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回京
這天,京都鄴城出現了一支排場不小的隊伍,浩浩蕩蕩從金水橋方向沿街飛馳而來,圍著一家馬拉囚車。為首高騎在大馬上的男子,神情冷肅,頭帶官帽,一身深藍色官服,手持尚方寶劍在人群中異常耀眼。
接到道兩旁站著的路人,被前排士兵掃開,民眾們皆探著腦袋望著他們。
天香和馮紹民的車馬比肅王的早一步到京城,正準備右拐回駙馬府,便聽見了街上吵鬧的聲音。
“前麵的車架快讓開,欽差大人押送人犯回京。”
人犯?沒聽說有人犯押送回京。
“紹民,皇兄派欽差押送誰回京?”
馮紹民幽幽歎了一口氣,“因你病著,所以我一直瞞著你,你自己看吧。”
車簾掀起,天香探出頭,“方容學!”,再往後看去,猛地驚起,馬車劇烈的晃動,“皇兄他瘋了吧!”。
馮紹民一把拉住,“香兒你冷靜點。”
天香雙眸蹬起,“我回去再和你算這筆帳。”手一甩,衝出了馬車。
囚車內的居然是肅王,東方簡奕。東方簡奕好歹是個親王,如今怎麽弄成這番模樣?那個風流倜儻的肅王殿下如今十分憔悴狼狽,衣服上印出的紅色血跡十分紮眼,手頸也被囚籠牢牢桎梏,站不直、蹲不下,動彈不了。這種姿勢,光看就知道很難受,更何況肅王還有傷再身,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那裏受過這種苦。
肅王忽見到天香的身影,淚眼漣漣,暗淡無光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方容學扯著韁繩突出半個身位,捧著尚方寶劍,“本官奉旨押送肅王殿下回京候審,還請閣下讓開,不要阻攔。”
天香登時憤怒,“你現在把人放了,本宮帶著肅王進宮。”
方容學神色不變,森然道:“本宮?不知道閣下是哪位皇親國戚,下官為何從未見過?
天香長眉一怒,中氣十足地喝道,“方容學,你放肆,本宮是當朝長公主,你眼睛長屁股上了嗎?”
方容學冷哼一聲,“你這個大膽刁民,竟敢冒充長公主,來人,將她拿下。”
一下秒,就有四五位錦衣衛抽出繡春刀,將天香圍了起來
“姓方的,你不要不知好歹,若不是看在皇嫂的麵子上,你現在還能坐在馬上這麽頤指氣使的本宮說話。”
說話間,一顆石子不知從何處打來,正中方容學的馬蹄,馬脖子使勁兒的往後仰,前蹄子蹭著高的往上抬,雙眼上翻,瞪得老大,鼻子裏哼哼的連叫著還打著顫音,唰,唰,唰,第二顆,第三顆石子接踵而來,馬四處亂竄,方容學一時無法控製馬匹,人摔了下來。
周圍靜默一秒,然後笑聲不絕於耳,真是好一出熱鬧啊。
身後的士兵見狀,趕緊上前扶起了方容學,方容學拍了拍屁股,眉目間怒氣翻湧,舉起尚方寶劍,“見尚方寶劍如見聖上,下至文武百官,上至皇親國戚皆可先斬後奏,給我抓了她,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此話一出,周圍瞬時安靜,這個方大人膽子可真大,連長公主都敢得罪,活的不耐煩了吧,可是眼前這個人的打扮,哪有一點像長公主?
“格殺勿論,誰給你這麽大的權力。”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天香身後傳來,微微牽起薄唇,勾起一絲傲氣的笑容。
駙馬?方容學看著馮紹民一身冰藍色對襟窄袖長衫,通身帶著風光霽月的傲然氣質,隻是目光卻落到了他左腿的拐杖上
“下官見過駙馬爺。”他盡力維持內心的平靜,聲音平淡。
天香回眸看到朝她笑的人,青黑的臉頓時明亮起來,“你怎麽下來了,不是讓你在馬車裏好好呆著嗎?”說著便過去攙扶著馮紹民
“公主,紹民再不下來就要守寡了,”紹民回望著她
局勢未解,她立馬收回了目光,臉色像忽然布滿了陰雲般,“幾日不見,方大人不僅眼睛不好了,心也不好了。”
方容學恭敬地行了一禮,“駙馬爺說的哪裏的話?”
