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蟲小技

  天香走後,馮紹民懸著的心一直未曾放下,心中不安。她與端木玉接觸不多,每日給王後施針後也隻是草草說上幾句,她對端木玉的印象還不錯,可是無緣無故把天香叫了去總感覺事有蹊蹺。


  屋內正好有筆墨,她便幹脆作畫驅散心中焦慮。


  筆下高山流水,寧靜致遠,渾然天成的氣度,讓一旁伺候的奴婢歎服。


  最後一筆落下,抬眸已是傍晚,走至銅盆旁洗淨雙手。正擦手間,一個內侍端了一碗湯走了進來,恭敬道:“先生,這是王上賞賜的湯。”


  馮紹民頷首,“多謝王上,公公放桌上就行,草民一會就喝。”


  天香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還沒回來,便隨口問了一句,“公公,我那藥童怎得還不回來?”


  “奴才就是來告知先生的,二王子病了,王上也在那陪著,王上怕二王子病情有所反複,所以留了那位小兄弟在那裏,等晚些時候二王子病情穩定了就回來。”


  “多謝公公。”


  “奴才告退。”


  那碗湯置在桌案上,夕陽傾斜而下,露著隱隱白光,馮紹民隻聽見腳步聲音漸遠,然後大門轟然關上。


  馮紹民用勺子舀了舀,喝了一口,陰森森的冷意從心底擴散,她將瓷碗放在桌上,“不知道今日禦膳房可有準備點心?”


  站在一旁的侍女回答道:“有的,奴婢這就去給先生準備。”


  那侍女貓著步子走出去,方才的公公突然召了她去,“先生可喝了那湯?”


  “喝了。”


  “你一會。。。。。。”


  馮紹民立刻開窗,四處張望了一下,將那湯倒了一半出去,留了一半,又立刻給自己點了穴,不停的深呼吸,微風吹在臉上也讓自己清醒了不少,嘴角勾起輕蔑的笑意。


  端木溪緩步靠近承德殿,她今晚一定要生米煮成熟飯,馮紹民一定要是自己的。她穿了一件大紅色絲綢裙子,頭上的釵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承德殿中,烏黑一片,端木溪潛走了守在這裏的宮人,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她墊著腳尖走入內堂,隱隱可以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桌上還放著一瓶藥和那剩下的半碗湯。端木溪好奇打開放在鼻尖聞了聞,突然她覺得渾身一陣顫抖,臉一紅,心跳加速,眼神變得迷離,臉上浮起了春心蕩漾的笑容,“先生,溪兒就知道你也喜歡我。”那聲音嬌媚,好似一妖孽。


  端木玉這邊本就無事,可是端木寅不放心,一直守在身邊,見他已經退燒了這才鬆了口氣

  “抓刺客!抓刺客!”


  外麵窸窸窣窣的傳來護衛軍的聲音,打破了宮廷裏的寧靜。


  “出什麽事了!”端木寅微怒,王後和二王子如今都病著,這般吵著他們可怎麽好。


  一眨眼的功夫,一個小太監進來回稟,“皇上,先生住的承德殿發現刺客。”


  天香心裏猛地一揪,怎麽會有刺客,馮紹民一個人會不會有事。


  端木寅猛地站了起來,一臉震怒,如果馮紹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王後怎麽辦。


  天香跟在端木寅身後,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月光傾下,映照著端木寅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越靠近承德殿,越發現詭異,外麵沒有任何的人,也異常的安靜。內侍推開殿門,端木寅跨步走了進去,可是那內堂裏女子的嬌喘聲十分清晰,一聲一聲,這聲音聽得天香心裏一顫一顫的,像是有一條毒蛇猝然鑽進了她的耳中,她感覺到了刺痛和可怕,不要,千萬不要!

  剛一走進內堂,端木寅便覺得眼前一黑,若不是死死撐住,否則早已昏倒在了地上。


  兩個人的倩影倒影在床幔上,那動作,那聲音,端木寅緊緊握住龍袍下的手,“把那兩個畜生給孤從床上弄下來!”端木寅一聲令下,立刻有人上前將床上那個人弄到了端木寅跟前。端木寅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天香那顆被吊在嗓子眼的心終於鬆了下去,這端木溪真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種下作的事情都做的出來,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去招惹馮紹民,那是個八麵玲瓏的人,這點伎倆那裏能瞞得過她,也暗歎自己好不爭氣,剛才都快被嚇死了。


  過了好一會,端木寅才再度蘇醒,他抿著唇,眉頭緊鎖,“來人,把這兩個畜生給孤潑醒了!”


  “是!”立刻就有人拎了水桶過來,一把將地上衣不蔽體的兩個人潑醒。


  端木溪醒來時隻覺得頭昏腦漲,對上端木寅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在看看自己,立刻撲倒他的腳下,“父王,是先生強行要了我,父王您要為女兒做主啊。”


  端木寅默不作聲,雙眸一暗,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端木溪的臉上,“孽畜!”


  端木溪驚呆了,捂住臉震驚地看著端木寅,“父王。。。。。”


  “你自己好好看看,那個人是先生嗎?”


