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禦狀
馮府的門口停著兩頂青灰色的轎子,不奢華,卻雅氣十足,轎夫壓轎,馮紹民撩開簾布,天香低頭坐了進去,自己則進了旁邊一頂同樣的轎子。桃兒和杏兒跟在天香身側,阿元和馮安跟在馮紹民身側,馮安手裏還捧著尚方寶劍。
馮安一聲起轎,一共八名轎夫抬著天香和馮紹民前往提督衙門,轎子還算平穩的走著。
“咚!咚!“。”這個時候後方傳來一陣鑼鼓聲,一個響亮的聲音在上空響起
“王大人出行,閑人避讓!”
“王大人出行,閑人避讓!”
馮紹民睜開雙眼,掀開車簾,淡淡的道,“馮安,讓他們先走。”
馮安點頭,“讓!”
後麵的轎子與馮紹民的轎子擦肩而過時,風吹起了那人的簾子,馮紹民眉頭一簇,褐色官服,那隻是一個六品官員的官服,這六品居然如此威風,出門還敲鑼打鼓,聲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朝廷命官似的。
一個女子突然從旁邊闖了出來,手裏拿著一把匕首,麵目猙獰的衝向前麵的官轎,“王琛,我要殺了你!”
“保護大人!保護大人!”護衛連忙喊道
那女子像發了瘋一般越加靠近那轎子,護衛見狀立刻上前阻攔,那女子沒有武功,想來今天是拚死一博了,很快那女子就被雙手牽製在後背,跪在地上。
圍觀的路人漸多,小心翼翼的討論著。
那王琛從轎中走出,半蹲下身,捏起那女子的下巴,眼睛眯起,“本官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嫂子啊,本官與容大哥稱兄道弟的,可惜容大哥被判了秋後問斬,嫂子孤兒寡母的著實可憐。”
“呸!”那女子吐了一口口水到王琛臉上,“你會遭報應的!”
王琛憤然起身,給身邊的人一個眼色,護衛立刻將那女子拖到了其他地方,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
馮紹民低語,“阿元。”
馮紹民和天香的轎子跟在王琛的轎子後麵,不一會便到了江南提督衙門。兩人的轎子停在了偏僻出,正好石獅子擋住了視線。
馮紹民牽著天香從轎子中出來,但是兩人並未露臉,而是在石獅子後麵看著。
天香下意識的特別關心那個剛才在她們前麵之人,方才她在轎中也是聽的真切。
“這位王大人和沈大人關係不淺呢。”天香看著那位王大人和沈大人十分親厚,語氣十分冰冷。”
王大人,馮紹民眼中劃過一絲光亮,“這王大人怕是和沈大人有親戚關係。”
“嗯?”天香疑惑的看著馮紹民
“沈林文的夫人就姓王,她有個弟弟就在江南當差。”
“那就是妯娌關係了,這關係還當真不淺。”天香冷笑
見人來的差不多了,馮紹民側身麵向天香,為她扶了扶鳳冠,正了正步搖,蹲下身理了理裙袍,然後起身,柔聲道,“走吧,公主殿下。”
天香嘴角掛著笑,踮起腳尖,雙手交疊放在腰間,姿勢優雅的走在前麵,細碎的陽光照亮她秀發見插著的金色鳳簪,簪上鑲嵌這得紅寶石通透明亮,散發著瑩瑩微光。跟在身後的馮紹民,身姿挺拔,身如玉樹,誰看上一眼馮紹民,論誰也逃不過。
“公主,駙馬,駕到!”馮安大聲喝著
江南各部所有官員列成兩隊
齊齊跪了下來,“參見公主,駙馬。”
馮安低頭,將手裏的尚方寶劍舉過頭頂,緩步朝裏麵走去,天香和馮紹民跟在身後。
馮安將尚方寶劍置於堂上,天香和馮紹民下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兩人落座,一眾官員才進了堂內,兩列低頭站著,等候天香和馮紹民的問話。
天香和馮紹民問了一些稅收,民生等問題,無關痛癢,沈林文見馮紹民沒有為難自己變鬆了口氣。
馮紹民正在翻著軍械庫的冊子,嘴邊還問著話,卻聽到鼓聲鳴響,響徹整個提督衙門,一聲又一聲。
“沈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回駙馬爺,有人擊鼓,這是要告妝。”沈林文小心翼翼的回稟。
“馮安,你去將人帶上來。”
馮安領了命前去。一種大臣也是好奇,這是提督衙門,無論有理還是無理,若要告狀先要挨一頓板子,如今駙馬公主這是代帝巡視,那是要滾釘板的,除非真的走投無路了,誰會此時來告狀。
當馮安將告狀之人帶上來的時候,王琛還有沈林文雙眸中閃過一絲驚慌,這絲驚慌被馮紹民捕捉到了,來人正是方才在街上要刺殺王琛那女子,一身素衣白服,“民女容花氏見過公主,駙馬。”
“大膽刁民,公主駙馬在此,豈得容你放肆,來人把她拖下去。”沈林文厲聲道。
馮紹民心裏歎氣,這是沈林文自己不要的。她側頭朝天香遞去一個眼神,天香了然。
“堂下女子,你可知本公主是代帝巡視,你今日告狀那等於是告禦狀,告禦狀可是要滾釘板的!”
