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曲子
承平帝久久不曾出聲,滿席的目光皆注視著立在中央的溫多娜身上。人總是愛揣測,便是這席間的多是飽讀詩書之輩,卻也是如此。
目光或多或少的帶了些叫人不舒服的打量的目光,便是不曾交頭接耳,卻是叫人難受。
“不知溫多娜郡主今日想要舞得是何舞,該需要些什麽準備,席間樂師該奏何曲?”
溫多娜不知上首的君王究竟是何意,便是比這更難堪的場景她受過的,見過的不知有多少。與那些目光中保含的惡意想比,這樣帶著些許的猜忌,揣測,懷疑卻也不過是毛毛細雨。
隻,便是這樣,她卻也是不喜的便是,世人的矚目不是值得驕傲的榮光,而是周身的不堪,赤裸裸的擺在別人的麵前,將她心裏那點可憐的尊嚴扔在地上一遍遍的踐踏。
這麽多年來,席間卻是沒有一人替她解過圍,便是不落井下石,卻也叫她感激不盡。
這是第一次有人將她從重重的目光中拉了出來,這是第一次,溫多娜忽然覺著眼睛有些濕潤。
垂了垂眼眸,將眼中的萬千思緒掩在眸中,“幼年時因緣巧合之下習得一舞,名喚流螢。至於曲子,我卻是不知的,大金多剛強之音,鮮少有曲子與此舞相配,最多不過一曲清平調。便奏清平調吧,隻卻是隻能由著長簫獨奏。”
溫多娜不緊不慢的將話說完,隻是一張俏麗的臉上悄悄的染上了紅霞,不知是羞的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
溫多娜不知道當她說出流螢二字時,席間那一人有多麽的震驚,差點兒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若不是身後有人按住了她。
“既然如此,那便依溫多娜郡主便是!”溫多娜覺著這人的聲音真真兒的好聽,比最上等的玉石敲擊的聲音好要好聽上萬分,又似山間的清泉般泠泠澈澈,叫人渾身都舒服透極了。
武齡安揮手招來一個小宦官,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複又引著溫多娜繼續說話,不叫她覺著不舒服。
直至小宦官上來稟報,一切都已安排好,武齡安同溫多娜將事情大概的說了下,待溫多娜點頭應下,翩翩起舞之後,方才複又坐會了自己的位子上。
武齡安隱晦的朝承平帝看去,恰好承平帝同樣看了過來,一張同平素一樣的麵龐上並沒有多少的變化,隻是一雙眼睛裏卻是帶著滿滿的笑意。
武齡不明所以,隻是同承平帝頷了頷首,便將眼睛收了回來,認真的看著正中央正舞得盡興的溫多娜。
承平帝心下惋惜,他是既驕傲又憂心,他的女兒早已經不是要人寵著的小女兒了,她早已經是可以為獨當一麵的參天大樹了。
承平帝眼神一掃,忽得覺著沒什麽意思,他的其他的那些兒子女兒還想同珠珠兒掙。便是眼下的這般情況,除了珠珠兒竟是在無一人站起來解圍。
便是這一點,他們卻是不敵珠珠兒的,承平帝心裏歎息了下,卻是覺著當初自己的選擇卻是在好不過。大周不可能交到一個沒有擔當的人的手裏,一個帝王若是連一顆包容的心都沒有,談何以治理天子。
更何況,這個小姑娘還是常人,那是一座胭脂城,是大周五十年的邊境平和。
忽然有一人從席間站了起來,兩三步便走到了樂師中間,不顧眾人的目光,伸出略有顫抖的手,徑直取了一支短笛。
深深吸了一口氣,笛子一橫,忽然席間響起歡快的曲聲,竟是將樂師吹奏的清平調給壓了下去。
那樂氏也是一個聰明人,見此連忙不著痕跡的將曲子停了下來,飄散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曲子一變,溫多娜不僅不覺著不舒服,隱隱的覺著這支曲子何該配她的這支舞才對。
臉上情不自禁的帶上了歡快的笑容,明媚的笑容似乎真真兒的叫人看到了一群群的螢火蟲,和著那輕快的曲子,似乎瞧見了一個純真明媚的少女支著網一蹦一跳的在開滿各色花兒的院中撲螢,便是少女麵上的一顰一笑,都似看了個清楚似的。
越來越熟悉的曲調,溫多娜一瞬間想起來,那年她在習這舞時,曾經挺她爹輕聲哼過,隻是他卻是連話也不願意給她說,自是不願意告訴她這曲子叫人。
在後來,這舞有的便隻是清平調,但她總覺著清平調差了些什麽,眼下她便是知道是為何了。
溫多娜舞得越來越快,每一次腳尖落地都似輕盈的蝴蝶落在人的心頭上一樣,癢癢的,卻又舍不得將它嚇走。
不說這席間大多數的人於音律上本就有些見解,便是沒有,卻也情不自禁的受這曲子影響,瞧著這舞卻也是極好的。
一曲終,一舞停,一個是淚流滿麵,一個驚喜不已。
溫多娜許久未曾如此暢快過,一場舞下來,卻也還是有些許的累。緩了緩,將氣給理順了,方才上前給承平帝行禮。
一雙眼睛以償的亮,便是亭中懸掛著的明珠都不及她眼中的萬分耀眼,紅撲撲的俏臉上更是帶著異常的興奮。
“溫多娜從未有一日如此驚喜過,大周的陛下謝謝您,溫多娜願您能永遠健康長壽。還請您接受溫多娜最真誠的祝福!”溫多娜說罷,便朝著承平帝行了一個虔誠的禮。
承平帝笑著點了點頭,“溫多娜郡主請起,你爹爹將你托付給我們大周,你隻管將大周當做自己的家便是。”
“謝陛下。”無論承平帝說的是否隻是客套話,溫多娜卻是乖巧的應了下來。
方才抬起頭來四處遊離,先是看了一眼承平帝身邊的位子,忽而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將目光定在了樂師中間那個突兀的身影上。
“陛下,您能請這位……,”溫多娜遲疑了下,略想了下,卻是覺著還是含糊其辭卻是要好上些,“告知溫多娜一下這首曲子名喚什麽嘛?不瞞您說,我卻是曾經聽過這曲子的,隻那不過是用嘴隨口哼的,卻是比不上這位的。”
溫多娜的麵上帶著靦腆的笑容,隻是一雙眼睛卻是沒有離開過那人的身上。
她才一開口,那人的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