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裴青！”林易大喊出聲。
“你在哪？”裴青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接著黑暗中傳來摸索的聲音。
他在找林易的位置。
林易聽著耳邊清晰的高跟鞋聲，咽了口唾沫。
“姐姐？妹妹？咱們無冤無仇，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路人。
冤有頭債有主, 誰跟你有仇你找誰去吧——”
他碎碎念。
下一秒，一隻冰涼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啊！”林易發出一聲慘叫, 像是被狐狸抓住的雞崽一樣拚命撲騰起來。
嘭，他手肘碰到了什麽。
接著裴青冷淡夾雜著怒火的聲音響起：“你幹什麽？”
聽見裴青的聲音, 林易霎時間停止動作, 尷尬地理了理衣領。
“原來是你啊。”
啪嗒, 一聲脆響。
黑暗的房間內燈光亮起。
裴青站在林易身後：“我還以為出事了。”
他無奈說, 接著敲敲一旁的燈光開關：“隻是燈滅了。”
林易被裴青的目光看的心虛，咳嗽一聲。
“我才不是怕了, 我是在提醒你有鬼讓你小心而已。”
裴青假裝沒聽見剛剛林易慘烈的叫聲，點頭：“是，我知道, 你隻是提醒我。”
要是追根究底，他絕對掰扯不過林易。林易這家夥最擅長胡說八道, 可以把死的說成活的。
跟他扯明白，沒結果的, 裴青幹脆就不費那個勁。
“那個高跟鞋的聲音，你聽見了嗎？”林易小聲問。
“嗯。”裴青眼神在房間內掃視, 神情凝重。
燈熄的一瞬間他也聽到了高跟鞋的腳步聲, 就在這個房間裏！
但是燈一開, 聲音又沒了。
“這個房間裏不幹淨。”裴青說：“你跟我一起，現在開始不要分開。
他怕一分開, 林易這個戰五渣就被鬼滅了。
林易連連點頭, 現在的他格外乖巧。
裴青轉身扭開門鎖：“我們去提醒一下他們, 這些房間估計都有問題。”
林易乖乖巧巧拉住裴青的衣角。
裴青於是就拖著一隻委屈巴巴的大兔子出門。
林易比他高一個頭，現在卻是一幅小媳婦的樣子。弓著腰黏著裴青，弱氣又可憐。
可憐到裴青差點忘記這家夥的真麵目。
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有點想笑，隻是平常麵無表情的臉略微僵硬，笑容顯得有有些艱難。
於是裴青又默默把翹起的嘴角放下了。
外麵的走廊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可以看見亂七八糟的塗鴉，還有一些詭異的汙漬。
噴濺狀，呈現深紅或者漆黑的幹枯色澤，像是——血。
那些塗鴉都是記號筆畫的，黑色的淩亂線條有的亂成毛線，有的可以看出畫的似乎是人。
小小的塗鴉人，咧著大大的笑，有的哭喪著臉，眼角形象地用一滴黑色墨水表示眼淚。
無論走到哪，走到哪個角度。簡筆畫小人黑漆漆的眼眶都像是在注視著你。
兒童風格鮮明的簡筆畫，在昏暗肮髒的走廊裏卻分外詭異。
裴青走到301門前敲門。
接連敲了幾下，裏麵才有人回應。
門打開，許呈站在門前：“做什麽？”
“你們剛剛有沒有聽見高跟鞋的腳步聲？”裴青問。
“沒有。”許呈臉色一沉，立馬就要關門。
在他看來就是林易和裴青兩人果然被鬼纏上了，他可不想沾上這晦氣。
裴青冷淡的神情這回是徹底冷了。
他單手扶著門，許呈關門的動作就被生生遏製住。
許呈手上使勁兒，青筋都暴起來了。
但是裴青輕飄飄扶著門框，眉頭都沒皺一下。許呈手裏的門就硬是動彈不得。
什麽怪力！
許呈額頭冒出冷汗。
“你想幹什麽？跟我動手？”許呈冷笑。
“不是，隻是提醒你們一句，房間裏可能有東西。”
裴青冷冷說完，手鬆開。
許呈嘭一聲把門關上。
“不識好歹。”林易小聲嘀咕。
要在平時他肯定要整這個許呈一回，但他現在怕的要死，什麽幹壞事的心思都沒了。
“現在他們靠不住，我們要自己想辦法。”裴青望著漆黑一片的走道，神情微微凝重：“先去下麵看看。”
“下去幹什麽？你忘了剛剛電梯的事情嗎？“
林易看著緊閉的電梯門，神情抗拒。
“踩點。”裴青已經按下電梯的按鈕。
剛剛的短短時間內，電梯已經回到一樓。
也就是說，這棟詭異的公寓裏應當還有其他住戶，隻是不知道，是人是鬼。
“踩什麽點？”林易扒著裴青的肩膀探頭探腦。望著電梯不斷跳動的數字，莫名喉嚨發緊。
“逃跑的點。”裴青說：“就算打不過，至少要知道怎麽逃跑。”
逃跑？林易一愣，接著猛點頭：“要不我們現在就跑——”
啪。裴青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
