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最糊塗
含鳳殿,內殿中梅竹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係著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殿裏皇親國戚,官員女眷在各自說著話,等著皇後娘娘。
今日定是勞累,黎笙一早便過來請平安脈。
“黎太醫,攝政王如今身子可好些了?”黎笙如今依然負責馮紹民的身子,所以他既要保著皇後這胎,還要顧著馮紹民。
“娘娘放心,攝政王的身子已經好了不少。”
梅竹頷首,“本宮這胎若別人問起,就說是個女胎。”
黎笙不語,他深諳後宮的那些事,不關自己的事少聽少說,方才可保命。
時辰差不多了,梅竹身後跟著兩個貼身侍女,迤邐的走出了內堂,見梅竹出來,眾人紛紛下跪給梅竹請安。
梅竹緩緩落座,眸掃了一圈殿裏的眾人,各個盛裝打扮,爭奇鬥豔,不知道的還以為崇恭選秀呢,不過存這心思的怕是不少。
梅竹命人上了茶和糕點,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怎得郡主和長公主還沒來?聽皇上那邊的說,攝政王一早就已經到了。”
“攝政王和長公主被皇上軟禁,長公主怕是心中記著呢,故意遲遲不到。”
“就算心裏再抱怨,今天什麽日子,長公主也耍脾氣,也太不懂規矩了。”
“你們都少說兩句了,長公主也是你們可以隨便議論的嗎?那位什麽脾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先皇在時就是刁蠻任性,宮裏誰敢招惹”
梅竹低頭飲啜著茶水,一言不發。
時間緩慢流逝,殿中無一人說話了,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方見到天香在蘭姑的攙扶下走來。
眾人站起身了,天香依禮向梅竹行禮,“皇妹見過皇後嫂嫂。”
梅竹抬眸看了一眼天香,幾年未見,心頭煩上一絲漣漪。梅竹沒有喊天香起身,撫摸著金色護甲。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天香依然跪著,眾人心下都明了,這皇後是在給長公主下馬威。
“澤蘭,你去榮嬪那看看,怎得她也還沒來?”
澤蘭上前道:“啟稟皇後娘娘,榮嬪的貼身侍女來報,說榮嬪病了,恐不能過來。”
“那找個太醫去瞧瞧,若不舒坦就在自己宮裏休息吧,不用過來了。”
“是,娘娘。”
天香還一直跪著,也不吭聲,梅竹身旁的另一個侍女澤月輕聲提醒,“娘娘,長公主還跪著。”
梅竹這才反映過來,“哎呦,瞧本宮這記性,皇妹快平身。”
蘭姑扶著天香起身,天香雙腿跪著有點麻了,有些搖晃,梅竹眯起眸子,“扶長公主去內殿休息。”
待天香走後,有侍女說皇後娘娘要喝安胎藥了,眾人這才悻悻告退。
回到內殿,梅竹見著天香略有點發紅的膝蓋,徑直走到天香跟前,跪了下來,“公主!”
天香伸手將她拉起,“皇嫂。。。。。。”濕潤衝上眼底,“多年不見,皇嫂瘦了。”
梅竹亦是抑製不住激動地心情,“若是沒有公主和駙馬,哪有梅竹的現在。”
“你這幾年受苦了,梅竹。”
梅竹搖頭,“再苦也沒有駙馬苦,這幾年的事皇上都跟我說了,駙馬如今可都好了,我在宮裏惦念的不行。”
天香不開口,說好了?可也沒好,說不好呢?也不是,這個問題可難倒她了。
“奴婢蘭姑,奉命照顧王爺的身子。”
蘭姑在天香還不知道如何回答梅竹的問題時,替天香開了口。“
梅竹雖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但是感覺眼前的老婦人慈眉善目,”蘭姑請起,有姑姑照顧王爺的身子,本宮自是放心。“
天香瞥了一眼身邊的澤月,梅竹吩咐道:”澤月,你去看看小廚房做的糕點備好了沒,一會郡主和郡王要過來。“
”是。“澤月俯身退了出去
天香悄聲,“皇嫂,蘭姑是來給你解毒的。”
“當真?”梅竹眼神中溢出激動,“如果能解了這毒,本宮就不用再怕傷到皇上了。”
蘭姑診脈的時候,冷雪和桃兒帶著兩個團子回來了,天香示意讓他們站在那裏,不要打擾蘭姑診脈。
睿兒貓著步子走到天香跟前,拉了拉她的衣角,天香蹲了下來,睿兒就在天香耳邊說了一些話。
天香愣了一會,雙眸看向冷雪,冷雪和桃兒紛紛點頭。
天香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兩個人坐過去等著一會給皇後娘娘請安。
“如何,皇嫂這毒?”
“娘娘忍著點。”蘭姑將一個盒子打開,裏麵有一條蠱蟲,蘭姑在梅竹手腕處劃了一個口子,蠱蟲就好像聞見什麽似的,立刻鑽了進去,胳膊處傳來也能疼痛,仿佛有無數蟲子在身體裏爬動,很快那隻蠱蟲就將梅竹體內的那隻蠱蟲引了出來,那蠱蟲漸漸蠶食掉了梅竹體內的蠱蟲。
蘭姑在梅竹手腕的傷口處撒了一點藥粉,“好了,娘娘的毒解了,以後不會有事了。”
梅竹彎身致謝,“多謝姑姑。”抬眸時正看到萱兒和睿兒,“這是郡主和郡王吧?”
