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喵——”花花慢悠悠停下蹭背的動作,邁著貓步走到人偶跟前。


  圓溜溜的貓瞳中滿滿都是好奇。


  反而是人偶,看見花花的一瞬間渾身都炸起來了。


  立刻邁開腿飛快從門縫鑽出去。


  花花在原地趴下,舔舔爪子。


  眼瞳眯起。


  “這不是我家嗎?”女鬼許希瞬間就認出自己住了幾十年的房子。


  “對。我還要先給你收屍。”陳棠說著拉開門。


  腐爛的臭味瞬間從敞開的門中飄出,比夏天堆積了一天的垃圾場還要臭。


  林易皺眉捂住鼻子,剛剛站在門口時裏麵的臭氣居然一點也沒有泄漏。


  也是,不然鄰居早就報警了。


  陳棠率先走進門,林易在最後把門關上。


  放任這個味道遲早會把鄰居引來,他們兩個就洗不清了。


  最裏麵的臥室,一具已經腐爛到看不出人形的屍體趴在電腦桌上。


  蒼蠅在屋裏飛舞環繞,這具屍體就是它們的樂園,食物,產卵巢穴。


  許希飄向自己的屍體,伸手想要觸摸,但手卻穿過。


  “我已經死了啊。”她在一邊的電腦桌上蹲下。


  “你們要怎麽處理我的屍體?”她問。


  “我認識一個入殮師,讓他給你處理一下。”陳棠說,蹲下來取出一個棺材一樣的木盒子。


  瞬間許希的屍體就消失不見。


  這應該是一個遊戲道具,跟自己的猜拳一天中一定勝利一樣。


  但這個明顯比那個有用多了。


  “謝謝你!大好人!”許希眼淚汪汪:“等我投胎到好人家,我給你打錢。”


  “那倒不必,我還不知道活不活的到那時候呢。”陳棠伸手驅趕周圍飛舞的蒼蠅。


  “現在我們去找那個殺了你的家夥。”


  他看向許希,伸出手掌。手掌中托著一根紅線一樣的東西。


  又是道具。


  林易反射性想到自己少得可憐的道具和遊戲幣,就是不知道道具掉率怎麽樣,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得到。


  如果是看運氣的話,林易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就隻有猜拳這一個道具了。


  “道具是根據任務完成度掉落的。但是一樣完成度有的人可以開出A級道具,有的隻能開出C級。道具的等級是區間性波動的,至少會有保底。”


  陳棠看出林易的疑惑,主動開口解釋。


  目前為止他都表現的很和善。


  並沒有異能組那群人的傲慢。


  除魔塔?也許這是目前為止最適合自己的組織。


  而他們的人陳棠就在林易麵前,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林易是幸運的。


  “有了!”陳棠的話打斷了林易的思緒。


  他看見陳棠手中的紅線已經纏在許希手腕上,另一端隱沒在門板上,向外延伸。


  連接著另一個方向。


  “走!”陳棠爬上窗戶,縱身一躍人影就不見了。


  林易站在窗邊,看著下方幾十層樓的距離。無語凝噎。


  “是什麽給你你我會飛的錯覺?”


  “哦,我差點忘了。”


  陳棠扒著窗戶爬上來:“抱歉,小兄弟,這個給你。”


  他遞給林易一個巴掌大的小翅膀玩具,很低劣的塑料質感。


  還是粉色的。


  像劣質的兒童玩具。


  林易握在手裏,腦子裏自動冒出使用方法。


  C級道具。


  隱形的翅膀。


  握在手中,精神力感應。


  啊這,這名字怪裏怪氣的。


  林易放出背後的欺詐師,欺詐師半透明的手掌握住那對小翅膀。


  瞬間他就感到強風從耳畔掠過。


  他飛起來了。


  狂風吹動他臉頰的發絲,糊住了眼睛。


  林易默默把劉海捋上去。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個夾子把頭發夾住。


  動作熟練的讓人心疼。


  “你適應的很好嘛。”陳棠在前麵投來讚許的眼神。


  林易被風吹得眼睛微微眯起。


  “天上沒有維持秩序的人?“


  就這樣在天上飛?


  他注意到自己的身體也被道具隱形了。


  在他還是普通人的時候,在這片普通的天空下有多少玩家曾經這樣往來呢?


