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
“劍哥哥,她人呢?你告訴我,她人呢?”天香心如鹿撞,心砰砰的跳,心裏七上八下,心情如激蕩的湖水一樣不平靜,她要知道她的消息。
一劍飄紅麵色難堪,難以啟齒,“她。。。我去過那地方,發現懸崖邊上有石子鬆垮掉落的現象,而且也有血跡”
天香怔怔的看著一劍飄紅,怔忡道:“你。。。。你說什麽?”
一劍飄紅的話一點點碎掉天香的希望,“不會的,她的生死隻有我東方天香可以決定,沒有我的允許,她不可以死,不可以!”她想壓製這種心慌意亂的絕望,可是漸漸地,連身體都顫抖起來。
她一把掀起被子,要往屋外衝去,可是昨日的打鬥已經消耗了她大量的體力,身上還有傷,眼前一陣陣發黑,就暈倒在了地上。
此時正好一個藍衣女子走了進來,年約十六七歲,生的唇紅齒白,品貌端莊,雅致清麗,見狀一劍飄紅和她趕緊把天香扶起,“她才醒,不能激動,快把她扶到床上去。”
一劍飄紅替天香掖了被角,輕輕闔上了房門,看到那藍衣女子在外等候,“淩姑娘,多謝你救了她。”
“大俠客氣,醫者本心,這是小女子應該做的。”溫柔的聲音,像冬日的暖陽,舒服極了。”
一劍飄紅望著屋內,怔怔出神。
一夥計著急走來,“小姐,樓下來了一群人,像是官府的人。”
一劍飄紅從樓梯間的縫隙看到了那一群人,“是錦衣衛,不能讓他們把聞臭帶走。”
他沉默許久,終於明白為何馮紹民拚了命也要讓他帶天香走,原來她早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皇上真的對她趕盡殺絕了,想到此處一劍飄紅的指節早已泛白,緊緊握住手中的劍,眼神一冷,“淩姑娘,照顧好她,我去把他們引開。“
可是當淩梓桑回屋後床上早已沒有了人。
“馮紹民!”天香坐在冰冷的懸崖旁,撫摸著那塊掉落的玉佩,那是馮紹民的玉佩,玉佩上沾染上的碎石鋒利無比,刺在天香手掌中,不一會玉佩便雋染開刺眼的紅色,可是天香感覺不到痛,“有用的,你回來。”
她抱著雙膝,淩亂的頭發耷拉在膝蓋前,蓋住了臉頰。
“你那麽寵我,處處讓著我,我欺負你還沒有欺負夠呢,你怎麽可以不要我了,你說過下輩子,下下輩子隻認我一個。父皇走了,皇兄變了,如果連你都不在了,我一個人,我怕。我怕那電閃雷鳴漆黑的夜再也沒有人抱著我哄我睡覺,我怕我再闖禍沒有人替我擦屁股,說好的一直相伴,可是你為什麽食言了,你為什麽不陪我了?你這個大騙子!“說著說著,她抹去了眼淚,眼底的暗沉之色漸漸變得清明,她將自己淩亂的頭發梳理好,衝著陽光露出一個美好的笑容,“有用的,你等我。”
暗處的人看著不不對勁,一個石子打在天香的某處穴位,天香倒了下去。
醒來時,馮紹民躺在一間竹屋內,隻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疼,特別是後背。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天香一直在向她招手,一直在呼喊她,可是自己怎麽去抓都抓不住她。扯了扯嘴角,暗道老天對自己還不薄,她賭贏了。當時她轉過頭看著崖下有一小石台,還有幾顆大樹,從這裏跳到石台,大樹可以做個緩衝,自己可能還有一線生機。當自己費力一跳,大樹的確做了緩衝,可是石台沒有承的住自己,隨著石塊一同滾下了懸崖。
她剛要動動身子,身上的劇痛竟讓自己不能動彈半分。蠕了蠕唇,眼十分沉重,努力了好久,卻又沉沉睡去。
待再次醒來,隻感覺口中一陣苦澀,強忍著苦味咽了下去,微動了動眼,勉強睜開了一條縫。卻見到白衣男子手裏端著一碗藥,就那靜坐於床前。
馮紹民就這樣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
男子見又睡去了的馮紹民,淺淺的彎著嘴角,一勺一勺將碗裏的藥朝她嘴裏喂去。
