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葉虹燕的死
那是我前不久才聽到的，利刃刺入肌膚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心裏掛念，即便此刻的環境有些嘈雜，這個聲音在我們聽來卻依舊像是響在耳邊一般，清晰且巨大。
我的身子如雷擊般一震，難以置信地望過去。
在我的目光注視下，此刻的林雪依雙目圓瞪，恐慌而手足無措地看著葉虹燕，而站在她對麵的葉虹燕，則含笑看著她，隻是嘴邊，卻不斷溢出鮮紅的血來。
隨著我的目光下移，那把刀柄還在顫抖著的瑞士軍刀映入我的眼簾。
同時，它還正插在葉虹燕的胸口。
鮮血如注，不斷地順著刀身流下，跌落在塵土裏，濺起猩紅的血花。
像是電影的慢鏡頭在我眼前播放一般，葉虹燕的身子緩緩倒下，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顧天澤和我都沒有說話，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我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然而對於現在的葉虹燕，不知怎的，我卻有些恨不起來了。
原本，我對她的恨是比對林雪依要濃烈得多的，甚至在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巴不得她去死。
然而當她真的在我麵前即將失去生命時，我心中卻莫名其妙地為她悲哀起來。
撲通一聲！
林雪依直直地在葉虹燕身前跪了下來，顫抖的雙手平舉著不知道該放到哪裏，但她本來有些瘋狂的眼神卻變得清明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二嬸，你為什麽……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這樣的，你不要死啊！”
她的眼淚不住地大顆大顆往外冒，顯得那麽無助而又惶恐。
葉虹燕卻一點責怪她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輕聲道：“沒關係，隻要你沒事，我就是死了也值得了，隻是，我最後，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說你說，隻要你不死，什麽事我都答應你，別說一件事了，十件百件千件都可以！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林雪依忙不迭地點著頭，聲音哽咽著，哭得肝腸寸斷。
看來，她跟葉虹燕的感情其實比她自己所以為的還要深厚的多吧，不然她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葉虹燕見到她哭，有些心疼地抬起手，無力而輕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
“別哭，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好。”
“好好好，我不哭，你說。”
她嗚咽著，染著血跡的手不停抹著眼淚，但淚水卻越擦越多，不光一點沒控製住她流的淚，反而還把她臉上擦得血跡斑斑。
但很顯然，此刻根本沒有人注意這些。
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葉虹燕身上，想知道她最後想要林雪依做的，是什麽事情。
葉虹燕微微一笑，柔聲開口說：“雪依，答應我，好好活下去，不管怎麽樣，都好好活著，你要記住，媽媽就算死了，也會在天上看著你的，所以不是沒有人要你，請你為了我，堅強地活下去，好嗎？”
“不，我可以答應你活著，但是你陪我好不好？媽媽，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看到葉虹燕越來越虛弱，林雪依徹底慌了。
我也早已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因為兩個仇人之間的感情而感動，但事實是，我真的無比希望此刻葉虹燕能沒有事。
她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對林雪依，她真的是個好媽媽。
這世上的感情，又有什麽，比偉大的母愛更動人心弦呢？尤其是在麵臨這種生離死別的時候。
而葉虹燕在聽到林雪依的話之後，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卻驀然一亮。
她滿足地笑了。
“我葉虹燕這一輩子，做了很多壞事，也害了很多人，現在落得這樣的下場，或許確實也算罪有應得吧？林雪煦說得對，我這是報應啊！不過，能聽到雪依你叫我一聲媽媽，即便是死，我也滿足了，真的夠了。”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她又吐了一大口血，然後便脖子一歪，人事不省了，她試圖抬起的手也徹底垂了下去。
我不知道葉虹燕此刻是暈過去了還是……
但因為要幫顧天澤按著傷口，我此刻也不敢放開他過去查看葉虹燕的情況。
而且林雪依現在呆愣在地上的模樣，我也有些不放心，萬一她還想做傻事，我根本就攔不住。
好在這時，終於又有人上了樓頂。
原來是林爍遠和林爍華他們。
看到萎頓在地的我們時，林爍遠臉色一變，連忙朝我們衝過來，而林爍華則是直奔那邊的葉虹燕母子而去。
“煦兒你沒事吧？顧天澤他……”
林爍遠的神情驀然一滯，目光直直地看著顧天澤腹部被我手捂住的傷口位置，在那裏，還不停地有猩紅的鮮血從我的指縫中溢出。
看到他們到來以後，我緊繃的神經鬆弛開來，張張嘴想要說什麽，但自己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房裏，身邊除了奈莉之外空無一人。
回想起暈倒前的一切，我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拉著奈莉的手焦急地詢問：“他們人呢？顧天澤怎麽樣？還有葉虹燕！他們都在哪裏？”
奈莉或許是被我臉上焦急的神色嚇了一跳，遲疑了兩秒才吞吞吐吐地告訴我道：“他們……都還在急救室呢。”
得到答案，我一把推開奈莉，不管不顧地扯掉手上正在輸液的針頭就往急救室的方向跑去。
當我踉踉蹌蹌地到達急救室外的時候，急救室門口的燈正好熄滅。
原本像個木偶般蹲坐在地上的林雪依眼神裏陡然散發出光彩，站起來滿懷希望地看向推門走出來的醫生。
“醫生，怎麽樣了？他們……”
林爍遠焦急地問道，語氣裏卻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和忐忑，一旁的林爍華也含淚期待地看著醫生。
醫生摘下口罩，輕輕歎了口氣道：“葉女士的情況，我們已經盡力了，但仍然回天乏術，請家屬節哀，準備後事吧。“
聽到醫生的話，林爍遠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林雪依就已經身子一顫，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林爍華驚呼一聲“雪依”，連忙衝過去把她抱在懷裏。
“那，另外一個呢？”林爍遠顫抖著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