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裴青感覺手裏的刀和自己無比契合, 僅僅是握在手中，一股強勢的暖流就往身體裏湧。
那股暖流充斥著暴怒、殺意、破壞欲。
他大腦被那股叫囂的殺氣衝擊著，眼眶也開始充血發暖。
想殺戮, 破壞些什麽。
裴青眼球疼痛，是被他刺傷的那隻, 血紅的眼球中映出的林易的臉也變得紅通通的。有點重影。
但即使是加了這樣恐怖的濾鏡，裴青依舊鬼迷心竅般覺得, 林易很可愛？
之前林易大喊眼睛的時候, 他才察覺。
是啊, 這隻怪物隻有一隻眼球, 大的出奇，而且作為多個鬼的融合體, 他的弱點早就變了。
根據之前頻繁出現的第三隻眼來看，這隻怪物的弱點也許就是眼睛。
於是他選擇了閉上一隻眼，用刀刺另外一隻眼。
眼球剛刺到一點, 他就感覺周圍幻境散去，腳踏實地。他出現在了怪物的頭部, 接下來就簡單多了，他直接將怪物切開, 走出來。
剛出來，林易手裏的魔血刀就心有靈犀般滑到他腳邊。
林易看著裴青走近, 這回是徹底放鬆了。
他之所以確認怪物的弱點是在眼睛, 是因為裴青的身影就是從怪物的眼球中呈現的。
怪物沒必要被裴青放在眼球裏讓外麵的人看。
除非那裏就是一扇“窗戶”。可以打開放裏麵人出來的窗戶。
而裴青也是因為和怪物對視才掉進幻境裏, 陣眼就是眼睛，那麽隻要刺傷自己的眼睛就可以破除幻境出來。
女鬼已經想跑了, 但裴青身後散發著血腥威懾的解剖者讓她一動不敢動。
這次被凍結在原地的, 換成了她。
裴青就這樣一步步走近, 刀鋒在地上拖拉出刺耳的噪音。這噪音鼓動著空氣中令人不安的壓抑和殺氣。
林易從沒見過裴青這樣一麵。
他見過冷漠的，嚴肅的，無奈的。
但是沒見過這樣一身血氣，一身殺意，半睜的那隻眼被血糊滿像是惡魔睜眼的裴青。
他有點漫無邊際的想，要是真有什麽封印惡魔一說，把惡魔封印在體內的應該是裴青才對吧。
沒想到裴青徹底生氣是這樣的——林易突然一抖。
靠，他覺得自己以後恐怕再調戲裴青之前都會掂量掂量，以至於不敢作死。
這怎麽行？不調戲裴青，林易覺得自己吃糖都不香了。
他深沉嚴肅鄭重地決定，還是要調戲，冒著被打死的風險繼續作死。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
裴青走到他跟前，血芒一閃，他抬手削掉了女鬼的頭。
兩顆緊緊黏在一起的人頭大睜著兩隻眼，咕嚕從脖頸滾落，死死抓住林易肩膀的手也鬆開。
林易感覺身體陡然一鬆，差點整個跪下來。
裴青單手按住他肩膀，林易整個人就倒向裴青。
他比裴青高，下巴碰到裴青頭頂。
嘭，撞了一下。
林易感覺下巴一疼，眼淚都要出來了。
被針紮都不疼，碰一下下巴他就憋不住了。
裴青抬頭，林易這傻大隻兔子擋在他跟前，光都擋住了。
他抬手摸摸林易的臉，聲音冷淡但還是可以聽出他在努力試圖讓自己的聲線變得溫和可親一點。
“疼？”
林易嬰兒肥的臉蛋一模就是一陣刺疼，他低頭，對上裴青蒙著血的眼睛。看起來冰冷到邪性，其實又溫柔的驚人。
他嚶嚶嚶往裴青懷裏依靠，弱小可憐又無助。
“疼——”他微微蹲下，強行降低身高把自己下巴擱在裴青肩膀上，蹭著裴青撒嬌。
一頭卷毛蹭的亂七八糟，像幾百天沒剪毛的綿羊。
卷毛上的血蹭到裴青肩頭，但他這次潔癖沒有發作。
還耐心地摸摸林易的卷毛，拿出一瓶恢複藥劑：“我給你上藥。”
林易動作一頓，枕在裴青頸窩抬眼。
入目是裴青脖頸側清晰的青筋，在他白皮膚上格外顯眼，往上是冷漠淩厲的下顎線。
還有挺拔的鼻梁，狹長的鳳眼。
此時他眼睛微微眯著，長睫毛上沾了血，忽閃劍濃稠血液低落，在光潔的臉上滑出一條長長的，觸目驚心的淚痕。
這個角度看來，裴青整個人邪氣的不可思議。
怪不得總被人當成壞蛋，這長相，跟正著實扯不上關係，仔細看裴青的五官其實是有有些不近人情的。
沾了血，那些平時引而不發的他特質就被無限放大。
但是裴青修長冰涼的手指在林易臉上塗藥的動作卻很溫柔。
像是在撫摸小動物的力道，輕飄飄的，林易在他手下都快要打瞌睡。
他彎彎的狐狸眼舒適眯起，就差像貓一樣抖抖毛。
裴青這麽賢惠，以後還不知道要便宜了誰。
他在心底默默想。