“先生,她傷的嚴重嗎?”一年輕人推門而入,一襲青衣布衫,刀削餓眉,高挺的鼻梁,一雙漆黑的眼珠時而閃過墨綠,他身上有種涼薄的氣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孩子的命苦啊。”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慢慢的將碗裏的搖朝馮紹民繼續嘴裏喂去。
“她長得真好看。“
男子眉微揚,“她不僅長得像謫仙一般,抱負,才華,胸襟與氣度更是非同一般。”
“先生認識她嗎?”一雙眸對上那溫柔眼,心中更是好奇。
“她是我這一生遇到的最特別的人,除了有一點一根筋外,那簡直是個完美的人”
男子接過年輕人手裏的蜜棗,給馮紹民含住,“這孩子從小喝藥就怕苦,每次都要蜜棗才肯聽話喝藥。”
男子替馮紹民掩了掩被子,隨著年輕人親手親腳的出去了。
落日就要西斜,寂靜的山野間隻聽得到鳥兒的蟬鳴。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半夜,竹屋裏罩著一層黃暈,淡淡的灑在伏在床邊的年輕人身上。
馮紹民張了張嘴,從喉嚨裏擠出一個沙啞的音,年輕人被這極小的聲音驚醒,“醒了。”見床上的人睜了眼,立即湊了過去。
馮紹民還不能很好的說話,眼珠子轉了轉,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後落在這個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淡淡的道,“我叫阿元,救你的是我家先生。不過聽我家先生的口氣,似乎和你是舊相識。”
紹民想要說話,卻劇烈的咳嗽起來。年輕人忙端了水,一點點喂她,等她平複了才說道:“你剛醒,不能激動。我們在崖底發現的你,你身上多處擦傷,內髒損傷,還有背上的箭傷,左小腿輕微骨折,能活下來真是神奇。“
“是啊,老天帶我不薄。”
“孩子,上天到你不薄,那也是因為你是個值得被上天眷顧的人。”一溫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男子單手負立,摸著胡須,徐徐的走了進來。馮紹民一臉驚詫,“師父,怎麽會是您?
這個一身白衣,鶴發童顏,飄逸灑脫的人便是馮紹民的師父冥禪。
“你這孩子,還知道為師是你師父啊,一走就是那麽多年,也不來個信,這次要不是為師路過此地,你這小命都沒了。”說著邊走到了床前,插起腰,眉毛胡子一揚。說著便突然咳嗽了起來,口腔裏的腥血泊泊而出。
馮紹民急忙扶住他的身軀,讓他坐下,阿元立刻到了一杯水遞了過來
“師父,您這是怎麽了。”
“還不是為了救你。。。。”阿元聲音極輕,但是在這寂寥的山野間卻字字清晰。
“阿元,休的胡言,你先出去看看藥好了沒。”冥禪大喝。
阿元一臉冰冷,慌忙收聲,無奈的走出了房間。
馮紹民的心死死牽扯的疼,“師父,你何必為了救我傷了身子,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年。”她的聲音越說越輕,輕到以為隻有自己能聽得見。冥禪歎息,“素兒,當著阿元的麵,我沒說出你的身份,你這毒。。。有幾年了吧。”
馮紹民一怔,“什麽都瞞不過師父您老人家。”
“誰給你下的?”
“誰下的又有什麽關係呢,知道與不知道其實沒什麽差別。”眸底轉瞬一逝的落寞卻被冥禪盡收眼底
“冤孽啊,冤孽啊,怎麽會弄成這般。為師對此毒無能為力,這本就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又出自外邦,為師也隻在遊曆的時候聽被人說過,書中所寫此毒每月中旬十五日左右便會發作一次,全身寒冷如冰,這是配好的藥,發作時吃一顆,會讓你好受點,但是切記少用內力。“說著從袖口掏出一個褐色瓷瓶,摸了把老淚,“那你接下去有何打算?”