“說什麽呢？陳棠說這是二級任務，可以試一試。”
林易委屈巴巴捂住腦袋：“那你別走太快了。”
裴青有點壓不住笑容，翹起的嘴角被林易眼尖地捕捉到。
他瞬間更委屈了。
裴青這個麵癱都笑他！
怕鬼怎麽了？他這樣的小可愛不能怕鬼嗎！
“哼。”林易冷哼一聲，他決定不跟裴青說話。
他要跟裴青冷戰！要讓裴青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
裴青絲毫不知道林易這個戲精又在腦補什麽，電梯到了，門向兩側打開。
他率先走進去，林易還在賭氣，一發現裴青走了，馬上忘了自己還在跟裴青“冷戰”，馬上一邁長腿跨進電梯。
麻溜站在裴青背後，當一隻黏人的背後靈。
這次電梯安穩到了一層，什麽異常都沒有出現。
電梯剛一打開，林易就嗷一嗓子摟住裴青的脖子。
臉埋在裴青頸側。
裴青被突然的重量壓得身體一歪，額角青筋蹦起：“你在幹什麽！”
林易臉挨著裴青脖子，悶聲悶氣：“有鬼！”
邊說，他邊伸出爪子把裴青的臉往一邊推。
裴青扭過頭，看見右邊，幽暗的走廊中，之前眼熟的男孩正蹲在地上。
地上點著一隻白蠟燭，還有一堆水果，和已經燒盡的紙。
慘白的燭火在男孩背後拉出一條細長的人影。
男孩聽見聲音抬頭，蒼白稚嫩的臉上滿是木然。
很快，他又埋下頭。手指扒拉著地上的紙灰。白淨的手指漆黑一片。
裴青和林易放輕腳步往前走，兩人都有意要忽略這個男孩。
但當他們經過這個男孩身前時。
死寂的走廊突然響起稚嫩的歌聲。
“小小鳥，藏藏好。鬼在樓下，小心拔掉翅膀。
小小鳥，藏藏好——”
稚嫩的童音，詭異的曲調。
在寂靜的走廊中顯得格外淒冷，讓人脊背生寒。
林易回頭看了一眼，瞳孔瞬間緊縮。
男孩蹲在地上，手裏握著滿滿一捧紙灰，往嘴裏塞。
慘白的臉上沾滿黑色粉末，感覺到視線，他抬頭，衝林易咧出一抹笑。
羞澀又膽小。
“大哥哥，小心，有鬼。”
林易抱住裴青的手更用力了，就差把整個人都掛在裴青身上。
“那個男孩是鬼！正常人怎麽會吃燒給死人的紙灰！裴青！”
“嗯？”裴青身上掛著一個大型掛件，腳步依舊紋絲不亂。
“我怕。”林易隻差嚶嚶嚶出聲：“他在吃灰。”
裴青扭頭，剛剛還蹲在那裏的男孩已經不見了。
“噓。”他神情凝重。
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
幹瘦老頭從黑暗中走出，臉上下垂的褶皺投下深深的陰影。
“我不是說過，不要弄出聲音？”
“我們來找廚房。”裴青神情平靜。
“廚房，往前，在櫃台旁邊。”房東老人繼續往前走。
林易注意到他手裏拿著掃帚和鏟子，正慢吞吞收拾地上的灰燼和水果。
“老伯，這是給燒給誰的？”林易扒在裴青背上，問。
房東深陷的眼眶望過來：“死人。”
林易悻悻閉嘴，明顯，這個老頭肯定知道什麽，但什麽也不肯說。
裴青初步估量這條走廊大概二十米長。
直線形。
走廊的盡頭，慘白的蠟燭靜靜燃燒。
越過櫃台，隱約可以看那件後麵廚房的輪廓。
因為沒有燈，剛進來的一眼林易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居然是公共廚房，這太老了吧，多少年的公寓了？”
裴青摸索著打開燈，廚房很小，但是裏麵的工具都一應俱全。
髒兮兮的冰箱，灶台，刷完台，所有工具都籠罩著一層髒兮兮的油膩汙漬。
裴青拉開冰箱門，裏麵空無一物。
下層堆滿莫名的肉類，已經凍的慘白。
裴青修長的手指在冰箱夾層裏摸索一陣，再抽出來時，指尖除了冰霜，還有一團頭發。
女人的長發，為什麽會在冰箱裏？
裴青皺著眉拉開冰箱裏裝肉的塑料袋。
他是醫生，可以很肯定，裏麵的不是人肉。
瞬間他鬆了口氣，雖然已經知道著做公寓不正常，但他還是不希望人肉出現在冰箱裏。
“要是我們出不去，就隻能吃這個了？”
林易看著那些顏色詭異的生肉，臉有點青。
他是拒絕的。
他寧願吃泡麵也不要吃這些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死肉。
“不知道，先確認能不能出去再說吧。”裴青說。
他也算見慣了大場麵，之前還在醫院的停屍間外值過夜班，上學的時候也沒少幫導師整理過解剖樓的標本。
他走出廚房，試探著沿著記憶中來時的路走。
但沒走幾步，亮著燭光的櫃台再次出現在眼前。
他們又回來了。
“出不去了。”裴青定定望著櫃台上慘白的蠟燭，眼神沉到了底。
這時，死寂的長廊上。
孩童稚嫩的歌聲再次響起。
“小小鳥，藏藏好，鬼在樓下。小心拔掉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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