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越夕濃!許呈!”裴青站在電梯門口喊那兩個人的名字。
但是沒有絲毫回應, 四周安靜的可怕,好像隻剩他們兩人。
兩個大活人,哪裏去了?
裴青看著電梯, 雖然老舊,但內部完整密封, 除了一個窄小的,幾厘米寬的通風口, 再沒有別的出口。
會不會是他們已經出電梯了?
裴青沉吟。
“他們是被鬼叼走了吧。”林易蹲在地上打量電梯口的痕跡。
沒什麽異常, 什麽拖拽掙紮之類的痕跡都沒有。就算是消失應該也不是在這一層樓。
“還有剛剛那個尖叫聲, 可不像越夕濃的。”林易記憶很好, 耳朵也很尖。
越夕濃雖然話不多,但是聲音偏向於沉靜, 粗一些。
但是剛剛那個女生聲尖銳刺耳,遠遠的就讓人耳朵刺的疼,絕對不是越夕濃。
“也就是說, 電梯裏麵的是個女鬼?”裴青皺眉。
尖叫是從電梯方向傳過來的,那個鬼究竟在哪還難說, 是在電梯裏?還是在其他地方?
現在最危險的不是那些鬼,而是敵暗我明, 誰也不知道鬼會什麽時候突然襲擊。
他和林易經驗不足,不清楚鬼的手段。
要是一個不慎中招, 那就是要命的事。
“你要救人?”林易問。
“他們畢竟是合作者。”裴青說:“況且就算許呈有問題, 越夕濃也不是壞人。”
林易摸摸下巴, 突然豎起手指。
“這樣吧。”他起身往電梯裏走。
裴青攔住他,皺眉:“你幹什麽?”
林易不是怕嗎?
而且這樣直接進電梯太危險了。
“你不是要救人嗎?”林易攤手:“他們是在電梯裏失蹤的, 到底到哪去了, 也要進電梯看看才知道。”
語罷他已經整個人站在電梯裏, 還衝裴青招招手:“快進來。”
林易都進去了,裴青隻能跟上,而且這是唯一的辦法。
這棟老舊的樓層沒有樓梯,隻能通過電梯上下。
說來奇怪,說這公寓老的話,居然連樓梯都沒有,隻有一架電梯上下,說新吧,隻有一架電梯鑰匙電梯壞了怎麽辦?
樓裏的居民怎麽上下?這麽看來也並不方便,不知道設計者的用意在哪裏。
林易站在電梯裏,整棟樓一共才六層。
上麵五層六層和二層的按鍵都是壞的。
其中二層那個是被裴青暴力弄壞的。
林易隻能按下第一層。
電梯開始緩慢下降,林易則開始在電梯內部來回走動,敲敲打打。
實心的,排除那兩個人鎖在電梯夾層。
“要是他們不在電梯裏呢?”裴青提出質疑,
雖然他們聽見了尖叫聲,但要是那是個陷阱呢?
也許越夕濃他們是在其他樓層。
這不是沒可能。
“不,他們絕對還在電梯裏沒有出去過。”
此時電梯正在一樓停下,林易看了眼外麵的地麵,地麵上散落著一些細碎的紙灰。
這之前叫小亮的男孩在這裏燒紙,被房東老人拿掃把掃過,但房東的掃把太破,有些細碎的紙灰掃不起來,反而在地上被薄薄地鋪了一層。
而現在地麵上的紙灰平整一片,沒有被腳踩過的痕跡。
要是許呈和越夕濃出了電梯,那這裏的紙灰絕對會留下腳印。
“很明顯,他們沒出來過。”林易接著按下了二層的按鈕:“既然他們不在一層,那就隻能在二層。”
之前電梯裏的鬼想把他們帶到二層,那二層一定有東西!
到二層也許可以找到許呈他們消失的線索。
“可是按鍵壞了。”裴青看著林易按下去之後,斷裂的二樓鍵絲毫沒有亮起的跡象。
“要是那個鬼要出手,按鍵壞了根本不是問題。”
林易說著整個人藏到了裴青背後:“要是等會門開了,你要保護我!”