打算?馮紹民一時茫然,自己如果繼續回去,崇恭不會善罷甘休,可是香兒怎麽辦,兩個孩子怎麽辦。她很想自私的帶著天香遠走高飛,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可是她心裏的那份責任趨勢她不能這樣做,她如果走了,才剛有點起色的大熹朝該何去何從,那些黎明百姓又該何去何從。
“我是一國丞相,也是長公主的駙馬,我的命早就屬於東方家了,師父我沒有選擇。”馮紹民那雙眸中的堅定,那份傲然的氣勢,讓冥禪為之一震。
“師父,您這胡子怎麽看著還是那麽假?都多少年了,您這貼胡子的本事一點都沒長進。”馮紹民眼睛眯起,一臉笑意的看著眼前人,雖然臉色蒼白,但是依然擋不住那絕世的容顏。
冥禪似乎也想起了當年的趣事,不由也笑了起來,“你還好意思提起來?當年為師就睡了個午覺,結果一醒來,胡子都沒了。為師當時就在想,你這個小惡魔是不是專門來氣為師的。”
馮紹民難得露出了小女子的本色,撒嬌的撅了下嘴,“後來師父還不是罰了素兒每天練劍五個時辰。”
冥禪笑著看了她一眼,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腦門,“你啊,要不是為師當年這麽逼你,你哪裏來的那麽深厚的內力。”
曲白鎮,這個一向繁華的小鎮,此刻卻變得尤其清冷。
繼兩位大人死後,府衙的王師爺和一班衙役沒能逃過此劫,死於非命。更甚的是聽說皇上派下來的欽差大人當朝丞相馮紹民也沒了蹤跡。
錦衣衛指揮使蘇冽攜重兵趕到,將小鎮圍了個水泄不通,連隻蒼蠅也不許進出。
挨家挨戶搜查行凶之人,鬧的人心惶惶。
山頂,天香迎風而立,布滿血絲的雙眼,掃視過周圍的村子,眼神極冷。她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要找到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想找到她,卻又害怕看到的是一具冰涼的軀體。
整整五日的尋找,令錦衣衛疲憊不堪,馮紹民就像人間蒸發一般,沒有半點蹤跡可循。
蘇冽心裏清楚,那人永遠找不到了,可是天香沒有放棄,她不相信她的有用的會這麽輕易的死去。
“都過去那麽久了,隻怕屍體都被野獸吃了,可惜了這麽好的官。“
幾名錦衣衛在一旁發起了牢騷。
“你說,皇上為何非要置駙馬於死地,你們就看看皇上當政這三年,要不是駙馬從旁協助,百姓的日子哪裏像如今這般。先帝晚年大熹的模樣我們都清楚。”
“這你就不懂了,自古帝王最忌諱的就是功高蓋住,駙馬威望那麽高,保不齊哪天就威脅到了皇上的皇位。”
“你們在說什麽。。。。”天香忽的從斜裏竄出,上前揪著為首的錦衣衛的衣襟,手青筋凸起,骨節青紫,泛白,眼裏含著淚水吼道:“你再說一遍,誰殺的駙馬?”
幾名錦衣衛被天香嚇得呆在原地,支支吾吾,“是。。。是皇上下的命令,讓蘇大人帶人殺的駙馬爺。。。”其餘幾人噗通跪在了地上,“公主饒命,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駙馬爺是自己跳下的懸崖,有沒有死我們也不知道。”
天香怔住了,又是他的皇兄,馮紹民她又騙了自己一次,語氣更加冰冷,“都給我滾!”