  明明是同一個世界,但玩家和普通人早就被割裂成了兩個平行空間。


  “噓,有的。”陳棠示意。


  林易順著他的目光看見遠處樓頂上一個小黑點。


  “但是他等級沒我高,什麽都看不見。”


  “到了。”許希一直在旁邊飄著。她手裏的紅線延伸進前方一個屋子的窗戶裏。


  幾人蹲在窗台上往裏望。


  做賊似的。


  林易突然就明白陳棠是怎麽找到他的了。


  窗戶裏是間臥室,臥室裏一個女孩正靠著床頭看手機。


  立馬,許希就把陳棠和林易兩個人的腦袋摁下去。


  那個女孩穿了一條睡褲,姿態隨意,隨時會走光。


  “你們兩個不準看!”


  “就是她。”陳棠說:“她身上有那個東西的氣息。”


  “她是凶手?”許希不敢置信。


  “不是的。”林易雖然剛剛隻看了一眼,但能確定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氣質柔和,那不是殺人者的氣息。


  “沒錯,但她可能是那玩意的下一個目標。”


  陳棠探頭:“讓我看一眼我就能確認。”


  許希按著他的頭:“我呸,你就是想偷看。”


  “冤枉!”陳棠小聲bb:“我早就看見了——”


  啪!剛說完他就挨了女鬼許希一巴掌。


  “我進去把她迷暈。”


  許希飄進屋,在女孩背後輕輕吹了一口氣,女孩就倒在床上。


  許希給她打理好衣服才叫林易和陳棠進來。


  “為什麽你不對我用這招?”林易摸下巴:“雖然我知道我很帥,但是你不用那麽客氣。”


  許希呸了一聲。


  “你倒是挺自戀的,所以這就是你理直氣壯寫爛文的原因?”


  林易,膝蓋,又中一箭。


  這個女鬼,嘴毒這一點怎麽跟裴青那麽像!


  對了,他還沒問警局裴青家的東西解決了沒。


  不然他一會兒還要伺候一頓晚飯。


  “我是吹弱了她的氣,讓她昏睡。但是每個人的氣不一樣,男人的氣就比較不容易吹。”


  許希在房間裏飄來飄去。


  很快被書櫃上的幾個玻璃櫃吸引了視線。


  透明的玻璃櫃裏麵擺放著幾個精致的人偶。


  比例完美的人偶,瓷白的臉頰,精致的妝容,穿著古裝或現代裝扮。


  過於寫實到有些恐怖。


  “她也喜歡玩偶。”許希兩眼發光地看著櫥櫃裏的人偶,蠢蠢欲動想伸手摸摸。


  陳棠說:“那東西現在不在。我們要在這守株待兔,但是人太多了,那東西會起警惕心。我一會兒偽裝成這個女孩的樣子躺在床上,你和許希藏在擦上偽藥劑藏在床底下。”


  林易接過陳棠遞來的一瓶藥水,按照指示擦在自己眉心。


  給許希也擦了一點,兩人帶著昏迷的女孩一起鑽進床底。


  陳棠則拿出一張薄薄的麵具貼在臉上,在床上躺好。


  一切準備就緒,外麵的天光一點點暗下來。


  林易透過床底幾乎已經看不清外麵了。


  滿是灰塵的床底壓抑又窒息,他身邊擠還著一人一鬼。


  許希這個聒噪的女鬼安靜下來,這畢竟事關殺死她的凶手。


  要不是陳棠,她甚至還不知道自己是被怪物殺死的。


  啪嗒,一雙纖細的腳踩在地麵,是陳棠下來了。他下床打開了燈。


  他身上的裝扮也和昏迷的女孩完全一樣,加上女孩就在這個房間,即使那個怪物回來了也不會發現自己留下的印記已經消失。


  從林易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敞開的房門,女孩的父母下班回來,在門口跟陳棠說了幾句話,各自離去。洗澡睡覺去了。


  房子再次死寂下來,


  陳棠在床上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畢竟是玩家,耐心不是尋常人可以比擬的。


  女鬼許希也忍受力良好,畢竟變成鬼之後她獨自跟自己的屍體相處了一周!

