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逝者已矣

  “陛下,君家那人沒了。”福生將手中的折子承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承平帝便連忙悄無聲息的退進了大殿的陰影裏,將自己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承平帝對君家素來心結深遠,要不然好好的的安平侯,世代忠誠的君家,怎會在承平帝坐穩了那個位子之後,闔族搬去了金陵。


  終期一生方離世的老安平侯,一生都不可踏進京城一步。且自那以後,君家在京城便沒了丁點的蹤跡,這便是君孟在京城找了許多年,卻是一直不得要點的緣由。


  便是對君家在怨恨,承平帝也做不出滅了君家全族的事來,冤有頭債有主,隻是遷怒卻是難免的。


  承平帝不喜君家,當年經曆了那些事兒的人,沒有一人不知道其中緣由,自是不會去觸承平帝的黴頭。


  這京城本就成天兒的熱鬧,在大的事,也經不起時間的消磨,君家的去留,生氣與大部分人又有什麽關係,老輩的人不提,小輩的人不知,這君家這麽多年的蹤跡,,卻是在難尋。


  自然若是有心,卻也不是難事,君孟有心尋君家,承平帝卻也同樣有心不叫他尋到,因而這麽多年便是花費在多的心思,君孟卻是半點兒消息不曾得到。


  承平帝瞧著手中的折子,愣了許久,方開口道,“沒了也好,沒了也好,他若是活著,君家的人卻是一個也討不了好的。”


  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幽幽的回蕩,帶著些許的釋懷和說不出道不明的某些思緒。福生將身體走往後縮了縮,當年的事別人不清楚,他卻是在明白不過的,上首那位便是在仁慈,有些事卻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況他這一肚子的幸密,一個不小心,便是丟了腦袋也未可知。


  承平帝的麵上看不出什麽來,隻一雙眼睛裏帶著太多的滄桑。手中的折子磨蹭了許久,終是將其翻了開來。


  折子不長,隻是簡簡單單的將事情交待了清楚,君家家主自是自家人隻自家事,折子裏竟是一句多餘的話也未曾有,更不要說是奉承之言。


  即是如此又何必長篇大論,徒增煩惱,惡心了自己也惡心了上麵那位,反倒給自己的兒孫埋下太多的暗刺。


  因而折子上不過寥寥幾百字罷了,承平帝的一雙眼睛裏盡是嘲諷,微微勾起的嘴角帶著許多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承平帝不大會兒的功夫便將手中的折子給看了個便,漫不經心的將折子往桌子上一扔,整個人庸散的靠在身後的椅子之上。


  隻是眼睛裏翻滾的暗潮,卻也同樣叫人知道他心裏的不平靜,“他倒是會為人著想了,當年怎不見他如此善解人意,真真兒卻是好笑。”


  福生看了眼自家上首沒甚儀態的主子,一雙眼睛便像是黏在了地上似的,一雙耳朵裏卻是承平帝的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回響著的是昨兒裏聽著小宦者們的種種稚語。


  或許有些時候這人人都嫉妒的天子心腹,卻也不是如此容易,想來那沒甚油水的位子反叫人羨慕。至少不用整日裏提心吊膽,也不用步步都行在刀尖上。


  福生覺著自己如今也是垂垂老矣,若是可以想來便是讓他去守皇陵,他也是十二萬分的願意。


  福生悄悄的睥了一眼上首的承平帝,心裏歎了口氣,卻也知道這事兒是決計不可能的。


  除非上首那位那一日山陵崩,不然他便絕對不可能活著離開這大周最最尊貴的地兒。


  而那位瞧著甚好,在活個二三十年想來應是沒甚問題的。螻蟻尚其偷生,他還想長長久久的活著,福生輕輕舒了口氣,便斂神站好,在不敢胡思亂想。


  “福生,去喚珠珠來,將中書舍人禮部尚書也一道喚進來。”承平帝的聲音像是從九天上傳來一般,不帶任何的喜怒,冷冰冰的就像冬日裏的皇宮似的,瞧著美輪美奐實則冰冷刺骨。


  “諾”福生在陰影裏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承平帝不喜人多,這禦書房裏大部分時候都隻有福生這個打小陪在他身邊一起長大的宦官,便是連打掃奉茶的小宦官都沒有。


  平日裏除了需要打掃的之時,這禦書房裏會有幾分人氣,其他時候便隻有立在陰影裏的福生和那從不曾也真麵目示人的暗衛。


  暗衛的主要職責便是承平帝的安全,像這樣的瑣事卻也勿需他們動手,若是沒有承平帝的召喚,他們便想這皇宮裏的一磚一瓦,無處不在卻又默默無聞不起眼。


  福生快步走到禦書房外,招來門外守著的小宦官,低聲三兩句便吩咐了下去,瞧了一樣屋外刺眼的陽光,複又轉身進了整日肅穆的禦書房。


  這些年承平帝的心思越發的不好猜測,便是福生打小便伺候著他,與他同旁人的情誼不一樣。在承平帝的跟前,卻是同樣越發的小心翼翼,恐一昭不慎,落得個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華貴的金絲籠裏。


  許是,對著兒女承平帝尚有幾分真情,在這沒甚人氣的禦書房裏,福生最是歡喜各位皇子公主的到來。


  兒女在跟前時,承平帝麵上的神情卻也要多上幾分真情實意,瞧著也沒那麽駭人。


  尤其是七皇子和十公主,這兩位在時,他的主子似乎瞧著同別人家的主子也沒甚兩樣。


  似乎他也不過是尋常人家的父親罷了,麵上的神情是打心底兒的歡喜,眼睛裏的慈愛帶著暖人的溫情。


  “福生,自她離開這京城有多久了?”


  “有三十年了吧,將軍今年都二十七了。”福生的聲音裏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懷戀,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裏一層層的漣漪慢慢的蕩了開去,同舊年裏芙蓉池的水波竟是沒甚兩樣。


  “三十年了,這些年裏,一個個的故人老去,如今竟是獨朕一人耳,卻也是可悲可歎。”承平帝的聲音裏帶著落寞,一雙眼睛少了淩厲,多了幾分懷舊。


  “逝者已矣,陛下,將軍今年都二十七了,卻是膝下空虛。”福生略略的勸了兩句,便將話生硬的扯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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