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萊朗來了
從背後看過去,我就覺得這個背影有點熟悉,在見到他轉過身來之後,我則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萊朗?怎麽是你?”
上次他出院後一別到現在,我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了,沒有想到,這一次見麵,竟然會是在顧天澤的病房裏。
他見到我之後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隨即勾起嘴角。
“我本來是因為有個國際會議來這邊參加,順便去找據說已經將總部搬至京南的顧氏集團總裁商談一下我們上次合作的後續問題,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裏。”
他難得地跟我解釋得這麽全麵,可是迎著他的笑意,我卻笑不出來。
現在的我,甚至連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別人這種假笑都做不出來了,顧天澤的病情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般壓在我的心頭,讓我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又哪還能夠顧得上其他。
對他淡淡點了點頭後,我走到衛生間,拿出一張濕毛巾。
剛剛我進屋的時候我雖然隻是簡單地瞥了一下顧天澤,卻有細心地注意到他額頭上滲著絲絲細汗,想來應該是在萊朗來了以後跟他兩個人講話而造成的。
現在的他身體很虛弱,話講得多了也會成為一件費力和耗精神的事情。
所以最近的我們,甚至除了每天的一些問候之外,甚至都很少交流了。
其實我也很累,但為了他,為了不讓家人在擔心顧天澤的同時還要額外擔憂我,我都一直強撐著,全憑心裏那一股想要讓顧天澤繼續在我生命裏存在下去的執念堅持到現在。
坐在他身邊,我溫柔而細致地輕輕替他擦拭著額頭的細汗,努力擠出一絲輕鬆的神色去麵對他。
而另一旁,萊朗對我幾近無視的無禮仿佛並不介意,隻是沉默地站在一邊,注視著我們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看得更多的,好像是我。
不過我也沒有想太多。
現在的情況,又哪還能允許我想太多呢?
我隻能默默祈求上蒼,給我和顧天澤一個見證奇跡的機會,讓他能找到匹配的腎源,讓他可以換腎成功,頑強地在我生命裏存活下去。
隨後不久,護士帶著藥瓶來給顧天澤進行新一輪的輸液。
雖然已經見識過無數次,但看到他那淤青一片,幾乎找不到完好的一塊皮膚的布滿針眼的手背時,我還是忍不住讓淚水模糊了眼眶。
對於麵色如常地平靜盯著那細長的針頭刺入自己血管的顧天澤,我更多的是心疼,他總是這樣,為了不讓我擔心,在我麵前無論麵對什麽,都是眉頭都不眨一下的模樣,卻不知道他這樣,更讓我難過。
其實我反而更希望他能夠將自己的痛苦表達出來,哪怕是對我發脾氣也沒有關係。
我害怕他一直這樣安安靜靜的模樣,因為我擔心他最後甚至會安靜地……離開我。
在藥水的舒緩下,也或許是顧天澤本來就有些累了,他漸漸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從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時,我便對萊朗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走出病房,我也跟在他身後躡手躡腳地走出來,輕輕合上門。
顧天澤現在難得有睡著的時候,每當他睡著,我都會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響,力求讓他能夠好好地休息。
對於我的動作,萊朗就一直這麽默默地看著,什麽也沒有說。
直到我們共同走出去好幾米遠了,他才輕輕地開口道:“下去走走嗎?”
我猶豫地咬了咬嘴唇,隨即點頭,“嗯。”
漫步在醫院翠綠色的草坪上,我看著腳下堅韌地隨風搖曳的細草,聞著鼻間傳來的芳草的香氣,感受到的卻不是生命和活力,而是深深的悲傷。
再有生命力又怎樣呢?它們並不能替我挽留住顧天澤日漸消逝的生命。
我不由地長長歎了口氣,胸口的那份積久不化的鬱結卻依舊橫亙在那裏,讓我心裏堵得發慌。
“在想什麽?”
耳邊突兀傳來一聲低沉的詢問。
我愣愣地抬起頭,正好撞上萊朗那雙淡紫色的眸子,他眼睛裏像是有一朵星雲般,絢麗得仿佛要叫人沉溺其中。
不自然地別開眼,我木然搖頭道:“沒什麽。”
如果是別的事情,或許我會問他看他是不是能夠給我一些建議,但關於這種事情,問他,似乎也沒有用。
我和顧天澤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跟他相匹配的腎源,隻有換腎,才能夠讓他的生命有延續下去的可能,但那,又仿佛像登天一樣困難。
以前我也看過新聞,常常見報道說誰誰誰得了尿毒症或者腎病需要換腎,卻在千辛萬苦地籌集到手術費後因為等不到一個合適的腎源而抱憾離世。
那時的我總以為這不是真實的,雖然無數的新聞都報道過,我也覺得那不是我所會接觸到的事情,即便它真的是真實的事情,卻也跟我沒有多大的關係,所以從來不曾認真關注過。
但現在想來,那樣的報道,或許還在少數吧?
顧天澤住院這段時間以來,我因為常常去找醫生和護士站詢問腎源的情況,所以也有所了解,知道一個急需換腎的人要等到腎源是件多麽困難的事情。
據他們所說,這世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腎病患者,都是因為沒有在生命結束前等到一個合適的腎源最終才離世的。
可我是自私的,不管別人如何,我隻希望自己心愛的那個男人身上可以誕生奇跡,希望他活下去。
隻要他可以活下去就好,為此,我可以不惜任何代價。
或許是看我表情不是很對,萊朗想了想,主動跟我轉移話題道:“這次艾米也跟我一起過來了。”
“嗯?艾米也來了?她怎麽沒跟你一起來醫院?”
聽到艾米的消息,我精神一震,對於這個和當初的可可很相似,但又有著自己獨特的個性的小妹妹,我一向很喜歡。
萊朗告訴我,如果沒有今天臨時出現的狀況的話,她或許會跟著他一起,但不幸的是,現在的她隻想一個人呆著。
“出什麽事了?”
看著他說話時嘴角那抹笑意,我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