臉上好癢，酥酥麻麻的，不知道是藥水的修複作用，還是因為裴青在摸他的臉。
林易下意識排除了後麵一種選項。
他直！鐵直！
怎麽會因為男人摸臉就感覺到癢，他隻是被好兄弟之間的情誼感動了而已。
“好了。”裴青看林易臉上厚厚一層藥都吸收了，撤回手。
這時，一隻手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垂眼，和林易對上視線。
林易的狐狸眼半睜不睜，慵懶中帶著點強硬。像是小憩的猛獸，抬起眼皮看自己的獵物。
說出來的話卻是和極具侵略性眼神截然不同的軟。
“下巴也疼——“
委屈巴巴。
裴青收回手的動作頓住，還殘留著一些藥的手指在林易下巴上摸了摸。
“好了嗎？”
林易得寸進尺，整個人往裴青懷裏擠，完全不管裴青其實比他小隻這個事實：“腿也疼，要背。”
裴青動作僵住，血色眼睛有點莫測。
林易被他直勾勾盯了幾秒，突然就跟炸了毛的貓一樣。退開。
完蛋，他太作了，把裴青的耐心耗盡了。
他怎麽忘了，裴青有時候雖然溫柔，但暴躁也是真暴躁。
這暴躁是含而不漏的那種，藏在他極好的教養下，一般針對對象隻有林易這個無敵作精。
他總是可以輕易挑起裴青的怒火。
裴青朝他伸出手。
林易緊張地卷毛都要變直了。
直到裴青狠狠掐了他嬰兒肥的臉蛋一下，冰涼涼的嗓音帶著點調侃：“臉皮真厚。”
不對勁，不對勁。
林易有點暈乎乎的，裴青你是不是崩人設了？
你不對勁！
裴青沒管林易，他都可以活蹦亂跳地作死，大概是已經恢複了。
他提著刀往女鬼屍體方向走，邊走，邊摸出一瓶修複藥劑，仰頭往眼睛裏一倒。
藥水衝洗著他眼睛裏的血，濃稠半幹的血液被順著臉頰線條衝洗下來。
劃過皮膚，在下顎出變成一串粉紅珠子吧嗒吧嗒往下墜落。
很快，衣襟就染紅了一片。
他看著地上兩具被縫合在一起的女屍。
揚起魔血刀，噗嗤，輕鬆沒入。
刀身上紅光閃動開始吞咽。
裴青背後的解剖者虛影仰頭，渾身繃帶微微鼓動，似乎正包裹著一顆用力跳動的心髒。
看起來，裴青意外的適合這把刀啊。
林易摸摸下巴，他的感覺果然沒錯！
很快，地上的屍體就被吸幹，粉碎成一蓬灰。
裴青拿著刀，視線落在另一個方向，卻忽然頓住。
“頭呢？”
剛剛斬斷的人頭呢？
林易轉身，女鬼的頭應該就掉在這附近啊。但是血光照耀下，什麽也沒有。
突兀的，黑暗中，剛剛被斬殺的怪物所在。
三束紅光亮起。
那是三隻血淋淋的眼，正常人眼大小，此時卻擠在一張臉上。
不是像二郎神樣，眼睛在額頭上，而是多出來的那隻眼睛取代了嘴巴的位置，在人臉上構成一個倒三角。
三隻眼！
林易心中警鈴大作，他迅速走近裴青。麵向那恐怖氣息的方向。
“越夕濃？”他遲疑。
這充滿威脅感的氣息，分明和他一直從越夕濃身上感覺到的一模一樣！
可越夕濃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沒想到你還認得出我。”渾身青白的女鬼從黑暗中走出。她臉上三隻血紅的眼發著光，在黑暗中格外瘮人。
裴青臉色沉凝，手擋在林易跟前，讓他後退。
他發現有些不對。
越夕濃被鬼寄生按理來說應該已經沒有自己獨立想法才對，但是現在他好像還有意識。
“躲什麽？我們之前不是合作的很好嗎？”越夕濃愉悅地笑起來，隻是她臉上都是眼睛，不知道聲音是從哪發出來的。
“你被鬼影響了。”裴青大聲提醒，試圖喚醒越夕濃的神識。越夕濃是二級玩家，怎麽說都不會這麽容易被鬼寄生。
“影響？”越夕濃突然笑起來。
“我沒感覺啊。”
她渾身赤裸，背後突然升起一彎血月。
血月伴隨著盤旋的三隻猩紅眼瞳，還有渾身赤｜裸女人的白色，在黑暗中格外恐怖。
“你們體內有我主的烙印。”她笑起來：“吃了你們，我就可以得到主的注視。”
主，這個主是指陰神？
眼睛的確是陰神的外在顯化形象之一。
三隻眼是指現在越夕濃的形象，還是三個被眼睛注視著的人？
無論怎樣，現在看來不殺了越夕濃，他們一個也別想走。
越夕濃多出來的那隻眼突然血光大放，數不清的鬼氣波紋般蕩開。
她站在原地沒動，似乎自信這樣就足以殺死林易裴青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