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庭審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給小劉打了個電話讓她把我上午的行程推後,說我有些事要辦。
然後我便驅車去了東海市第一人民法院,我站在門口,看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影,突然覺得有些感慨。
從人們的議論聲中我知道,今天的確是卓輝的案子開庭審理的時間,或許因為他的事情前段時間在東海市鬧得沸沸揚揚的緣故,今天來看開庭的人格外的多。
我來得本來不算晚,但在進入法庭之後,卻發現諾大的聽眾席竟然隻剩下最後幾排的位置了。
我趕緊找了個不太容易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將頭上戴著的帽子壓低了幾分。
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我特意戴上了帽子和墨鏡,不過我扭頭一看,卻發現沒幾個人戴著帽子。
我趕緊將帽子取了下來,捋了捋披散著的長發,讓它們擋住我大半邊臉,心想這樣一來,應該就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了吧?
離開庭還有些時間,於是我有些無聊地四處張望著。
就在這時,我突然注意到自己左前方,跟我隔著兩排的位置上坐著的一個戴著墨鏡略微有些肥胖的女人,她看起來似乎有些麵熟,但我一時卻有些想不起來了。
我旁邊坐著的兩個聽眾開始聊起關於卓輝的事情來。
我一邊聽著他們的聊天,一邊在腦海中費力地思索著對那個女人的印象。
我這個人記性一向比較好,假如我覺得那個女人有些麵熟的話,那我就一定是見過她的,隻是不知道我是在哪裏見的而已。
直到我身旁那兩個人聊到卓輝和市委書記的那個醜聞視頻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地反應過來,我覺得眼熟的那個女人,不就是葉虹燕嗎?
我除了在網上看到過她的照片以外,隻在微愛酒店的外麵見過她一次,怪不得我會對她覺得有些熟悉,但又沒什麽印象。
隻是沒想到,她竟然也會來參加卓輝的庭審,看來她跟卓輝的感情還真的不錯。
自從那則醜聞視頻被爆出來之後,她再也沒出現在新聞上過,所以我隻知道她被革去了市委書記的職務,其他的便一無所知了。
但很令人不解的是,那則視頻不過兩天便在網絡上消失得幹幹淨淨。
這件事情,我有好奇地問過顧天澤,但他隻是讓我不要管。
我見他麵色有些難看,心想這背後或許還有我不能知道的內幕,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葉虹燕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看她,扭過頭來朝著身後看了一眼。
我趕緊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掃視著會場。
我看到劉慧芳坐在最前麵的親屬席,神色悲戚,甚至我也看到了我那對奇葩父母坐在離她不過四五排的位置,一臉的忐忑擔憂。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看著他們的目光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說來也諷刺,我曾經的婆婆對我不好就算了,我的父母,對不停傷害他們女兒的前任女婿,反而比對自己的女兒還要關心。
我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要和他們徹底劃清界限。
有時候,有這樣的父母,還不如沒有的好,不是嗎?
沒過多久,隨著叮咚一聲沉悶的鍾響,庭審正式開始。
在法官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今天將要開庭處理的案件之後,卓輝帶著手銬被押了上來。
幾天不見,他變得很頹廢,臉上滿是青色的胡茬,看起來竟像是三十幾歲的男人一般滄桑。
他的眼神灰暗無光,微微低著頭,像是已經放棄了反抗,等待著法官最終的定罪。
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卓輝自然是沒有了翻身的可能。
最終,他被宣布,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卓輝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讓自己的律師對這樣的審判結果提出上訴,他隻是靜靜地站著,毫無生氣。
劉慧芳終於忍不住捂著臉哭了出來,眼淚大顆大顆地從她眼角落下,她嘴裏的嗚咽聲讓我即便隔著這麽遠都能夠感受到她心中的絕望。
那畢竟是她唯一的兒子啊!
卓輝的父親死得早,可以說是劉慧芳把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長大,她也將未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誰成想,卓輝竟然會因為貪婪而落得如今的下場。
卓輝聽到他媽的哭聲之後,眼神終於有了波動。
他轉身看著近在咫尺的媽媽,抽了抽嘴角,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媽,兒子對不起你,兒子再也不能在你身邊對你盡孝了,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卓輝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頭,等他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是淚流滿麵。
想必這個時候的他,才第一次感覺到了後悔吧?
劉慧芳不停地點著頭,然後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了卓輝,母子倆相擁而泣,哭泣聲響徹整個法庭,讓人不由得唏噓不已。
我注意到葉虹燕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從座椅邊露出來的手掌緊緊地握成拳,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她突然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朝著外麵走去。
我盯著她離開的背影半晌,直到看不見她之後才扭頭看向仍然抱頭哭泣著的卓輝母子。
見他們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旁站著的工作人員臉上似乎閃過一絲不耐煩,然後硬生生將兩人分開,帶著卓輝下去了。
劉慧芳哭著撲倒在地上,徒勞地伸著手,像是想要抓住卓輝的影子一般,我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心裏百味雜陳。
法庭裏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散盡,就連我那對父母也不見了蹤影。
我環顧了四周一圈,發現這裏此時竟然隻剩下了我和仍舊趴在那裏啜泣著的劉慧芳兩人。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站起身來。
我走到劉慧芳跟前,朝她伸出了一隻手。
見到我的出現,她眼裏閃過一抹詫異,卻沒有扶著我的手站起來,反而是自己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看著她臉上清晰地淚痕,心裏陡然升起一絲沉重,咬著嘴唇問了一句,“你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