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隻剩下三個月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直覺在指引,我進入醫院後不久,就在某個醫生辦公室找到了顧天澤。
確切的說,是我在這個辦公室外麵的樓道上聽到了他的聲音。
當時我正急匆匆地從醫生辦公室門外路過,正好陡然聽到他熟悉的聲音在和我一門之隔的地方響起。
我清晰地聽到,他沉聲問:“醫生,我還有多久時間?”
本來在聽到他的聲音那一瞬間就想衝進去的我硬生生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默默地站在門外麵,聽著他和那個醫生的對話。
我聽到醫生告訴他,他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因為他將自己的病情一拖再拖。
如果他在接收到那份檢查報告的時候就馬上來醫院進行治療的話,說不定還能夠多活兩年,但現在,卻僅僅隻有三個月了。
“嗯,我知道了。”
他淡淡應了聲,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
但醫生的聲音聽起來卻很惋惜,“你這個病,唉……顧總,不是我悲觀,這最後的三個月,如果能夠找到合適的腎源,說不定你還有活下去的機會,但這合適的腎源……想找到的話卻是很難啊。”
“無妨,你多留意就是了。”
兩個人接下來說了些什麽,我都沒有再聽清楚。
此刻我腦子裏翻騰盤旋的,都是那兩句話,還有三個月可活,和找不到合適的腎源。
我不是傻子,僅僅隻是聽到這麽簡單的對話,我就已經清楚地猜測出了這背後所蘊含的一切。
原來當初,顧天澤真的是騙我的。
什麽過度疲勞,什麽沒有用的檢查報告,他通通都是騙我的!
他生病了!還是很嚴重很嚴重的病!
甚至,他僅僅隻剩下三個月了。
隻要一想到這點,我的心就像是被針紮一般痛,這種疼痛,甚至深入骨髓到讓我差點站不穩。
而我真的就這麽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裏麵的顧天澤或許是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出來查看,拉開門的瞬間正好直直對上我淚眼模糊的雙眼。
他臉上原本平靜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你怎麽來了?”
他急忙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將我圈在他懷裏,看我的眼神卻有些閃爍。
我揪著他的衣領,哭得泣不成聲。
“什麽三個月?什麽需要換腎,你到底怎麽了?你跟我說清楚啊!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要瞞著我?為什麽!”
我恨不得所有這一切都能夠重新來過,從發現他咳血的那一天開始,我一定不去理會什麽在奈莉婚禮上離開會影響不好的狗屁顧慮,第一時間就拖著他去醫院治療。
他那些解釋什麽的,我也一句都不要聽。
我不要一個隻剩下三個月可活的顧天澤,我要健康的他,要可以陪我過完餘生的他!
他心疼地緊緊摟住我,“煦兒,你別這樣,別這樣,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因為我難過和流淚的樣子,我本來以為可以瞞你夠久的,卻沒想到……”
良久過後,我終於平靜下來,停止了不休的哭泣。
這時,之前一直在旁邊安靜看著我們倆的醫生走上前來,對我說:“請問這位小姐是?”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告訴他我是顧天澤的妻子,問他顧天澤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他得的究竟是什麽病,是不是隻要找到合適的腎源,他就能夠繼續活下去。
醫生回答我,顧天澤這是腎衰竭晚期,理論上來說,隻要找到合適的腎源,且這個腎源和顧天澤匹配程度較高的話,那麽在成功換腎過後,他能夠繼續活下去的概率其實挺高的,甚至可能會像正常人那樣活到高齡。
“不過林夫人,顧總他不肯聽從我的建議,從現在開始入院治療,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勸一下他,如果現在入院治療並且調理身體的話,在我們為顧總找到合適的腎源後,他換腎成功的概率也能更高一些。”
“這樣也有利於他以後的身體恢複。”醫生最後對我說道。
我自然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從醫院出來後,我和顧天澤肩並肩走在林蔭路上,心中說不出的悲傷和沉重。
當我得知身邊這個我此生最愛的男人隻剩下三個月的壽命後,我整個人完全慌了,雖然口口聲聲答應醫生要勸顧天澤盡早入院治療,但我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該怎麽和他開口說話。
我怕我一張嘴,就會抑製不住自己心裏的難過,再一次哭出聲來。
所以我隻有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同時手指也緊緊和他的手指交纏在一起,想要一輩子抓住他都放開,哪怕這時候的我已經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一直靜靜地走在我身邊,沒有說話,沒有表情,臉上的神色淡淡的,讓人看不清他心裏的想法。
我不知道一個人在得知自己沒有多久就快要死亡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但我知道,沒有人像他這樣,有的人淡然有的人恐懼甚至有的人期待,但他,卻真的很平靜,平靜地如同一潭死水一般,不起波瀾。
就這麽走了很久很久,我們倆竟然一直就這麽走到了離家門處不遠的地方。
在林家別墅外的街道拐角處,他停下了腳步,我也不由自主地跟他一同停了下來。
透過他看我的那雙幽暗深邃的眸子,我看到了自己眼圈通紅,麵色蒼白的模樣,而我的下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得泛起烏紫色。
“你……”
我們倆不約而同地張了張嘴,卻又同時停了下來。
他歎了口氣,抬起拇指輕抹著我的嘴唇,輕聲道:“這裏疼嗎?為什麽要折磨自己?”
我搖了搖頭,鼻頭又酸了酸,眼淚控製不住地順著臉頰自己滑下。
他又替我擦了擦淚水,在我額間印下一吻,將我裹進懷裏。
在他懷裏,我終於再一次嗚咽出聲,抽泣著問他,“明天去醫院治療吧,好嗎?但凡有一絲可能,我也不想讓你離開我和安安。”
他摟著我的手臂更緊了幾分,用力到像是要把我融進他的骨血裏一般。
然後他放開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