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章 生母,養母
“對,就像這樣,慢慢喝,可沒人和咱們搶。”顧容秀聲音溫柔,眼底更是蘊著母性的柔光,她唇角含笑,隻一勺勺的將現熬的雞湯送到秦子安的嘴巴裏。
秦子安這幾日已是退了燒,可身子仍是十分虛弱,隻能喝些湯湯水水的流質食物,顧容秀喂得十分仔細,她仍是穿著一身婢女的衣裳,臉色倒比先前看見她的時候要更要蒼白一些,顯是這些日子照顧病兒所致。
秦子安看著顧容秀憔悴而麵容,似是有心想說個什麽,可最終他隻是動了動嘴唇,卻還是什麽也沒說。
“小世子,這湯好喝吧?為了給您燉這湯,你娘的手都燙傷了呢。”一旁的木姑姑笑眯眯的,一句話萬說說完,便是卷起了顧容秀的袖子,女子手腕上的燙傷便是直接清清楚楚的落在了秦子安眼底。
秦子安看著顧容秀手腕上的傷,眼中當下就是一怔,顧容秀不等他看清,便是匆匆將袖子又是放了下來,將那一塊燙傷掩上,隻溫聲道:“怪我這個當娘的毛手毛腳,連個湯也燉不好。”
“這哪兒能怪您呢,您先前可是從來都沒做過啊,小世子,您說是不是?”木姑姑笑盈盈的開口。
秦子安仍是沒有說話,他剛想從床上坐起身子,可還不等他動彈,顧容秀便是伸出手,又是將他的身子輕輕的按了回去。
“你這孩子,身子才剛好一些,可千萬不要亂動,擔心著涼。”顧容秀說著,隻將被子為秦子安掖的嚴嚴實實,似是不敢再讓他受一點風寒。
秦子安沒有說話,可看著顧容秀充滿慈愛的眼眸,心裏卻還是忍不住的微微一暖。
“和娘說說,可還有哪裏難受的?”顧容秀手勢溫柔,輕輕的撫上秦子安的臉,秦子安身子一僵,有心想要避開她的觸摸,他的抗拒被顧容秀看在了眼底,顧容秀的手當即便是停在了那裏,眼底有痛楚之色劃過。
看見顧容秀眼底的痛色,秦子安卻是有些不安了,孩子心性本就純淨,即使之前顧容秀待他不好,可這些日子以來,在他病的昏昏沉沉時,隻有她守在自己身邊,為他擦身喂藥,不論是爹爹,還是娘親,他竟全都不曾看見,若不是知道自己還住在書苑中,秦子安甚至會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平恩公府,父母已經拋棄他了。
每逢想到此處,秦子安心底都是一陣酸楚與難過,而每每在此時,顧容秀總會拿出一些小玩意去哄他開心,在孩子心裏,已是隱隱約約將顧容秀當成自己可以依靠的人了。
秦子安不再掙紮,隻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顧容秀看著,心裏便是一喜,隻將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撫上了秦子安的麵龐,看著孩子俊秀的小臉,顧容秀微微笑了,她的眼眶濕潤,隻輕聲道了句:“你瞧瞧,咱們長得多像啊。”
“可不是,小世子的眉毛,眼睛,都是像足了您。”一旁的木姑姑聞言也是打趣道。
秦子安即使躺在病榻上,也知曉顧容秀和木姑姑說的沒錯,他的眉眼的確和顧容秀十分相像,也許就像木姑姑之前所說的那般,不論他願不願意承認,顧容秀都是他的親生母親,他都是她的孩子。
而母子之間,又哪有那些不共戴天之仇呢?
“像歸像,可還是咱們的子安比較俊,是不是?”顧容秀笑著微微捏了捏秦子安的臉頰,她的聲音輕柔,手指更是如玉一般光滑,透著淡淡的幽香,便是這樣一句誇讚,卻讓秦子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垂下眼睛,卻也是微微笑了。
“喲,小世子還害羞了呢。”木姑姑含笑開口,她這句剛說完,秦子安的臉龐便是忍不住紅了起來,顧容秀看在眼裏,便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的眼睛裏仿佛有光一般,波光瀲灩的,美麗極了,秦子安呆呆的看著,他想起在很久之前,還是在秀水村的時候,那時沈雲薇還不曾嫁給他的父親,每逢看見別的孩子在母親懷裏撒嬌,或看著他們的母親笑著摟著她們的孩子時,他的心裏都是說不出的羨慕,他也曾無數次的思念過自己的母親,也曾無數次的盼著她能來看一看自己,也曾無數次的在心裏想象過她的樣子。
原來,她就是這個樣子。
看著秦子安怔怔的看著自己,顧容秀眸心柔和,隻微微傾下身子,與秦子安問了句:“子安,怎麽了?”