  那個昏迷的女孩被塞在床底角落裏,她被許希吹了鬼氣,起碼昏睡到明天早上。


  夜深了。


  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林易趴在床底也有些昏昏欲睡,他掏出一根棒棒糖塞進嘴裏。沒有發出聲音,就叼著。


  女鬼許希撞撞他的肩膀。


  林易遲疑一瞬,也遞給她一根。


  許希比了個大拇指。


  林易趴在床底,想到裴青,他應該已經下班了。


  希望他能順手把花花喂了,不然自己回家又要挨一頓喵喵拳。


  突然,女鬼又碰了他一下,伸手往前指了指。


  林易望去,瞬間屏住呼吸。


  格拉,格拉。


  關節摩擦的詭異聲音傳來。


  由遠及近,很有規律,似乎是在,行走。


  隨著那聲音,一根細細的小棍出現在了門框邊。


  敲動了一下。


  接著是一條穿著靴子的腿。


  再然後,一個衣著華美的人偶出現在門口。


  他有點跛腿,緩慢地往門內走。


  人偶出現的一瞬間。


  女鬼許希眼眶裏的眼珠就掉在地上,好在她是鬼,並沒有發出聲音。


  地上的眼珠子旋轉幾圈,直勾勾盯著走進來的人偶。


  林易則看著那隻人偶思考,這是什麽?妖怪?鬼?

  那隻人偶慢慢往房間裏走,仰頭看向床上。


  林易猜測它是在看偽裝成女孩的陳棠。


  接著,人偶就爬上床。


  格拉格拉的骨節摩擦聲在他們頭頂響起。


  林易屏住呼吸,等待陳棠把那玩意抓住,或者它們大起來。


  但沒有生意。人偶上去好一會兒了,但房間內悄無聲息。


  林易隱隱感覺哪裏不對。


  但就在這時,床上傳來陳棠的聲音。


  “我抓住它了!你們出來吧!”


  他大聲喊有些焦急:“他在掙紮!快!”


  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許希就從床底下鑽出去。


  林易用最快的速度伸手,但什麽也沒抓住。


  鬼的速度太快了。


  許希出去之後,室內再次歸於沉寂。


  林易伸手握住藏在口袋裏的刀。


  屏住呼吸。


  因為缺少氧氣,他額角的血管突突直跳。


  但他並不害怕,並不緊張。


  相反,他開始感覺到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從安靜血脈中汩汩流出的躁動不安。


  他握緊刀,開始渴望見血。或者砍斷摧毀一些什麽東西。


  “快出來吧,它已經被抓住了。”


  陳棠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易掏出折疊刀,用指尖輕輕彈開。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像是專注殘酷的捕獵者。


  琥珀色眼睛冰冷到極點反而產生了正發著光的錯覺。


  “快出來吧——”


  “還是說你要讓我去找你?”


  那個聲音從開始的焦急,到暴躁,再到不耐。


  到最後,那個聲音開始移動。


  在頭頂的床板上爬行。


  林易死死盯著前方床底泄漏出的些許亮光。


  會跟恐怖電影一樣,在那裏突然出現一雙倒掛著的眼睛嗎?

  當它出現的一瞬間,我用刀刺穿它的眼珠,可以把那個不明怪物殺死嗎?

  許希說鬼不會被殺死。


  但是林易並不完全相信。


  如果鬼不能被殺死那麽現在的世界就應該魑魅魍魎橫行了。


  鬼和怪物一樣都是某種和能量體。


  都有特殊的方法可以殺死。


  再說。


  “現在可不是我想不想殺它的問題,而是我該怎麽全力活下去。”林易自言自語。


  “什麽除魔塔,真是不靠譜。”


  說著,他手裏的折疊刀驟然向後一揮。


  奪。


  是沒入木頭的聲音。


  沒命中?

  不,命中了。


  狹小的床底,林易回頭。


  他手裏的折疊刀正齊根沒入女孩的眼球中,溫熱的液體流出來,說不清是眼球內的柔軟組織還是血液。


  或者腦漿?

  林易漫不經心地想。


  他琥珀色的眼睛更亮了。


  仿佛成為了真正的黃金瞳。


  那個無趣的自己翻身,露出背麵藏在陰影中的另一張臉。


  他握緊刀柄,旋轉了一下,用力捅的更深。


  “他們去哪了?”


  他問因為疼痛而麵目扭曲的女孩。


  女孩臉上因為痛苦裂開,裏麵露出來的卻不是血肉組織,而是木質纖維。


  “格拉格拉格拉——”


  她張嘴,也隻能發出木質零件摩擦的刺耳生意。


  林易幹脆利落地用手裏的折疊刀削斷了她的脖子。


  細小的木質齒輪掉了一地,滾得倒出都是。


  像節日典禮上散落的煙花。


  林易抱住她的頭從床底鑽出。


  外麵原本來亮白色的光不知何時變化成了淺紅色,準確來說是這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房間內的家具擺設都蒙上不祥的暗紅。


  書架上玻璃櫃裏的幾隻人偶都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裂開到嘴角的血紅嘴唇跟他們尖細的臉放在一起,格外驚悚。


  滴答滴答,死寂的房子內,滴水聲響起。


  林易抱著那顆斷裂的頭顱,望向房門外一片幽暗的深紅。似乎望見了一片鬼影憧憧。


  這是幻境?


