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啪。
裴青推小胖子的動作一頓。
他抬手, 手中握著一隻玻璃杯，玻璃杯是從樓上飛下來的，要不是他接住, 現在杯子已經砸到了小胖子頭頂。
他仰頭，對上林衡充滿惡意的雙眼。
裴青鳳眼微眯, 眼神冷下來。
林衡這是用了要把小胖子頭骨砸碎的力道，多大仇？不是兄弟嗎？
“哥哥, 幹嘛跟他玩？”林衡手肘撐在窗框上, 可愛的男孩笑的很甜, 但是有了剛才的事過後裴青再看他感覺像是看個小惡魔。
這家夥, 比林易還要惡劣，至少林易不會沒有原因突然殺人。
小胖子也發現發生了什麽, 仰頭看了眼林衡，胖胖一張臉上看不出表情。
“關你什麽事。”小胖子陰沉沉地說。
這倆兄弟不對付，剛才對自己充滿仰慕的小胖子現在對林衡明晃晃擺出厭惡。
“你這個不知道哪來的怪種憑什麽靠近哥哥。”林衡很不爽看到哥哥跟小胖子親近。
本來有媽媽搶哥哥的注意力也就算了, 他也喜歡媽媽，把哥哥讓給媽媽一點也無妨, 但這個怪種憑什麽！
他連是不是父親的孩子都不知道。
“雜種！”
“娘娘腔。”小胖子回懟。
裴青看著這兩個小孩一上一下對罵，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有點奇怪。
他很少了解網絡新詞, 不然應該知道現在的場麵叫做修羅場。
林易以前在家，意外的受歡迎啊。
除了林衡的態度有點奇怪, 時而親近時而陰陽怪氣, 這個小胖子對林易完全就是喜愛和仰慕。
裴青看著精神百倍對罵的兩個小孩, 不自覺想到自己的那些弟弟，表情淡了。
握著秋千鎖的手收緊, 青筋暴起。
他永遠忘不了自己身上背著的罪惡, 像鎖住十字架的鎖鏈, 讓他不能呼吸。
“怎麽了？”穿長睡衣的女人被吵鬧聲驚動，走到林衡背後。
裴青還是看不清她的臉，他感覺自己看見了，但是要細細回想女人麵容時隻能看到一團迷霧。
但憑感覺他知道她一定極其漂亮。
“媽媽，林易去跟那個怪種玩兒！”林衡馬上告狀。
女人往下看了眼，溫柔的聲音瞬間刺耳起來：“小易！趕緊回來！”
她抓著窗框，聲音充滿憤怒。
裴青低頭看看小胖子，這是自己的弟弟，應該也是女人的孩子，為什麽女人會如此排斥他？
小胖子對母親沒有林易林衡似的親近，小眼睛漠然看著窗框邊那個尖叫的女人。
“我也是你的兒子，是不是怪種你自己清楚。”
女人指甲嵌入窗框中，她在看小胖子。裴青直覺。
“你當然是怪種，你這個汙染源離我的寶貝們遠點。”她稍稍緩和情緒，聲音重新變得溫柔如水：“不然我讓韜哥把你殺了。”
韜哥。
裴青挑眉，他父母的相處模式永遠是相敬如賓的，比起夫妻更像合作夥伴。
林易的父母則格外黏糊，完全是熱戀中情人的樣子。
裴青在幻境中的外表是小孩，但他的靈魂是成年人，看別人父母親密總感到尷尬。
林易將來不正經的樣子，絕對跟他父母親身示範脫不了關係！
“爸爸才不會。”小胖子冷冷說。
“別叫他爸爸！”女人再次激動起來，聲音尖銳如突然拉響的防空警報：“你不配！”
裴青皺眉，據他觀察林易的母親很是不正常。恐怕精神有點問題。
同時這三兄弟的關係又開始讓他迷惑了。
“小易，過來，不然媽媽要生氣了。”女人壓低聲音，手衝裴青攤開。
裴青沒有動作，他感到袖子被什麽牽動了一下，低頭看見是小胖子，他輕輕拉住裴青的袖子，眼睛中滿是祈求，似乎在祈求裴青不要走。
這個小胖子平時恐怕都是家裏的邊緣人物，隻有林易對他好？或者沒欺負過他？
林易還有這樣的好心？
裴青見到的林易都是萬事厭倦，渾身散發著鹹魚氣質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難以想象林易特意關懷別人的模樣。
至少，他曾經的心還是熱的，後來怎麽就變成那樣了呢？
裴青沒辦法丟下小胖子一個人，於情於理小胖子沒做錯什麽。
而且林易曾經喜歡過他，也許可以從他身上找到林易變化的原因。
這座怪異的小島，還有島上的一家五口，是林易的噩夢。
現在看起來還很和平，噩夢的根源在哪裏？來自在場的誰？
裴青想到林幺，林幺好像對林易的過去很清楚，可是幻境中他沒有出現。
他莫名感覺，林幺產生的時間點也許發生了什麽重大變故，或許那就是解開幻境的關鍵。
要走出恐懼，首先需要麵對恐懼本身。
林易，你到底在怕什麽？
裴青抬頭，凝視著女人模糊不清的臉，恍惚間，她感覺女人似乎笑了一下。
這笑帶著幾分趣味，和之前的癲狂格格不入。
是錯覺嗎？
“你是神明的孩子，為什麽要跟怪物待在一起？”
周圍的風似乎都靜止了。
女人聲音溫柔：“你是我的長子，我對你傾注了最多的愛，甚至容忍了你的瑕疵。我為了犧牲了一個孩子，你卻完全不理解媽媽的好意。
真讓我傷心。”
她說著歎息一聲，裴青的心髒忽然就揪緊，湧起一股愧疚。