裴青點頭。
“嗯。”
電梯的數字緩緩跳動,在經過二樓時,突然,停住了。
嘎嘣一聲,電梯似乎是碰到了什麽,猛地震動一下,接著,電梯內的燈熄滅了。
電梯陷入黑暗中。
接著,那股冰冷腐臭的氣息漸漸濃烈起來。
林易站在通風口下,可以感受到頭頂上的嗖嗖冷氣。
他縮了縮脖子,默默抱緊了裴青:“你答應會保護我的吧?”他再次確認。
裴青抬眼看向通風口,太黑了,什麽也看不清。
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手機手電筒。往通風口一晃。
借著一晃而過燈光,裴青背上霎時間布滿冷汗。
不是害怕,是人麵對突然驚嚇的本能反應。
他看見通風口上,一張慘白腐爛的鬼臉正貼在哪裏。
大大的眼珠子從突出眼眶中正悄悄窺伺著他們。
女鬼長長的黑發還從通風口的縫隙裏落下來。
那劇烈的腐臭除了來自女鬼,還是來自她那一頭長發。
作嘔的腐爛臭味幾乎讓人窒息。
裴青想到他們每次踏入電梯都會聞到這樣的腐臭,難道每次,這個女鬼都趴在電梯上,通過通風口這樣看著他們?
驚嚇隻是一瞬,裴青背後解剖者虛影憑空浮現,握著手術刀直直刺向女鬼露在通風口上的眼睛。
但解剖者並沒有碰到女鬼,女鬼的影子就壁虎一樣迅速爬開了。
“走了。”裴青說。
與此同時,電梯門叮一聲敞開了。
外麵的光照進來。
照在黑暗中,裴青和林易臉上。
外麵呈現的並不是二樓的走道
而是一模一樣的一個電梯空間。
隻不過是亮著燈,空蕩蕩的。
裴青試著伸出手,但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
他們隻能看著對麵那個電梯中發生的一切。
“什麽東西?”林易小聲問。
“不知道。”裴青搖頭,現在隻能靜觀其變。
對麵的空電梯中。
叮一聲,一個挎著包的女人走進來。她一身職業裝,黑上衣黑裙。
女人樣貌秀美,隻是神情疲憊。她靠著電梯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裴青和林易的視角隻能看見她的側臉。
“是個上班族,剛加完班回來的。”林易總結。
“生活並不如意,隻是艱難地苟延殘喘。”
接著,女人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露出一個微笑。
在她放下手機的過程中。
林易看見他的手機屏保是一對笑容燦爛的老人。
坐在山間的茶樹下,帽簷上還別著茶花。
應該是她的父母吧。
女人接著抬眼看了眼電梯,又地低下頭看手機。
時間一點點流逝,電梯內的場景沒有變化。
女人一動不動地看著手機,像是一具僵硬的雕塑。
“難道鬼是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裏?”裴青開始嚐試突破手前的屏障。
手指在屏障上敲擊一下,手感是冰冷堅硬的。
像是——電梯的牆壁。
“不是的。”林易說:“等等,你看,她動了。”
裴青停下動作,對麵的女人動了。
她先是動了動腳,穿著高跟鞋站了很久,腳已經有點酸了。
接著她就抬頭去看電梯的樓層已經到哪。
看著電梯的數字,不知道看見了什麽,她的神情突然變了。
接著神情就變成驚恐。
她撲到門上開始敲擊電梯大門。
嘭嘭!
