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這家夥死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他一直想要占據這具身體。”林幺說：“所以我們要一致對抗，我不追究你是哪來的，隻要你別搞破壞。不然我們就要一起死了。”
“不會。”裴青說。
“你跟著我念。”林幺說。
“規則的破壞者, 法則黑洞的掌控者——化身萬千，潛行於漏洞中的蠕蟲——
您存在於時間起源, 空間盡頭，送走舊日餘暉, 將為新世界帶來永生。
謊言與規則的神明, 現在舊日餘暉還未落下, 請您回歸沉睡, 等候您的信徒再次將您喚醒。”
裴青一字一句跟著念，同時把那些禱詞都記在心底。
謊言與規則的神明, 舊日，新世界——
這些概念在他心底引發地震。
白毛的身份，是神嗎？
他跟林易又是什麽關係？
之前女人說過林易是神的孩子——白毛是林易的親爸？林韜不是林易的父親？
裴青瞳孔微微放大。
對麵的白毛忽然退後一步, 整間密室中的所有肉色組織都朝他收攏，像是收攏的花苞一樣在他背後縮起, 輕輕跳動著。
他金色眼睛盯著裴青：“沒用的，既然把我吵醒了我總要收點代價。”
他背後的肉色組織陡然枯萎, 吐出一個巨大的肉球，肉球再地上滾動一圈後伸展四肢變成了肥胖巨大的嬰兒。
嬰兒身上穿著顏色鮮豔的嬰兒服, 手裏捏著兩隻巨大的棒棒糖。
漆黑的眼睛看著裴青, 臉上露出怪異的笑, 長大的肉色嘴裏沒有牙，隻有凹凸不平的鮮紅牙床。
“我要這具身體裏的靈魂。”白毛打了個響指, 密室中憑空多出來一張巨大寬敞的王座。
他坐下, 手指輕輕摩挲著王座上鑲嵌的寶石。
金色眼睛是居高臨下的漠然。
嬰兒裂開大大的笑, 咯咯笑著揮舞著棒棒糖撲向裴。
裴青側身閃開落下的棒棒糖，說是棒棒糖其實是糖外表的巨錘。裴青原本站的地方地麵被砸的陷落，密密麻麻蛛網似的裂痕裂開，其中一條最大的裂紋有半米寬，一直蔓延到裴青腳下。
他剛站穩，嬰兒另一隻錘子又呼嘯著砸來。
“怎麽回事？”林幺聲音驚疑不定：“之前明明都可以的。”
之前？看來這家夥也不是第一次醒了。
之前禱告也是有效的，為什麽現在失效了？
裴青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
他來不及躲閃，抬起手中匕首格擋住重重落下的巨錘。
強烈的震動波紋擴散開，裴青腳踝一下的祭壇直接被砸裂，腳陷入縫隙中。
裴青虎口一陣劇痛，不用看也知道骨頭已經裂了。
整條手臂力道瞬間被卸了個一幹二淨，再也抬不起來。
他向來冷淡的眼中閃過一抹血色，手臂上青筋暴起，強忍著劇痛再次握緊匕首擋在跟前。
強行抬起手臂，暴起的血管蔓延到他下巴，手臂上血管爆裂，淅淅瀝瀝裏的血劈啪低落。
輕輕舔了舔幹裂發白的嘴唇，裴青眼神錯過再次落下的錘子，尋找著巨大嬰兒身上的弱點。
這才是林易的恐懼，並不是小胖子。怪不得小胖子死之後幻境並沒有結束。
但，嬰兒看起來充其量是白毛的打手，裴青並不認為林易會怕這東西。
還有另一種可能，換個思路。
假如林易恐懼的東西位格過高，遊戲無法顯示恐懼的真容，於是用了象征性的形象顯示。
那麽林易的恐懼表麵上是這個嬰兒，實際上真正的指向是，嬰兒背後的控製者。
白毛。
這個——神！
所有的一切豁然開朗，至少裴青找到了林易恐懼的源頭，隻要除掉源頭他就可以離開幻境。
但敵人清楚了，要怎麽解決掉卻是個問題。
幻境中裴青被剝奪了一切能力，而他要麵對的是底細不明的白毛。
現實世界中的陰神就已經是恐怖的存在，作為同一位格的白毛絕對弱不到哪裏去。
即使是在現實中也不是裴青現在可以抗衡的。
林易到底麵對的都是些什麽怪物？
王座上的白毛向後靠在椅背上，露出抹笑容。
“不好。”林幺出聲：“他好像不願意回去了！
我剛念的禱詞可以降低他神性的活動，但要是他不願意沉睡的欲望太強烈就沒辦法。”
說著說著他聲音低下來，顯得有些心虛。
畢竟剛才還打包票說自己可以讓白毛沉睡，現實卻是白毛好好的，完全沒有要睡的意思。
“這樣的情況，很罕見？”
裴青就地一滾，避開落下的巨錘。
瞄準嬰兒露出空門的肋下出手，手中匕首像黑色閃電般瞬間刺入嬰兒皮下。