天香招手示意兩個團子,兩個團子爬下了椅子,行至梅竹跟前行禮,“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金安。”
梅竹高興的和什麽似的,“快起來,快起來,怎麽會有那麽好看的孩子,舅母可是歡喜的緊。”
天香含笑,“兩個小魔王,真是讓王爺和皇妹操碎了心,等皇嫂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以後就知道了。”
梅竹溫柔的撫摸著還未顯懷的肚子,“本宮隻希望她平平安安的降生,是男是女本宮無所謂。”
天香沉默良久,“皇嫂,你覺得淩梓桑此人心性如何?”
梅竹冷笑一聲,“她?”
天香好似吃了黃連一般,淩梓桑是她帶回來的,原本以為她會像梅竹一樣好好愛著皇兄,可是今天在禦花園她對萱兒說的話。。。。。。
“皇上每次到她宮裏去,回來以後身子就虛得很,可是皇上就是要去,本宮勸阻了好幾回,都被皇上斥責,說本宮作為皇後,怎可有嫉妒之心,現在還在生本宮的氣了,好幾天不來了。”
“那皇兄可還有其他不妥之處?”
梅竹歎氣,“皇上最近易爆易怒,鴻寧殿伺候的下人被杖斃了好幾個,皇上以前絕不會這樣,如今也不知道怎麽了。”
長窗裏透近窗外之光,映在赤色落地幔帳上如獻血一般,天香遮住了那一半的光亮,臉色晦明晦暗,冷冷說了一句,“在壽宴找個小太醫給皇嫂診脈,就說是懷的公主。”
紀君塵站在馮紹民身邊,兩人都目視著威嚴肅穆的皇宮。
一片落葉緩慢飄到馮紹民的腳尖上,她俯身撿起它,“這權利就像這落葉一般,如果沒有好的樹根做依附,那也是轉瞬即逝。”
紀君塵一臉笑容,“這些日子可委屈你和表妹了。”
“委屈?”馮紹民攥著那片落葉打量著,“這委屈才開始,要委屈的徹徹底底,才能讓敵人徹底的鬆懈。”
“還想回江南?一回去想要再回來那可就是你登基的時候了。”崇恭與紀君塵說過他的意思,他也問過他父親景國公,景國公初聽那是對崇恭恒鐵不成鋼,可是紀君塵和他分析了現在大熹的形勢,內憂外患,內裏都已經開始腐爛了,還有外敵,此次馮紹民將卲國和邑國納入大熹版圖可以說是不費一兵一卒,可見她的抱負,她的雄才偉略,他這個侄子真是不能比。
“舅舅就答應了?”馮紹民好奇,景國公以前對她偏見可是很大的,就是因為她長了一張小白臉,不過自己也的確是小白臉。
紀君塵似是輕輕嗤笑了一聲,“我爹就算再老頑固,再不願意,也不得不答應,怎麽說香兒以後也是皇後。”
“這倒是。”馮紹民笑了出來,“六部當中兵部和工部還在你手裏,不用等多久了。”
紀君塵微微抬了眸,望著馮紹民目光清和如平靜無瀾的古井,不再多言,有些事不用馮紹民明言,自己隻要跟著她的步子走就行,聰明人之間不用太多的話,一個眼神就能明白。
“還準備科考呢?”
“準備著,再怎麽說也還是要考一個,將來也好為你效命不是?”
馮紹民搖頭,“不是為我,是為睿兒。”
紀君塵微愣,瞬時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睿兒還不到七歲,為他效命怎麽說也還有七八年吧,你可別想偷懶。”
馮紹民眼角微挑,“再說吧,看你表妹的意思。”
“妻奴。”
兩人正說話間,肅王一身蟒袍,踏著步子而來。
馮紹民打趣,“這位王爺扮豬吃虎的本事可比他老子強。”
紀君塵嘖嘖了兩聲,“這溫文儒雅的攝政王也會說髒話了,這可真是稀罕。”
“和你表妹學的。”
紀君塵瞬時無語,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妻奴,“你這一輩子都被我那表妹捏的死死的,而她也被你捏的死死的,還真是不是冤家不對頭,你們剛成婚那時,這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就沒停過,整天打打鬧鬧的。”
馮紹民淡笑,負手走到迎麵而來的肅王,“肅王殿下。”
肅王含笑,行了個禮,“姐夫。”
馮紹民眼神打量了下,稱讚道:“俗話說得好女大十八變,我看肅王殿下也是十八變。”
“姐夫慣會取笑本王,皇姐和姐夫這段時間受委屈了。”肅王一直凝這馮紹民,他不想放過馮紹民身上的任何動作,或者神情。
提到這事,馮紹民頓時戾氣森然,肅王渾身顫了一下,“要殺要剮隨便,我馮紹民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皇上有本事,就殺了我馮紹民,我馮紹民絕不求饒。”
肅王趕忙勸慰,“姐夫說的什麽氣話,再怎麽說都是一家人,皇兄不會如此糊塗的。”
馮紹民冷笑一聲,“皇上不糊塗?我看皇上最糊塗!聽說鴻寧殿伺候的好幾個下人都被杖斃了,真的是殘暴,昏庸。”
紀君塵站在一旁,嘴角微抽,心裏止不住的佩服馮紹民,這話也就她敢說,雖然麵上被軟禁了起來,可是這內裏的權利可是牢牢握在她手裏,江南駐軍,卲都駐軍,邑都駐軍,這加起來快有三十的萬的兵馬在她手裏,真正是有底氣。
“姐夫消消氣,今天皇兄萬壽節,說不定心情好了就解了軟禁了。”
“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和你皇姐還樂得自在。”說罷便甩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