦,比我爹爹抓到的獵物還多呢!”妙妙驕傲地說:“我把大黃借給你,你就算是打大黑熊都沒問題!”


  大黃:“汪!”


  原定野:“……”


  頭一回有人拿原將軍和狗比,宣晫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還沒來得及說出拒絕的話,妙妙便已經從大黃的背上爬了下來,把狗繩交給了宣晫。


  大黃是她十分重要的朋友,一人一狗幾乎時時刻刻都待在一塊兒,宣晫知道大黃對她的重要性,這會兒見她這樣大方的將大黃借出來,也是感動不已。


  妙妙一拍狗屁股:“大黃,去找獵物!”


  大黃“汪”了一聲,低頭在地上到處嗅聞起來。


  原定野把女兒撈到馬上,與其他人一樣驚奇地看著大黃狗。他方才也見識了一番大黃狗的厲害,卻是不知道到底是大黃發威還是誤打誤撞。


  很快,大黃尋了一處方向,一邊嗅聞著,一邊從人堆裏鑽了出去,而後快步奔跑起來。眾人麵麵相覷,還是妙妙催了一聲,宣晫才試探著追上大黃。


  已是黃昏,連天光也黯淡下來,參加今日圍獵的人門開始帶著獵物返程,就是圍場裏的動物們也開始回窩。


  幾人追著大黃跑了一路,卻是連一根毛都沒看見。除了妙妙,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妙妙渾然不知,隻被爹爹抱在懷中,大聲對著前方奔跑的大黃狗喊:“大黃,要找一隻大的!”


  “汪!”


  狗叫聲伴著風聲傳了過來,黃狗疾馳在獵場之中,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身上沒有了累贅,快得讓人幾乎隻能看清它的殘影。大狗身形輕快,汪汪聲不停傳來,不像是在找尋什麽,反而更像在此處縱情狂奔。


  宣晫抿緊了唇,心中愈發沉重。侍衛也追了上來,道:“殿下,天快黑了,實在太過危險,不如還是先回去吧。”


  宣晫頷首,正要開口把狗叫住,卻見一路狂奔的大狗忽然停了下來。


  眾人拉緊韁繩,往四周看去,周圍隻有入秋後變得枯黃的野草,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汪!”


  “不,有東西。”原定野目力出眾,凝神看著遠處:“河邊有東西。”


  眾人聞言,紛紛遠眺看去。


  天色漸黑,連目及之處的範圍也開始縮小,眾人努力去看,總算是在河邊看到了一道黑影。非是野雞野兔這樣的大小,的確是一隻大的。


  因為怕離得太近驚擾獵物,便在遠處停了下來。所有人都驚奇地看著大黃狗,妙妙昂首挺胸,驕傲不已,像是自己找的一樣得意。


  宣晫來不及問太多的話,連忙帶著侍衛悄悄上前。


  走得近了,才能看得清楚,那竟然是一隻鹿。


  鹿角雄壯碩大,比先前皇帝打得那一隻還要更大。


  宣晫眼睛一亮,悄悄從箭袋裏摸出一根箭,搭弓凝神。而後他的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


  別說他的箭術本來就不夠精湛,此時天色漸暗,目力受到影響,更加阻礙發揮。箭尖在弓上停了許久,卻遲遲沒有射|出去。


  妙妙等了許久,什麽也沒等到,忍不住開始著急起來。


  她不敢打擾宣晫,便悄悄道:“爹爹,打呀!”


  “別急。”原定野把她的小腦袋按下去:“不要打擾殿下。”


  但比妙妙更著急的,還是那隻雄鹿。也許是察覺到了危險靠近,它喝夠了水,很快便從河邊離開。雄鹿一動,宣晫也跟著一驚,手中的箭也離弦而出。


  利箭擦過雄鹿的腿,沒有射中,卻驚擾了它,雄鹿立刻拔腿狂奔,身姿輕盈敏捷。


  眾人哪裏肯放過它,就連妙妙也伸手一指:“大黃,衝呀!”