  端木溪側頭就瞥了一眼,恍然無措的搖著頭,“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先生明明喝了那湯,為什麽會這樣?”


  “什麽湯?“端木寅打斷了端木玉的話,“你若不說實話,孤立刻廢了你公主的身份打入冷宮。”


  “沒有,沒有。”端木溪縮縮瑟瑟道,她不能就這樣算了,立刻大哭了起來,“父王,你要為兒臣做主啊,是先生派人叫我過來的。”


  端木寅眉頭緊皺,自己這女兒在承德殿幹這麽令人羞恥的事情,可是自己這個女兒他向來很清楚的,知書達理的,從小就很聽話孝順。


  “馮民人呢?”


  殿內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因為沒有人知道馮紹民到哪裏去了。


  “來人,把整個承德殿裏裏外外搜一遍,孤就不信了,一個大活人還能消失了不成。”


  “是!”護衛首領迅速組織人馬,將承德殿裏裏外外翻個底朝天。


  眾人一同等待著搜查的結果,整個殿內彌漫著緊張壓抑的氣氛。


  無論護衛軍怎麽找都沒有發現馮紹民,端木寅隻好命人搜宮。


  護衛軍還沒走出承德殿,王後身邊的喜公公就帶著馮紹民進了承德殿。


  天香瞳孔微縮,馮紹民左手搭在右臂上,紅色的液體從指尖流了出來,她跑了上去,關切問道:”先生,你怎麽受傷了?“


  馮紹民給了天香一個安慰的笑容,”小傷。“


  “王上,刺客去了王後娘娘的慶靈殿,若不是先生舍生救了王後,隻怕王上今後都見不到王後了。”喜公公哽咽的說著,言語中盡是對馮紹民的感激。


  端木寅聽到王後遇到刺客,早已把端木溪的事拋到了腦後,對馮紹民更是客氣,“先生三番五次救王後,孤一定要重謝先生。”


  “王上客氣了,這是草民應該做的。”馮紹民雙眸掃過跪在地上,披著一件薄衫,鴛鴦肚兜還漏在外麵的端木溪,垂首恭敬道:“草民還未曾謝王上賞賜的湯。”


  “什麽湯?本王何時賞過先生湯?”端木寅狐疑,可是方才端木溪的話還在耳邊,他瞬間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女兒搞的鬼,他一步步走到端木溪跟前。


  端木溪看到慢慢靠近的倒影,心裏抖了好幾下,顫顫巍巍地說道:“父。。。。。父王。。。。”


  端木寅反手又是一個巴掌,“你本事大了,居然敢利用孤,孤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孽畜,你從小聽話孝順,如今這是怎麽了?”


  “父。。。。。。父王。。。。。兒臣知錯了,兒臣知錯了。”端木溪不停地磕著頭。


  端木寅很是痛心,這個女兒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深深地歎了口氣,“來人,將公主帶下去,禁閉宮殿,無旨不得踏出宮殿半步。”


  端木溪被帶下去時望向馮紹民和天香的眼神猶如毒蛇一般,可是馮紹民卻眼波無恒,異常的平靜。


  天香將馮紹民右臂的袖子撕開,一條血淋淋的傷痕展現在天香眼前,天香鼻翼反酸,“你怎麽總是讓我提心吊膽的。”


  “我這是故意讓人傷到的,端木溪是個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人。“


  天香小心的給她傷著藥,雖然隻是輕傷,但是當藥灑在傷口上時,馮紹民還是吸了口冷氣,”從端木玉在慶靈殿外攔住我就已經開始了,把你叫去診脈,又讓人給我送湯,後來又是刺客把端木寅引來,若不是我機警,隻怕此時端木溪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天香十分氣憤,本來覺得端木玉還不錯,沒想到和端木溪也是一丘之貉,“這個端木玉看著還行,沒想到也是個小人。”


  馮紹民套上了衣衫,淡淡道:“端木玉自然是幫著自己的妹妹,但是端木溪未必會把一切都告訴端木玉,所以也不能全怪他。”


  天香直接往馮紹民口裏塞了顆藥丸,“趕緊吃了,吃了早點休息,今天可是把我嚇死了。”


  馮紹民挑眉,“娘子是怕和端木溪那什麽的是我?”


  “哪有,你這麽聰明怎麽會看不出這雕蟲小技。”


  “那娘子擔心什麽?”


  天香白了馮紹民一眼,“擔心你受傷,早點休息吧。“


  她轉身,她一身拉住她的手腕,拖她入懷,”口是心非,明明就是不相信你相公。“


  天香想了半晌,“我承認我就是擔心你和端木溪那什麽,人家還不是在意你,你從頭到尾隻能是本宮一個人的,其他人誰都不可以染指。”


  馮紹民眸子裏燃起了火焰,“為夫要不要把心挖出來給你看,你才放心啊。”


  天香輕哼一聲,“誰叫你那麽招蜂引蝶的,易了容都還是這樣,下次扮個醜八怪出來,我看還有沒有人來招惹你。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