自己好像錯了？怎麽可以對這樣一個關愛孩子的母親心生防備呢？
她把我當成她的孩子，她不會對我不利。
裴青的大腦已經不能正常思考，完全被名為愧疚的情緒填滿，他好像看清了女人被籠罩在迷霧中的臉，那是一張聖潔慈祥充滿愛意和關懷的臉。
那樣的美，超乎人類想象的美，美的平和溫柔，可以滿足人對母親的一切幻想。
裴青下意識往女人的方向走去，眼中的防備漸漸卸下，變成濡慕。
小胖子拉著他的袖子，發現原本堅定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哥哥還是選擇了媽媽，小眼睛裏湧出眼淚。眼淚掉在地上，盛開的花朵迅速枯萎，變成充滿死亡氣息的灰白色，似乎紙做的，一戳就破。
“哥哥。”小胖子臉上的肥肉顫動，細細密密的肉芽從肉的褶皺間鑽出。
裴青被背後傳來的強烈威脅感驚醒，之前從女人那裏得到的溫和麻痹感瞬間消散。
他回頭，眼中映出一張龐大醜陋的臉。
小胖子膨脹成原本的十幾倍大小，臉更醜了。他猛地張大嘴，裏麵吐出條青蛙般的舌頭。
舌頭朝前橫掃過來，上麵滴滴答答的涎水落下，地上的泥土花朵紛紛變成枯死的灰白色。
裴青猛地前撲，抓住高高的秋千支架，躲過襲來的舌頭。
他皺眉，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小胖子怎麽突然發瘋了，還變成了這樣。
小胖子伸出肥大的手猛地拍向秋千架。
“哥哥，別走，再陪我玩一會兒。”他那張醜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
裴青踩在秋千架上借力躍起，大鶴般落在棵樹上。
他原本呆的秋千架已經倒了，被小胖子踩成碎片。
“我沒說不陪你玩！”裴青頭一次感覺自己好像不擅長應付小孩子。
現在他的身體縮小了，也感覺不到和解剖者的聯係，要是被這怪物纏住恐怕會死。
當務之急是把小胖子穩住，之前明明還挺乖巧的，怎麽會突然失控？
他早感覺這裏的東西都不正常，沒想到小胖子會突然變成怪物。
“媽媽！讓我下去！”
這時他聽到林衡的聲音，望去，男孩正扒著窗框想要翻下來，卻被女人攔住。
“哥哥犯了錯，媽媽要讓他知道不聽話孩的後果。”女人正望著裴青，輕聲笑：“乖孩子，隻要你跟媽媽認錯，說以後再也不犯了，媽媽就讓你回來。”
“可是——”林衡還想說什麽，滿臉焦急。
女人突然冷笑一聲，掐住林衡的脖子，湊近：“你也想下去喂怪物嗎？”
林衡忽然安靜下來，他不知道從女人臉上看見了什麽，臉色變得蒼白。
女人滿意地摸摸他的頭發，看林衡小動物一樣親熱地蹭她的掌心。
“乖孩子，媽媽就喜歡乖孩子。”她鬆了手，林衡脖子上出現一圈深深的黑色手印。差一點，女人就殺了他。
裴青看到這一幕，心底忽然湧起一股寒意。
這女人教訓自己的孩子像是訓狗一樣。
此時下方的小胖子再次朝他所在的樹撲過來，動作凶狠但是眼中卻沒有一點殺意。
反而有點傷心，還有淚花閃爍。
裴青手中本來已經折斷一截樹枝做武器，在和小胖子對視之後卻突然打消了躲避的注意。
花園內都是平地，他現在的身體一旦落到地上根本跑不過小胖子變成的怪物。
逃跑不能解決問題，那就正麵解決！
他從口袋裏拿出之前小胖子獻寶似的送給他的幾顆糖，拋向小胖子，大聲說：“我就在這裏不躲，陪你玩！”
小胖子舌頭一卷，把糖都卷起來吃掉，也許是嚐到了甜味，他停下動作，眼睛直直看著樹上的裴青。
“真的？哥哥不會騙我吧。”
語氣很委屈。
林易真的對他很重要，裴青更深意識到這點。
“真的。”他點頭答應。
小胖子破涕為笑，又變回了那個毫無攻擊性的胖小孩，臉上有些紅，低著頭小聲說。
“哥哥對不起。”
裴青從樹上落下來，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換來小胖子感動的眼神。
危機解除？
不。
他聽見女人的笑聲：“恭喜你，過了第一關。”
什麽意思？裴青猛然抬頭，隻來得及看見女人消失在窗口的背影，剛才的聲音似乎隻是錯覺。
恭喜過關？
他忽然覺得林易的恐懼世界更加捉摸不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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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想不到吧，我弟弟都是兄控（得意jpg）
裴青：所以你還有幾個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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