  一時,群馬急奔,大黃狗奔跑在最前麵,目光銳利,狗眼緊緊地盯著遠方的雄鹿,不錯過一絲變化。


  妙妙抱緊了爹爹,也伸長了小腦袋去找那隻雄鹿。


  天色漸暗,連路都快看不清了。


  這是太子的獵物,因而原定野並未插手,隻抱著女兒在一旁圍觀。在此混亂驚慌之際,宣晫竟然冷靜了下來,鎮定地指揮著身邊這些侍衛們,讓他們左右包抄,阻擋雄鹿逃走的路,自己則再次搭弓射箭,瞄準了鹿。


  咻地一聲,妙妙忍不住探出了腦袋。


  在橙紅的黃昏裏,妙妙看見一根箭疾射而出,插入了雄鹿的身體。


  也或許是力道不夠,雄鹿淒鳴一聲,竟是沒有倒下,反而是被這道攻擊激怒,反抗的動作愈發猛烈起來。它的鹿角一頂,竟是直接挑開了侍衛的武器,順勢將一個侍衛從馬上頂下,馬匹受驚,沒了控製的人,也驚慌失措地撲向旁邊,一道缺口空出,而雄鹿也從這道缺口處逃課出去。


  妙妙睜大了眼睛,緊張地看著那邊。


  直到看見那隻雄鹿朝著自己的方向奔來,越來越近,她這才慌了起來,抱緊了身後的爹爹。


  原定野一手抱她,一手拉緊韁繩,連忙控製馬避開。


  那隻雄鹿直衝著他們而來,幾乎是與他們擦肩而過,妙妙被爹爹抱在懷裏,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滾燙的氣息從自己身邊擦過,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好像她伸手就會觸碰到鹿角。


  然而雄鹿竟是沒有逃走,它已是紅了眼,將原定野與妙妙也視作敵人,見自己的攻擊被躲開,鹿蹄急忙停下,調轉身體,弓起脊背,雄壯的鹿角凶猛地對準二人衝了過來。


  宣晫麵露驚恐,拔出佩劍,立刻騎著馬衝了過來:“妙妙——”


  “汪——!”


  妙妙也已經被嚇懵了,這幾乎是瞬息之間的變化,快的讓她眼睛都來不及眨,眼前就已經隻剩下那隻暴怒衝過來的鹿。


  原定野已經摸向了隨身的佩劍,利刃出鞘,寒光淩冽,他還抱著女兒,受製太多,可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讓他來不及多思考。


  妙妙隻見那隻雄鹿越來越近,一個猛跳朝著自己撲來,近到她可以看見腹部絨毛,妙妙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而後一陣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臉上一熱,最後便隻剩下被爹爹用力抱緊的感覺。


  好半天,妙妙才睜開了眼睛。


  大黃撲了過來,舌頭熱切地舔著她的臉頰。妙妙還沒反應過來,先下意識地把它推開:“大黃,太臭啦——”


  她睜開瞧去,就見宣晫也不知道何時但自己麵前了,喘著粗氣,一臉驚魂未定地看著她,他騎在馬駒上,臉上還帶著剛濺上的血點。


  妙妙低頭一看,正好對上了那隻鹿的眼睛。


  雄鹿掙紮了許久,最後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睛裏還有著未消散的掙紮。


  妙妙再回頭,原定野提著劍站在鹿屍旁邊,鮮紅的血順著劍刃滴落,急促的呼吸還未平定,手軟地幾乎要抱不住她。妙妙一動,便從他的懷裏掉了出去。


  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撈,卻沒撈住,妙妙撲通落下,滑稽地坐在了鹿身上。


  這滋味還與騎狗有些相似。


  妙妙抓著鹿角,一蹬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臉不敢置信地道:“我……我打死啦?”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心中先被哭笑不得充斥。


  怎麽還帶搶功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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