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段情

  馮紹民接過桃兒遞過來的藥,一勺一勺喂進靠在自己懷裏的天香 的嘴。詛咒之事天香已經知曉了,雙眸射出來的寒芒不比馮紹民的少,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可是宛月沒有。


  “她人呢?”


  馮紹民擦了擦天香的嘴,不緊不慢道:“已經死了,丟去亂葬崗了,說不定現在已經被野獸啃噬幹淨了。”


  天香眼眸微微一沉,“隻是可憐了那個孩子,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馮紹民拉了拉錦被,不讓天香凍著,“望他來世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將藥碗交還給桃兒,將天香輕輕放下,“陪你睡會,孩子我都去看過了,喝了藥都睡了,不會有事,蘭姑在那邊照應著。“


  天香頷首,安心的閉上眼睛,有馮紹民在,她就特別安心。


  馮紹民去換了一件衣服,遠遠坐在窗前,一眼之內就可以看到天香,她正垂了眸隨手翻書。


  冷雪在門外停留了半晌,走過去跪下:“主子。”


  馮紹民抬眸,朝床榻邊掃了一眼,確定沒有吵醒天香方才開口,“鎮南候動身進京了。”


  冷雪跪在地上,愣了一下,低聲道:“昨日離開了,十日左右可以抵京,需要我們動手嗎?“


  馮紹民翻了頁書,”不必。“


  “可是鎮南候身後有淩家軍,還有駐南軍十萬,若不動手,屬下隻怕。。。。。”


  馮紹民不以為意,又將書翻過一頁,“怕肅王拉攏鎮南候?”


  冷雪低頭不語,隻當承認。


  馮紹民再度翻過一頁書,“鎮南候身後是有勢力,可是還不需要本官來操心。”


  馮紹民瞄了一動不動的冷雪,“還是不懂?”


  冷雪搖頭,她不明白為何馮紹民放著鎮南候進京,如果鎮南候死在半路,那他身後的勢力必將大亂,大亂不正是馮紹民想要的嗎?


  馮紹民合上書本,淡聲道:“你現在不需要知道,等時機成熟你自會知道,鎮南候的淩家軍是他的,自然也可以是本官的。三日後方老大人要過壽辰,本官和公主還在軟禁中,自然不能去湊熱鬧,你就和沐喬去看看吧。“


  冷雪頷首,不再言語退了出去。


  馮紹民輕聲走到床榻邊,輕啄了天香的額頭,放下了床簾,闔上了房門。


  馮紹民一個人獨自走到了後山,彼時已經有兩個人在等著她了。


  “皇叔,了濟大師。”馮紹民向二人問候,墨寒已經去找天香了。


  了濟二話沒說,拉起馮紹民的手就號脈,臉色微沉,“命不久矣,最多一年。”


  若楠詫異,也拉過馮紹民的手號脈,眼睛瞥到了濟,明明看到了他不懷好意的笑意。


  馮紹民微愣,命不久矣幾個字在她腦中久久不能散去。


  了濟咳嗽了兩聲,“旁邊那個溫泉是你的?”


  馮紹民點頭,“是晚輩的。”


  了濟從袖中拿出一個褐色瓶子,鄭重道:“若氣血上湧,就服下一顆,能保多久是多久,還有這溫泉,每隔兩三日都來泡一下,我會把藥材放下去。”


  馮紹民拱手致謝,“多謝大師。”


  馮紹民麻木的點點頭,腳下仿佛灌了鉛似的怎麽都挪不動。


  看到馮紹民遠去,若楠沒好氣的開口,“你騙她幹什麽,明明隻是氣血不暢,哪裏就命不久矣了。”


  “你這個做爹的也真是心大,明明就看出來寒兒喜歡那小子,她為了那小子哭了多少回了,怎麽,你不心疼,我這個做師父的就不能心疼。”


  “真是服了你了,那也不需要用命不久矣來捉弄她,她以後擔的可是大熹的江山。”


  “你以為我給她的是什麽藥?那可是西域王室才有的藥,增強內力,延年益壽的,看在你的麵子上我都給她了,你還來怪我,真是狼心狗肺。”


  “行行行,我狼心狗肺,你是大善人行了吧,真是一天不和我拌嘴你就難受。”


  “我樂意。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告訴她實情,她底子本身真的不錯,被你那二哥教的也實在優秀,去年傷了身子,如今我這是在幫她,你也說她以後擔著的是整個江山,現在還不到時候,趁著現在好好休養身體,以後哪有那麽多時間練功,沒有一個好的身子如何撐起整個江山,你就放心吧,我保她活到六七十,走,和我吃酒去。”


  馮紹民心煩意亂,回去以後就在院子裏練劍,騰空躍起,雙眸冰涼,手中的劍朝上方的槐樹唰唰的砍去,在她落地時,那樹葉就像一陣雨灑落下來。


  那片片落葉落在她的肩上,她沒有停止動作,繼續練劍,劍光閃閃,猶如青蛇舞動。


  馮紹民練得專注,並沒有看到暗處的墨寒。


  她練了好一會,將劍狠狠插進地裏,單膝跪地,難受的喘著粗氣。


  天香其實已經醒了,站在窗邊看著馮紹民練劍,自然也是看到了回來的墨寒,心頭一陣發酸,原來過了這麽久自己還是會吃味。


  馮紹民練完劍獨自一人頹然的跑去了溫泉處,即便是在熱氣騰騰的溫泉,她也絲毫感覺不到熱意。


  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馮紹民在水下長長憋了一口氣,浮上水麵,無力的靠在石頭邊,眼睛怔怔的看著溫泉冒出的小泡,淒楚的笑了。