嬰兒立刻開始發瘋，他尖叫著，手裏的巨錘胡亂揮著，很快把祭壇砸的一片狼藉。
裴青握著匕首柄，借力蕩來蕩去，任由嬰兒如何掙紮如何揮動手臂都沒把他甩掉。
“現在是第一次，之前都是念完禱詞他就會陷入沉睡，偶爾幾次意外隻要獻上祭品他也會安靜下來，畢竟我們是——”
話說到這裏被林幺掐斷。
裴青沒追問。
手腕轉動，將匕首嵌入嬰兒血肉的角度傾斜出一個角度，這樣方便固定，免得被甩掉。
接著他攀著匕首開始向上攀登，手抓住嬰兒的手臂。
嬰兒的衣服上麵都是裝飾的蕾絲珍珠，精致漂亮，現在卻方便了裴青。
裴青之前手上的手臂上全是鮮血，血液已經幹涸成暗紅塊狀。手臂每挪動一下就會產生撕裂般的劇痛。
裴青額頭上已經布滿冷汗，隨著他動作順著臉頰滑落。
受傷的手臂有些遲緩，但仍然還可以使用。
他緊咬著牙，用受傷的手臂抓住嬰兒衣服上的蕾絲，完好的手握住匕首捅的更深，汩汩熱血從創口湧出，嬰兒受到刺激，尖叫更加淒厲。
手上的那隻手臂漸漸麻木了，呈現出缺血的蒼白色澤，可以看見錯位的骨頭經絡。
裴青咬住舌尖，疼痛讓他再次集中注意力。
他死死抓住嬰兒，眼神刀鋒般鋒利，充滿冰冷刺骨的殺氣。
“我想，可能問題在你。”林幺沉默半晌，說。
“我？”裴青拔出匕首再猛地紮進去，鮮血噴濺在他臉上，為他冷淡的五官增添一抹凶殘狠戾的豔色。
“你好像，引起了白毛的興趣。”林幺頭疼地說。
裴青抓住嬰兒，抬起頭，視線越過嬰兒與後方王座上的白毛對視。
對方一直在看他，那雙金色眼睛有些惡趣味。
正饒有興趣欣賞著他和這隻巨大嬰兒搏鬥。
白毛發現裴青在看自己，露出抹笑。
明明長著和林易一樣的臉，但他笑起來卻格外有種蠱惑的異味。
裴青眼前不受控製地模糊一瞬。
身下的巨型嬰兒不見了，轉而變成一隻彩色小馬，看起來像是孩子的玩具。
周圍的密室變成遊樂園，摩天輪，旋轉木馬，過山車，五顏六色的氣球在空中飛舞。
數不清的人在遊樂場中遊玩，處處充滿歡聲笑語。
裴青在其中是這麽格格不入，這麽，突兀。
裴青腳下的彩色小馬吐出一大蓬彩虹，在他麵前煙花般炸開。
裴青猛然後退，閃開這些彩色煙霧。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興奮的尖叫。
一隻巨大的小醜熱氣球升起，熱氣球很大，上麵有油彩畫著誇張地笑臉，熱氣球升空，忽然朝裴青撞來。
裴青來不及躲開，被熱氣球撞了個正著。
瞬間，他感到一陣恐怖的巨力，像是誒急速行駛的車輛撞了個正著。
他嘴角滲出一縷血絲。
“你怎麽了？”耳邊響起林幺的聲音。
他視線再次模糊，周圍遊樂場飛速散去，他看清剛才擊中自己的是巨嬰的錘子，而不是他所看見的熱氣球。
剛才看見的幻像是怎麽回事？
他坐起來，扶正斷掉的骨頭。抬手將嘴角血絲擦去。
眼神更冷了幾分。
“你還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白毛嗎？”裴青問林幺。
“叫那個女人。”林幺咬牙。
緊接著裴青就感覺自己被替換到了一處漆黑的空間，周圍空蕩無一物，隻有正對麵一張慘白光屏，顯示著外麵的景象。
林幺奪取了身體控製權。
白毛臉上的興味之色消失，他坐正身體。
“那個靈魂呢？換他出來。”
“換我來陪你玩。”林幺眼下喉嚨裏的血，滿臉惡意。
他割破手腕，沾血飛快地在身上塗抹。
嘴裏念念有詞。
“生|殖與欲|望的代言人，包容一切的聖母，假如你憐惜你的孩子，就請降臨於此。”
林幺飛速念完，身上的血色紋路也畫到了最後一筆，赫然是一個抱著嬰兒低垂著頭的女人形象。
血光大放！
林幺側耳傾聽幾秒，猛地退回識海深處。
“她來了，我先溜了。”
失去意識掌控的身體閉眼躺倒在地。
但是白毛沒心情管這些了，他仰頭，漠然神性的金眸看向頭頂。
高空中，林韜渾身浴血，一人迎戰幾十名黑風衣。
大天使虛影也渾身是傷，黑龍繞著他盤旋，雲霧每一次旋轉流動都在大天使身上留下深刻的傷痕。
後方，女人雙手交握，似乎在向誰祈禱。
忽然，她猛地睜開雙眼。
“小易在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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