“有人嗎?”她大喊,神情慌張。
接著她開始拚命按著電梯的報警鍵。
但等了很久都沒有人回應。
女人開始撥打電話,但電梯內信號微弱,她電話一個也沒打出去。
到最後她已經精疲力竭,脫力地坐倒在地,背靠著牆喘氣。
發生了什麽?裴青和林易隻能看見女人的側麵,看不見電梯樓層。
她到底看見了什麽?會這麽慌張。
“應該是電梯故障。”林易推測:“一個人夜晚在電梯上,突然露出這種表情,除了電梯壞了就是電梯裏有鬼。
如果電梯裏有鬼,她還不會這麽冷靜,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電梯故障。
她之後打電話也是因為想找修電梯的人,但是沒人接電話。”
簡而言之就是,這個女人被電梯困住了。
“所以鬼讓我們看這個的目的是什麽?”裴青不解,要是鬼要殺他們,隻要直接出手就可以了,沒必要還讓他們觀影。
“這個女人是上一個受害者?”裴青猜測。
這也許是鬼的心理戰術,想要讓獵物恐懼進而放棄抵抗。
“或者幹脆就是鬼本身,等到她想要我們看的東西結束的時候就是她動手的時候。”林易補充。
總之,鬼要讓他們看這個絕對不懷好意。
兩人都隨時保持警惕。
另一個電梯空間中,女人沒有發現林易和裴青這兩個旁觀者,自顧自進行著自己的故事。
她疲憊地靠在牆壁上,耗盡了精力又困,居然靠在電梯牆壁上緩緩睡去。
也許明天一醒來就已經得救了吧,她想。
一晚上的時間過去,女人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她是被饑餓感餓醒的,但是一睜眼,看見的仍然是緊閉的電梯大門。
沒有人來救她,似乎她已經被所有人遺忘了。
她的一晚上在林易和裴青看來僅僅過了幾分鍾。
接著,就是足以讓裴青永生難忘的場景。
女人被封鎖在電梯裏,她睡了幾次醒來幾次。每次她都會盡力呼救,拚命拍擊大門希望可以得救。
但是每次都是毫無回應。
她的呼喊聲從一開始聲嘶力竭,到後來嗓子啞到幾乎發不出聲音,嗓子裏擠出的聲音枯木摩擦一樣刺耳。
她沒有食物,甚至開始進食自己的排泄物維持生命。
這場景當然是惡心的,但也是可以讓人感同身受的痛苦。
因為這是絕望。
到了第五天?也許是第七天?
女人已經沒有絲毫力氣,她脫水地躺在地上,嘴唇幹裂,意識模糊。
電梯裏已經被排泄物的髒汙和她弄傷自己的血跡弄得到處都是。
她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
但求生的欲望驅使著她。
用手指甲去扣,用指甲去咬,甚至用頭去撞那扇堅硬的大門。
指甲崩斷的殘骸掉落在血泊裏,指甲根部的血肉因為用力過大也被帶著崩掉。
女人十指血肉模糊,但她仍然感覺不到痛一般固執地在地上爬行,用血肉模糊的手去拍打著,摳挖著堅硬的金屬牆壁。
到最後,電梯的四麵牆和底部都布印滿血掌印。
餓極了的女人甚至開始進食自己的頭發,她把自己的頭發撕下來塞進嘴裏咀嚼以此填充已經餓到麻木的胃。
到了最後一天,她已經把自己的頭發連著頭皮吃完,五指的傷口腐爛發臭,長出細密的蛆蟲。
蚊蟲從通風管道被她吸引進來,圍繞著她散發著腐臭的身體飛行。
女人抬頭,看見了通風口。
隻有幾厘米寬的,窄小的通風口。
突然,她渾濁的眼睛中燃起希望。
她開始手腳並用往上爬,去夠那個通風口。
她跳起來,幾次失敗之後,手指抓住了通風口邊緣。
然後,她慢慢地,把整個人往通風口塞去。
顱骨被擠癟,眼珠暴突,臉上的皮膚肌肉扭曲變形。
這麽小的通風口,該怎麽塞一個人呢?
於是她被生生卡死在了通風口。
此時,她的頭已經塞進去了一半。
牢牢卡死在狹小的通風口中。
屍體被吊起,在半空中微微晃蕩。
畫麵到這裏就結束了。
嘭一聲,燈如亮起時一半突兀地熄滅。
幾乎是與此同時,裴青揚起手裏的手機,照向上方的通風口。
一張扭曲的鬼臉正試圖從通風口中鑽進來!
慘白的燈光照亮她臉上腐爛剝落的皮膚。
還有抓住通風口的,腐爛截斷的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