  她馮紹民兜兜轉轉還是逃不過,逃不過啊。


  馮紹民一直在溫泉裏泡著,夜風吹過光禿的枝丫有霍然的冷聲。


  天香見馮紹民一直未回來,拉了墨寒坐在椅子上,“到底怎麽了?怎麽出去了一會回來就這個樣子了。”


  墨寒也是詫異,她不知道師父和爹和姐夫說了什麽,“我也不知道,師父和爹讓我先回來找皇姐,所以我也不知道。”


  馮紹民全身濕透的回到了院子,站在外頭,任由冷風吹過自己的身體。


  天香眼尖看到了站在屋外的馮紹民,拿了幹的衣衫跑了出去,披在她身上,“你這是發什麽瘋,不知道這樣要生病的嗎?你當你自己身子有多好。”


  馮紹民目光呆滯的看著天香,狠狠將她擁進懷裏,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陪她,她不能浪費一分一秒。


  屋子裏,天香命人送來了炭火,自己用帕子給她擦著身子,嘴裏還一直抱怨,“你說你今天怎麽回事,這麽折騰不傷風才怪。”


  “啊切,啊切,啊切。”這話真不能說,前一秒天香說的話,下一秒就應驗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什麽來這。”


  馮紹民不語,隻是靜靜地凝著天香,一刻都不想離開。


  果不其然,半夜馮紹民就開始發高燒了,這一昏迷就是三天,天香急的不行,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給她降溫,其實了濟給的藥就是讓她睡覺休息,天香不知道,所以急的嘴邊都上火了。昏迷期間了濟若楠還有墨寒都來過,了濟捋著胡子,嘴邊漫起滿意的微笑。她給馮紹民的藥一天當中隻有三個時辰是醒的,其他時間都是睡著的。三個時辰,一個時辰和天香孩子們在一起,一個時辰泡溫泉,一個時辰安排事情。


  這天,天香把墨寒叫了出去,想和她談談。


  天香思緒輾轉,含著溫意絮絮述說,“寒兒,謝謝你送給紹民的玉佩,這玉佩救了她好幾次。”


  墨寒心微慌,“皇姐你誤會了,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天香眉目溫然,拉過她的手,“皇姐知道你喜歡你姐夫,你送她的玉佩你也有一塊,我無意間看到了。”


  墨寒臉一紅,“皇姐我。。。。。。。”


  “寒兒,皇姐沒有怪你,人的感情是不能控製了,一旦喜歡了就是喜歡,你姐夫這樣的人世間又有幾個,可是人的心一旦裝了一個人,就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天香望著墨寒,“我和你姐夫彼此心中隻有對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皇姐希望你能真正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找到你的那個良人,而不是浪費你的大好年華。你也二十了,該考慮考慮自己了。“


  墨寒靜靜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說,天香見狀,也隻是默默轉身,畢竟寒兒需要時間。


  突然墨寒喚住了她,“皇姐,我可以單獨和姐夫聊聊嗎?”


  天香頷首,“去吧,你姐夫現在醒著,一會又要睡了。”


  此時馮紹民正靠在床邊看著書,一天難得有幾個時辰醒著也不能浪費。抬眸見到進屋的墨寒,淡笑,“郡主。”


  墨寒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前,望著馮紹民,她想記住眼前人,可是她又不得不去忘了,或許將來有一天,她的良人出現了,才會真的徹底忘了。


  “姐夫,寒兒今天來想和姐夫說幾句話。”


  馮紹民放下了手中的書,她知道墨寒對她有話要說,墨寒所希望的她馮紹民終究給不了,她的心除了天香已經裝不下任何人了。


  “姐夫可還記得第一次你我相見的時候。”


  馮紹民腦中閃過幾年前的事情,“當然記得,那時還是在杯莫亭,那日我與郡主還做了一次交易。”


  “是啊,那天姐夫見到我,就說我的眉眼像皇姐,冥冥之中就已經注定了,你隻能是我姐夫,而不能是其他。”


  馮紹民眉目溫靜,“郡主,你是個好女子,紹民很感謝郡主的多次搭救,可是,紹民實非郡主的良人,所以紹民隻能說一聲對不起。”


  墨寒濕意衝上眼底,深吸一口氣,“紹民,能讓我這樣叫你一聲嗎?隻此一次。”


  馮紹民一愣,旋即頷首。


  墨寒笑了,笑的如此燦爛,“能讓我抱你一下嗎,今日之後,我將試著去忘記這份情,雖然這份情隻是我的一廂情願,但是這卻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馮紹民釋然,張開了雙臂,墨寒喜少眉梢,將馮紹民擁進懷裏,她多麽不想鬆開,她也那麽喜歡馮紹民身上的書香味。。。。。。但是墨寒你該知足了,她這輩子隻能是你姐夫。


  站在屋外的天香淡笑,邁著步子離開了,她相信寒兒一定會找到她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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