“哦?”馮紹民挑眉,語氣微諷,“你的意思,本官也是冒充的駙馬。”
方容學嚇得臉色白了幾分,抹了額頭的虛汗,“下官。。。。下官有眼無珠,沒認出長公主殿下,還請公主恕罪。”
官兵們麵麵相覷,趕緊放下了手中的大刀,退到了一邊
“本官記得,皇上的旨意是羈押肅王回京,是也不是?”
“是。”
“那皇上可有說讓肅王殿下做囚車回京?“
方容學神色微動,“並未有此旨意。”
馮紹民眸色瞬間帶了幾分冷意,“你放才不是說抗旨者,要格殺勿論嗎,本官看你才是抗旨不遵!”
方容學俯首跪在馮紹民和天香的麵前,“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天香站在她麵前冷笑著俯視她,“你不敢,本宮看你什麽都敢。”蹲下身在他耳朵低語,“要不是看在皇嫂的麵上,你的命早就死一千回了。”
“皇上駕到!”太監拖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城門歡緩緩地打開,崇恭帶著一堆人,不怒自威的走了過來
,眾人都跪在了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恭眸色頓時沉冷了下來,一腳踹在了方容學的胸膛方容學避之不及被踹中了心口,人瞬時翻到在地,“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抓長公主的,誰給你的旨意讓肅王坐囚車回京的。”
方容學驚懼地撐起身子,俯首在地,“都是下官有眼無珠,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崇恭目光移到馮紹民身上,神色未明,上前就扶起她,“妹夫,此番辛苦了,聽說還受了傷,一會。讓宮裏的太醫給你瞧瞧。”
“多謝皇上關心,微臣隻是小傷。”
天香一把搶過馮紹民的胳膊,態度冷淡,“不牢皇兄費心,駙馬府有的是大夫,皇妹會照顧好駙馬的。”
崇恭察覺到天香的冷淡態度,麵色無異,依舊像從前一樣寵溺的看著她,“香兒長大了,會疼人了。”
“是,自己的駙馬自己疼,用不著別人來關心。”
皇上一聽,眸光微動,睥睨著方容學,臉色冷了幾分,”還不把肅王殿下放出來,至於你,香兒,朕把他交給你處置,要殺要剮隨你。”
天香睨了一眼彎著腰,不敢抬頭的方容學,諷笑了一聲,“本宮可不敢處置方大人,方大人可是要對本宮格殺勿論的。”
“下官該死,下官該死,下官該死。”轉眼間,方容學的額頭已有紅色液體從額間留下。
“公主,都是誤會,方大人也道歉了,看在紹民的麵上,就算了吧。”
天香收起嘴角的笑意,目光冰冷如霜,“還不給本宮滾!“
方容學聽得一個“滾”字,如獲大赦,斂身退出。
望著他狼狽逃離,天香隻覺得好笑,美眸微合,長長的睫毛輕顫著,淡淡嘲笑道:“狗仗人勢。”
崇恭無話辯駁,緊皺著眉,神情越發煩躁。
天香明裏暗裏句句帶刺,他靜靜望著她,目光時而飄遠,時而拉近,眼神越發如不見底的深井。抬眸,目光與天香不期而遇,天香鄙夷地望著他,輕嗤一笑。
崇恭瞧得真切,愣了愣,拂袖,轉身離去:“回宮!”
“啪”的一聲,似有物什落地,崇恭一驚,旋即轉身。
冰冷的地上躺著一枚甘蔗形的玉笛,碎成了兩半,這是他送給天香十二歲的生日禮物,怎麽會。。。。。
崇恭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她的雙眸深入古潭,一絲亮色也無。
天香輕笑一聲,看著地上的玉笛,“哎呀,去了一趟曲白鎮,東西也拿不穩了。”望了望碎成兩截的玉笛,抬腳一踢,感歎道:“反正香兒也不是個識音律的人,碎了就碎了。”
她不慌不忙地回頭福了一身,“皇妹告退。”轉身扶著馮紹民離去,“把肅王殿下送去琉瓔院。”
七月流火,可天香身上卻結了一層冰,自己的皇兄還在自己麵前臉不紅,心不跳的作戲。一步步踏在路上,腳下的石子聲不絕於耳,仿佛心碎的聲音。天香神色愈加悲戚,心內無止境的酸澀湧了上來。
馮紹民將天香的手握得更緊,似在給她安慰,今後的路兩人相依相伴,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她馮紹民都陪著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