遠處的一劍飄紅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直到幾人遠去,才重重的歎口氣。
冥禪給馮紹民喝了安神茶,疲憊感襲來,艱難的移動身子躺下,兩眼望著天花板,想著曲白鎮的事情,這都是崇恭一步步設計好引自己如局的。從茶棚,客棧,再到林俊,隻為了將自己伏殺在曲白鎮,隻是她自己也萬萬沒想到,當初崇恭從她手裏留下林俊一條命就是為了今天。如此胡思亂想著,便昏昏睡去。
待馮紹民熟睡,冥禪放下手上的醫書,蓋在了那一盤看上去已是死局的棋局上,吹了蠟燭,輕手輕腳出門,關了房門。
草廬裏升起了寥寥炊煙,阿元正在看著位馮紹民熬製的藥。
冥禪喚了他來,“待他醒來,將藥給她服下,她是你師。。。。兄,別整天板著張臉,像冰山一樣,你也不過十六七,該多笑笑。我再去山上看看有沒有什麽藥可以給他用。”
“先生小心點,這幾天官兵一直在搜山,好似在搜尋這什麽人。”
冥禪眉頭輕輕皺在一起,轉眼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輕歎了一聲,“這人世間的情愛真的是最說不清的事,一段孽緣啊。”
冥禪的醫術自是不用說,幾日的精心調理,馮紹民也能下得了床來,看著床邊冥禪靜心為自己準備的拐杖,心裏一暖。這一日她醒來沒有看見阿元和師父,想必兩人應該出去了。她披著外套站在窗前,外麵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山底雲霧繚繞,頗有一番仙境的滋味。
見遠處有兩個人執傘朝這裏走來,她緩步移了出去。
“先生,我先去熬藥。這是先生特意給你摘的,說你吃藥怕苦,給你。”阿元收了傘,徑直朝草廬走去,看都沒有看馮紹民一眼。
冥禪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別和他一般見識,這孩子就這樣,一張冰塊臉,可是心細著呢。”抬眼,看著馮紹民恢複了幾分血色,不由笑道,“看來恢複的不錯,為師給你準備的拐杖用的還習慣?”
“多謝師父。”
冥禪看著馮紹民一臉的愁緒,深鎖的眉頭,“幾年不見,你什麽時候有了蹙眉的毛病,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整天蹙眉,難不難看?”
馮紹民淡淡一笑,打趣道,“師父還說我,師父都一把年紀了整天還是沒個正經樣,真該找個師娘好好管管師父了。”
冥禪捂嘴輕咳一聲,“知道你在逗為師開心,我自作主張給那個人傳了消息,如果她聰明,就該知道你在這裏。”
馮紹民倚在門邊靜靜的望著屋外,臉上掛著淺淺的笑。
二人自桌前坐下,見桌上擺著幾乎已是死局的棋局被人動了幾步,眼中一亮,“多年不見,徒兒的棋藝為師已經望成莫及了,徒兒的行棋霸氣,但卻留有餘地,招招手下留情了,這倒是像極了你的性子,隻是這朝堂如這棋局,這樣下去,可是要吃大虧的。”
“師父,您是知道我的,我不在乎這些。”
”你什麽都好,就是一根筋,一個榆木腦袋,為師真是要問問你爹年少時是不是給你讀書讀傻了,人家都要你命了,你還這般隱忍。“
馮紹民擱下一子,笑意盎然的看著冥禪,“徒兒手下留情,來日自有回報。
“說你傻,你還真傻,你隻要碰到那個人的事情就會犯傻。”冥禪回以一笑,拿了一子在手裏,觀看著整個棋局。
翌日,冥禪早早地出了門,囑咐阿元照顧好馮紹民。馮紹民換上了以前從未穿過的藍衣,站在山口,風輕輕吹過她的發帶和衣襟,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紮不束,微微飄拂,襯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她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裏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一雙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勾人心魂。
靠在門柱上的阿元,一時也看的出神,世上真有如此絕美的男子嗎?
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自己在想什麽呢。。。。。
月光灑落在空空的地上,疑似霜滿大地。
“阿元,師父什麽時候走的。”
“一早。”
“說了去幹什麽嗎?”
“不知道。”
“你說話能多說幾個字嗎”
“不能”
馮紹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