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5）你快樂嗎？
聽到我的話，爸爸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跟我說了一句早點回去後便轉身離開了。
二叔則跟在他身後。
戴維也準備帶安安離開。
我對下午能夠和安安有那麽一會兒單獨相處的時間已經感到很滿足，此刻對安安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隻是叮囑他要乖要聽話。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回來看他的。
說這話的時候，我偷偷地瞥了萊朗一眼，發現他臉上並沒有任何不悅的神情。
這讓我心裏悄然生出了一絲希望。
或許……
我跟萊朗當初訂下的那個約定，還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這麽想著，我臉上也不由地掛上了幾分欣喜，在跟戴維他們說話的時候，甚至有心情調侃了他一句，讓他好好對待奈莉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不然的話，我是會回來找他麻煩的。
對此，戴維當然是笑著保證說自己不會。
一時間，這裏悲傷的氣氛被衝散了許多，安安也因為聽到我們之間的笑談而臉上綻放出了淺淺的笑容。
隨即，戴維帶著奈莉跟安安離開。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我知道，這一別，我估計又要很久才能夠見到他們了。
心中說不感傷是不可能的。
但天下本就沒有不散的筵席，我這次回來，能夠見到他們已經是意外之喜。
對於下一次再見，我心裏隻能懷抱有期待，而不是奢望。
當然我心裏也還是有一些遺憾的，比如今天在爺爺的葬禮上看到的小玥和可可她們。
從她們看我的眼神裏，我能夠讀出很多的情緒，也明白她們都和我一樣，有很多話想要跟對方說。
隻可惜，當時的我，太過沉浸在爺爺離開的悲傷當中。
而且當時的我們，在那樣的場合下，也不適合敘舊。
戴維他們離開後，留在這裏的人就剩下了我和萊朗，還有高曄跟雪依。
小昕月則在剛剛爸爸他們離開的時候，就被他們抱走了。
我環視了幾人一眼，本想讓他們都回去，隻留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好，卻沒曾想他們似乎都沒有回去的打算。
在我開口準備說話的時候，萊朗就走到我身邊，對我輕聲道：“我陪……”
但他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被雪依猛然開口打斷。
“姐！我跟你一起留在這裏吧，我也想多陪爺爺一會兒。”
說完，她就朝我走過來，靠近我的同時還順便把萊朗往邊上推了推，有些歉意地笑道：“萊朗大哥你就跟我老公一起回去吧。”
聽到她這麽說，萊朗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麽，隻是看向我。
我眼角餘光注意到雪依對我眨了眨眼睛，以為她要對我說什麽話，便衝萊朗道：“那萊朗你就跟高曄一起先回去吧，我跟雪依在這裏呆一會兒就回。”
他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堅持要留在這裏，隻是在走之前關切地看了我幾眼。
隨即他便跟高曄兩人一起往林家別墅那邊走去。
轉眼間，這片空蕩的墓地上隻剩下我跟雪依兩個人。
夜色漸黑，傍晚的涼風打著旋兒卷著落葉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
原本該是有些滲人的氛圍，我和雪依肩並肩站著，卻一個都不感覺害怕。
相反的，我們甚至覺得這股風有點親切，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爺爺在我們耳邊喃喃細語似的。
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後，雪依突然仰頭看著已經有星星出現的夜空，輕歎道：“姐，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起了當年，媽媽離開我的時候。”
她淺淺的聲音喚起了我深埋在腦海深處的，當年的記憶。
但我並沒有出聲附和她，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等待著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果然，在停頓了兩秒後，即便沒有我的回答，她也絲毫不介意，隻是以一種懷念的神色，輕輕道：“我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和今天很不一樣。”
我附和地點了點頭，聽著她繼續說：“那天，從下午開始就一直下著蒙蒙細雨，像是直接落在我心裏一樣，讓人心裏涼得泛疼，而今天，雖然從早到晚，天氣都是晴朗的，可我也還是覺得冷，姐你呢？”
聞言，我有些心疼地抓起她的手。
盡管我手上的溫度並不見得比她手上的溫度高，我還是盡量，以自己的方式想要給她溫暖。
“我也冷，跟你一樣，冷的不是身體，而是心。雖然我明知道爺爺不會喜歡我們因為他的離開而悲傷，但偏偏就是忍不住，心寒，心疼，同時心裏也空落落的。”
我看著眼前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裏爺爺和煦的笑容，幽幽道。
雪依頷首。
“是啊，生老病死，生離死別，總是我們不得不去經曆的事情，不管再難過再悲傷，我們這些活著的人，都得繼續活下去，這是為了已經去世的他們，也是為了我們自己，並且我們還要快樂地活下去，才能不辜負他們的期待。”
緊接著，她突然話鋒一轉，看著我道：“但是姐，捫心自問，你現在活得真的快樂嗎？”
快樂嗎？
她突然冒出來的問題讓我頓時愣住了。
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才好。
對我來說，快樂這種東西，也很短暫也很奢侈的東西。
從小到大，我所擁有的快樂就沒有多少，很多時候，往往我還來不及享受快樂，就又陷入了痛苦當中。
但快樂，我又是確確實實享受過的。
我知道那是種怎樣的情緒，就像是炎炎的夏日裏一支冰淇淋，又像是小饞貓的餐盤裏多了自己最喜歡的美味秋刀魚，那是種心情很舒暢的感覺。
會讓人情不自禁地微笑，會讓人身上不由自主地散發著陽光。
但我又有多久沒有快樂過了呢？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了。
我不知道雪依為什麽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但我知道，我回答不上來。
所以，短暫的沉默過後，她突然笑了。
笑的時候，她直視著我的眼睛，一雙澄澈的眼眸像是看透一切般，眼神直射入我的心。
然後她說了一句讓我驚訝無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