“民女知道,但是民女不得不這樣做,因為除了公主和駙馬,沒有人敢接民女的狀紙。”那女子頭直直磕在地上,砰砰直響。
“提督衙門告狀要打板子,告禦狀要滾釘板,就算是這樣你也要告嗎?”馮紹民淡淡開口,再三確認。
“又打板子又滾釘板,你還有活命的可能嗎?還不下去。”沈林文突然開口。
馮紹民黑不見底的雙眸看著沈林文,這沈林文也並非如此不堪,又或者他有什麽其他目的也不可知。
馮紹民看著堂下女子,緩緩道,“你可聽到了?”
“民女聽到了,不過民女依然要告!”
堂下官員已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提督衙門外圍為官的百姓漸多。
沈林文和王琛的頭上已有細小的水珠,不停的用官服擦拭著。
天香探身過去,“相公,怎麽辦?”
馮紹民沉默了一會,“按律辦。”
天香詫異的看著馮紹民,馮紹民拍了拍天香的手,讓她安心。
“容花氏本官再問你一遍,你還是要告?”
“要告!”容花氏眼中的堅定讓馮紹民為之一怔。
“來人,準備釘板。”馮紹民吩咐道
不多時,幾個衙役抬著一塊長六尺寬兩尺的釘板上來,一眼看去,滿是密密麻麻尖銳的鐵定,釘子細長,釘尖還泛著幽幽的冷光,隻看一眼就讓人背脊發涼額頭冒汗,更別說在上麵滾上一圈。
容花氏步履堅定的走到那釘板前,抬眸遮手看了一眼陽光,深吸了口氣,身子已經低了下去,那釘子觸碰到她的皮膚,深深皺了眉。
準備更近一步時,沈林文大聲叫喊,“等一下。”
眾人目光齊齊看相沈林文,沈林文雙膝下跪,“公主,駙馬,此女子若是滾了釘板,又挨板子會沒命的,公主駙馬向來慈愛,能否網開一麵,免了這釘板。“
“沈林文,我不要你用這虛情假意來彌補你的罪責,若不是你的偏袒,我的夫君也不會被判秋後問斬,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現在你又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和王琛都會遭報應的!”容花氏突然笑的很大聲
“夠了!”天香突然站起身,“本宮開恩,釘板就免了,這板子不能少,本宮雖身為長公主,也要按律辦事,四十板子一個都不能少!”
四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但是容花氏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被人拖著上堂的時候,麵色蒼白,身體已經虛弱到極致,也沒有力氣再說話了,馮紹民命人將容氏抬去了後堂,請了大夫替她療傷。
一個丫鬟手裏端著一碗黑黢黢的藥,輕聲走到了容花氏的屋前,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後,敲了敲門,“容夫人,奴婢給你送藥來了。”說著那人便推著門走了進去。
“這個人我記得,是沈林文的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天香對著馮紹民說到。
兩人回馮府的路上,就悄悄換了衣服返回了提督衙門,在暗處看著一切。
馮紹民冷笑,“有人坐不住了。”
“沈林文還有點良心,如果他今日不給她求情,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天香憤憤然道,“沈林文的夫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隻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就讓他知道。”馮紹民沉著臉,“這個沈林文的心還沒有全黑,如果容花氏一死,那有人就會肆無忌憚了。”
“走吧,相公,我肚子餓了,昨晚被你這麽折騰,早膳都沒怎麽用。”
“我一定喂飽娘子。”馮紹民摟著天香的腰,眨眼消失在了提督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