秦子安動了動舌頭,那一聲“娘”幾乎到了嗓子眼兒,可卻還是被他咽了回去,他終是沒有喊出那一聲,隻輕輕搖了搖頭。
“好了,今天時候也不早了,娘要走了,明兒再來看你。”顧容秀為秦子安掖了掖被角,最後撫了撫他的小臉,剛欲起身離開,卻聽一道輕柔的腳步聲向著屋裏走來,顧容秀和木姑姑起先也不在意,隻以為是守夜的丫鬟,可當那道輕柔的腳步聲越過帷幔,露出了那一道大腹便便的身影時,顧容秀和木姑姑都是愣在了那裏。
沈雲薇披著一件披風,手裏則是拎著一盞燈,挺著一個大肚子,腳步輕柔的走進了內室,這些日子她雖每日裏都來看孩子,可每次她來,秦子安要麽在昏睡,要麽便在囈語,沈雲薇一直懸著心,直到這一夜,待秦時中睡著了,她卻是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牽掛,想著來看秦子安一眼,看看孩子夜裏的情形,也看一看孩子身邊的那些嬤嬤和丫鬟,到底有沒有盡心。
剛才在門口時,沈雲薇見守夜的丫鬟已是打起了盹,她便沒有驚動她們,而是自己走了進來,本以為裏麵隻有秦子安一人,豈料卻看見了木姑姑與顧容秀!
迎上顧容秀的目光,沈雲薇心頭一震,似是不敢相信般的開口:“是你?”
“沒錯,是我。”最先的愕然退去後,顧容秀已是恢複了冷靜,她睨著麵前的女子,一雙眼睛則是落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眼底則是不為人知的有怨恨與妒意劃過。
沈雲薇如今已是有近八個月的身孕,走路時,碩大的肚子幾乎將她的腳麵都給遮住了,她從不曾想過會在這裏遇到顧容秀,她的目光向著孩子看去,秦子安看見她,已是從被窩裏鑽出了身子,清清脆脆的喚了聲:“娘!”
聽著秦子安喚沈雲薇的這一聲“娘”,顧容秀臉色一變,隻恨得銀牙緊咬,可麵上卻不曾透露分毫,見孩子從被窩裏鑽出身子,顧容秀連忙拿起衣裳,為秦子安披在了身上,道:“你這孩子,身子才好一些,可不能大意。”
聽著顧容秀的話音中透著滿滿的關懷,而她的舉手間亦是濃濃的疼愛之情,沈雲薇有些迷惑了,尤記得當初,秦子安是真真切切的和自己說過,顧容秀是如何淩虐他的。
“子安,”沈雲薇也是喊了孩子一句,她剛欲上前,可念起如今丈夫不在,顧容秀對自己又一直心生怨恨,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便是不曾上前,隻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想做什麽?”
“秦夫人這句話倒是好笑,子安是我的兒子,他生病,我身為他的母親,難道還不能來看他?”顧容秀聲線冰冷,一雙眼睛更是寒光四射,冷冷的射在沈雲薇的身上。
“你……”沈雲薇驚愕的看著顧容秀張開胳膊,將秦子安摟在了懷裏,可更讓她不曾想到的是,秦子安隻是微微掙紮了一下,便順從了讓顧容秀抱住了自己。
顧容秀看著沈雲薇愕然的樣子,心裏隻十分得意,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子安,”沈雲薇向著孩子看去,見孩子此時神智清明,顯是病情大有好轉的樣子,沈雲薇心裏輕輕鬆了口氣,隻溫聲道:“身上還難受嗎?好些了嗎?”
秦子安剛欲開口,可念起自己生病的這些日子,沈雲薇從不曾來看過自己,孩子的心便是有一陣淒楚劃過,他的鼻子一酸,卻不曾回答沈雲薇的話,隻是對她點了點頭。
“子安?”察覺到孩子對自己的疏遠,沈雲薇的心一沉,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她的目光看向了木姑姑,但見她一直垂著腦袋,直到自己向著她看去,方才對自己微微行了一禮。
“木姑姑,你一直在子安身邊照料,顧….顧容秀來此,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和老爺?”沈雲薇在喊出那一個“顧”字後,曾有片刻的猶豫,可如今的顧容秀既不是齊王的側妃,也不是別人的夫人,索性直呼其名。
聽得她直接喊出自己的名諱,顧容秀麵色鐵青,隻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木姑姑似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向著顧容秀看去。
“是我用木姑姑的雙親性命來要挾她,讓她為我所用。”顧容秀的聲音十分平靜,緩緩開口,“沈雲薇,你不要忘了,秦子安,是我顧容秀的兒子!我來探望他,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即便告訴了秦時中,他也沒有理由讓一個母親見不到她的孩子!”
“是嗎?”驀然,一道沉穩有力的男聲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