  還是平行世界?


  陰陽狹間?


  林易倒是了解很多這類名詞。


  他懷裏的腦袋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長鼻子的木偶,木偶圓溜溜的眼睛被劃開了一刀,露出大大的豁口。


  另一隻完好的眼珠在眼眶裏轉動。


  塗著血紅唇彩的嘴咧開,露出滿嘴鯊魚一樣細小的牙齒。


  “外來的客人,你出不去了,這裏是玩偶秘境。”


  “我們的主人隻接待女客人。您則會被端上餐桌——”


  玩偶伴隨著詭異笑聲的話還沒說完,級徹底卡死在了喉嚨裏。


  “你幹什麽!”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從玩偶嘴裏發出。


  林易咬掉了它的一塊臉頰肉。


  它驚恐萬狀地看著這個金色眼睛的人類呸呸呸吐出幾口唾沫並森冷地說“玩偶的味道也不怎麽樣嘛,不過我也不介意挨個嚐一口。”


  那個人類露出尖尖的犬牙,讓玩偶頭瑟瑟發抖。


  “畢竟我牙口還算好。”


  “瘋子!”人偶尖叫:“快放了我!不然我一定要你慘死!被分屍,被碾成肉泥!”


  “瘋子?”林易把玩偶頭像球一樣點來倒去地拋動。


  琥珀色眼睛在深紅光線中映不出高光,晦暗陰森。


  “算不上,我隻是比較喜歡玩遊戲而已。”


  “怎麽才能殺掉你們的主人?”


  林易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嘴裏直接卡巴卡巴嚼碎。


  玩偶頭神情隨著他的動作更加驚恐了,就差大聲尖叫出聲。


  “嘛,告訴我,不然我就把你當球踢。”


  “裴醫生!”


  裴青在辦公室換下工作服準備下班。


  不知道林易答應的事辦好沒有,還是自己家住的舒服,林易家說句不好聽的,簡直就是狗窩。


  說狗窩還過分了,金條都不樂意待那兒。


  一個護士急走匆匆過來推開門。


  “一個幼童把玩偶腦袋卡進食道裏了!要馬上搶救。”


  裴青動作頓住。


  跟著護士往外走:“具體情況說一下。”


  兩歲大的女嬰,在母親做飯的時候獨自一人玩人偶娃娃。


  把人偶娃娃直接塞進了食道裏。


  不知道她是怎麽把快跟口腔一樣大的娃娃頭塞進嘴裏的,但現在她已經表現出窒息症狀了。


  再不手術就會危及生命。


  方案是把食道切開將娃娃頭取出來。


  ————


  手術室的燈嘭一聲熄滅。


  裴青擦幹淨額頭上細微的汗珠。


  手術成功了。


  但是即使是見多了古怪案例的他也想不明白,一個兩歲大的女嬰是怎麽把那麽大的娃娃頭塞進喉嚨裏的。


  小孩感覺到疼痛應該會停止這種行為,但實際情況確實喉管已經要被撐爆了,大麵積劃傷,淤血。


  這不像是孩子會做出來的事,反而像是有人把娃娃頭硬生生塞進去的。


  難道是什麽倫理案?

  裴青皺眉。


  是孩子的母親或者其他家屬要殺死女童?才做出這樣的事,把人偶娃娃當成作案工具?


  “裴醫生。”


  他站在病床前沉思時,背後傳來護士的輕聲呼喚。


  “什麽事?”裴青問。


  “您看這個娃娃好看嗎?”護士的聲音再響起時已經是貼在耳畔的低語。


  涼涼的,帶著詭異的機械音和木屑摩擦聲。


  這不是人可以發出來的聲音!


  裴青猛然回頭。


  手術室不知什麽時候早已空無一人,燈全部熄滅了。


  托盤裏麵渾身血淋淋的人偶娃娃站起來,靈動的眼珠凝視著裴青。


  “這個娃娃好看嗎?”她咯吱咯吱笑著。


  “解剖者!”


  裴青想叫出卡牌能力。


  但下一秒,整個世界都籠罩上一層猩紅不詳的血光。


  龐大的,纏著繃帶的,扭曲的怪物出現在他背後。


  巨大,站著骨殖碎肉的斧頭高高舉起。


  這是解剖者,但它在這個詭異的世界異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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