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他還不能跟我們一起回家
“什麽重要問題呀？”
我在沙發上坐下，把好動的安安摟進懷裏，笑著問道，奈莉也坐在一旁含笑看著我們。
“就是爸爸會不會跟我們一起回去呀？我想外公他們要是看到他的話，應該會很高興的吧？這些年我都聽他們念叨過他無數次了！”
安安充滿希望和歡樂的回答，卻讓我突然陷入沉默。
因為我知道，顧天澤是一定不會跟我回去的，畢竟現在是季水仙的關鍵時刻，他不可能丟下她不管，更何況現在他還是失憶狀態，根本不記得爺爺和我爸是誰，到時候見到，不是平生尷尬嗎？
想了想，我柔聲跟安安講道理說：“安安，我問你喔，如果爸爸跟我們一起回家，那水仙阿姨怎麽辦呢？”
“她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去啊？”他天真地回答道。
“可是她生病了，身體很不好，是不能離開醫院和我們一起上飛機的。”
“唔”
聽到這話，安安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有些鬱悶地撅著嘴道：“媽咪的意思是說，爸爸不能丟下生病的水仙阿姨不管，所以不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是嗎？”
“對的。”我點點頭。
他聞言沒再說什麽，隻是沉默地低著頭，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見狀我有些心疼，但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他，好在安安很懂事，雖然不開心，卻沒再提及要讓顧天澤跟我們一起回家過年的話，顯然是默認了我之前說的那些話。
晚上吃過飯以後，我帶著他再一次來到醫院。
到達季水仙病房的時候，顧天澤正在埋頭給她削蘋果，看到我之後他顯得有些驚訝。
“你們怎麽過來了？”
季水仙則是半躺在床上，溫柔地對我們笑著，同時還招呼安安坐到她身邊去。
我定了定心神，說：“我們準備明天回京南市，這次是特意過來跟你們告別的。”
聽到我說要離開，顧天澤愣了愣，眼裏快速閃過一絲不舍，隨即眼神變得淡然，輕輕點頭道：“嗯，快過年了，你們也確實該回去了。”
就在這時，坐在季水仙身邊的安安怯怯地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大掌，輕聲道：“爸爸，我舍不得你。”
孩子這句話說出口以後，顧天澤和季水仙同時一愣，兩個人臉上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抹悲哀之色來。
“我”
顧天澤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沒有說出口，反而被安安成功打斷道：“爸爸，你什麽都不用說，安安都知道啦，媽咪已經跟我說過了，你需要留在這裏照顧水仙阿姨，沒關係的，安安不怪你。”
“安安真懂事。”
季水仙聞言臉上劃過一縷感動，摸了摸安安的腦袋輕聲道，顧天澤眼裏則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不經意間瞥了我一眼。
從他的眼神裏，我看到一絲愧疚，也看到一抹柔情，心裏突然覺得有些滿足。
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沒有跟顧天澤說什麽矯情的話，我隻是靜靜走到季水仙身邊，倚在她床邊坐下，輕輕拉起她的手。
一周不見，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
我能夠感覺得到，她現在的狀態，就像是在風雨裏飄搖的一盞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這讓我心疼不已，卻又無能為力。
而她被我握在手心的纖細手掌，冰冷得不行，像是快要失去生命的熱度了似的，她手背上的肌膚透明到皮下的血管肉眼可見，而那片被紮針後出現的淤青，也比起之前的範圍大了很多。
“水仙”
看著她的手和她臉上的微笑，我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想要對她說些什麽，一張嘴，溢出口的卻是哽咽聲。
她反手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微笑著說：“我沒事，你不要這麽擔心，過年回家和親人團聚不是應該高興的事兒嗎？怎麽還在我這兒哭起來了呢？”
聽到她語氣裏的淡然和對我安慰的話語，我眼裏的淚水終於抑製不住地落下。
無論如何，她終究還是一個命途多舛的可憐女孩，在她生命即將消逝的情況下，我對她的感覺，除了可惜，就隻剩下難過了。
因為我知道，這一次我回去之後，也不知道下一次再來還能不能見到她，畢竟從醫生給出的時間來算，她隻剩下一周的生命了。
安安雖然不明白我們之間的感情，但看到我哭，還是情不自禁地陪著我哭起來，窩在季水仙懷裏一個勁地抽泣，使得她白了我好幾眼，道：“你看看你，惹得安安都哭了。”
我也明白自己不該在這樣的場合下哭泣，但偏偏我就是忍不住，隻得掩麵說：“我我先出去平息下心情。”
說著我就轉身跑出病房，靠在門外的牆壁上，抬頭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默默流淚。
直到我覺得自己情緒差不多已經穩定了，擦擦眼角殘留的淚痕，正準備轉身回去的時候，卻看到顧天澤就那麽直挺挺地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皺眉看著我。
我突然有些慌亂，除了愣愣地看著他之外，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沉默了幾秒，他看著我的眼神裏掠過一絲無奈，幽幽地歎了口氣，走過來把我摟進懷裏。
“對不起，這次不能陪你回去。”
我在他懷裏搖了搖頭，說：“沒關係，我懂的，我現在和你一樣，放不下的也是水仙的身體，但是爺爺那邊已經催了無數次了，我們這邊放假的事情他們肯定也能知道，我要是拖著不帶安安回去的話，老人會傷心的。”
“嗯，你帶他回去就是了，我等等水仙這邊的事情了結，會來找你的。”他在我耳邊沉聲說道。
從他的語氣裏，我聽到一絲難掩的悲傷，剛剛平複下去的心緒又開始糾葛著疼痛起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水仙哪天去了的話，你一定記得通知我，我會趕來送她最後一程的。”
我咬著牙，輕輕說道。
“嗯，我會的。”
“對了，水仙的那個心願，你不要忘了。”
抿了抿唇，我又對他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