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你,你幹嘛不躲
昭輝殿中,蘇冽跪在地上,低著頭,整個人都散發一股冷冽與生人勿近的氣息,倒也符合一個暗衛的身份。崇恭帝拿著茶盞的手微微用力,將茶盞狠狠丟向榆木櫃,一股清流順著櫃子流下來。“冥頑不化,不知好歹,張紹民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救得了馮紹民?朕要他們都看著,這天下是朕說了算,朕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皇上,微臣該死,一時大意竟讓人中途掉了包,請皇上治罪。”蘇冽言語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變化,但是卻有著對崇恭帝的十足的忠誠。
那是一年前的一天,崇恭帝平民打扮,帶著陸承和幾個侍衛微服私訪。“給本大爺滾!”
蘇冽被推得一個趔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本大爺瞧得上你才拿你的玉鐲,不要不知好歹。”
“那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你還給我!“
蘇冽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惡狠狠的盯著那個搶了他玉鐲的人,上前就把他推到在地,接下去就是不出意外的拳打腳踢。
崇恭在遠處看著,一個眼神,一個侍衛就將搶玉鐲的人打的連番求饒,還把蜷縮在地上的蘇冽帶到了崇恭麵前。崇恭上下審視著他,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要想保護自己,就要讓自己變得強大。”
簡單的一句話讓蘇冽認定了此時隻不過登基一年的崇恭,崇恭讓人教他功夫,讓他成為身邊自己可用的暗衛,替他監視著朝裏的一切。如今更是有意讓他接掌錦衣衛,可是他這個暗衛的身份不方便公諸於眾,所以崇恭在等。
崇恭帝眼含淩厲,“敢亂動朕的棋局,真是小看朕的妹夫了。蘇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給朕盯緊了駙馬府還有公主府。”
蘇冽領命後消失在了昭輝殿中。窗外隱約透著微光,熏爐上青煙繾綣,看不清崇恭此時的神情。
是夜,天香獨自一人在馮紹民的書房內踱步,萱兒哭鬧的不停,惹的天香異常的煩心。
“萱兒,娘求求你了,別哭了好嗎?”萱兒並未感受到天香的不耐煩,哭的更是大聲。
天香倏忽揚起語調,“別哭了!”
書房的門被從外推入,“和萱兒置什麽氣?乳娘把小姐抱下去。”
待屋中隻有兩人時,天香眼含淚水,委屈巴巴的看著馮紹民。紹民心頭一軟,將她攬入懷裏,輕撫著她的背,低柔道,“香兒,我錯了,剛才不該對你那麽大聲。
天香狠狠咬住馮紹民的肩頭,她眉頭一簇,並未發出聲音。過了良久,天香的嘴才肯鬆開。
天香雙眸清明,已含了幾分笑意,“傻瓜,我咬你,你也不躲,不叫,就這麽忍著,倒是真向駙馬爺的一派作風。”
紹民寵溺的刮了天香的鼻頭,“香兒咬著,我願意。”
天香頓時變了臉色,“有用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好嗎?我知道你和張大哥有意在避開我,我知道你們在保護我,可是那個人是我的皇兄,你是我的夫君,張大哥是我的大哥,我不想看到你們互相殘殺,有任何事我們一起分擔好嗎?”
馮紹民心頭一緊,她多希望天香還是以前那個和她吵,和她鬧,刁蠻任性的公主,最起碼她活得開心,熟不知嫁給了她這個女駙馬對天香來說是福還是禍。
馮紹民輕歎一聲,緩步走至書櫃前,從兩本書本之間抽出了那一卷白軸,將它在桌案前攤開。天香眼神中充滿了疑慮,走到紹民身旁,印入眼簾的就是今科的科考考題,“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這卷軸上的字天香認得,是她皇兄的。
“就是這幅字,皇上已經布好了一個局,讓我一步步走入皇上的陷阱。那日皇上召我前去,說是為了與我切磋書法,可是我當時並不知皇上所寫的這幅字就是今科的考題。他將自己所寫的這幅字賞賜給了我,而我寫的這幅字卻留在了昭輝殿,香兒這幅字差點讓我萬劫不複。”紹民說完輕歎了口氣。
“那為何從會元樓搜出來卻是王林之的筆跡?”
“這就是關鍵所在,我至今沒有想明白的正是此事。”馮紹民徑直走向那還有箭鏢印記的柱子,她撫摸著這跟柱子,默默的繼續說著,“那晚我從張府回來,這根柱子上定的卻是我寫下的那幅字。皇兄的人把我的字給了張兄,可是有人卻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掉了包,還把王林之一起牽涉了進去。”
“那你今夜去死牢,可問到點什麽?”
馮紹民默默閉上了雙眼,“張景聽了張兄的吩咐對外稱是我將考題親自給他的,但是有人用張景的娘親的性命做威脅,他在堂上並未說實話,那番說辭也是那人教他的,那人根本沒有留下考題,張景根據書信所寫的地點,在去會元樓的途中將張景手裏的那份我所寫的考題換成了王林之字跡的。雖然身穿夜行衣,但是張景看見了那人佩戴的玉佩,是王林之的,而且肯定的告訴我有裂痕,因為那人不慎將玉佩掉落在地,是張景撿起後還給他的。我問了王林之,當日夜晚他去保濟堂取藥,因為閣老那日晚膳後身體偶感微恙,王林之又是孝子,親自去給閣老拿藥,保濟堂的夥計也證實了,但是他從未見到過張景母親。偏偏張景的母親那日出門,正好遇到所謂的王林之,一個眼瞎之人,隻能通過聲音辨別,天底下哪有那麽巧的事。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被設計好的,故意落下玉佩,讓張景去撿,讓所有人覺得就是王林之,可是那人為何費勁心思,先來一出好心救人,故意讓張景看到那人的身影,後有來一出夜行換題,看似找不出一點破綻,其實漏洞百出。“
天香隨著紹民走到了窗前,手裏早已沾了一手冷汗,“好狡猾的奸計,王老頭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那晚病了,王林之早不出門晚不出門偏偏那晚出門,要說沒有人故意而為之我都不信。所以那日你在天牢就幹脆和張大哥來了個將計就計對嗎?那十萬兩也是皇兄受意的?”
馮紹民輕微點了點頭。
窗欞開合的間隙,有風直灌而入,黑暗如夜涼,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
馮紹民淡淡一笑,眼神中卻掩飾了不安,“皇上將那考題和十萬兩給了張紹民,他想通過張紹民的手除了我,可是皇上比你我想的更聰明,他要的是一箭雙雕。”
天香瞳孔微震,“怎麽說?”
紹民頗為感慨,“皇上的人對張翰說的是這十萬兩是他賄賂給張紹民的,而不是張紹民聽到的是我將十萬給的他,張紹民渾然不知,自己也中了皇上的計了。今日堂上種種,張兄已成為了皇上的一枚棄子。”天香垂了雙眸,將自己的身體交到紹民的懷裏,“張大哥自己認了那十萬兩,那考題又被別人掉了包,皇兄定是將所有的一切怪在了張大哥頭上。那張翰的死?”
馮紹民釋然的笑了,“隻有張翰死了,張兄的賄賂之罪才不會被定死,那他也有了一線生機。”她任由天香的頭摩挲在自己的懷裏,繼續說著:“我請飄紅兄幫我做的,我現在身邊除了你,沒有可信的人,你不會怪我吧?”
天香隻是談談的回應著,“不會。”
夜晚再涼,隻要身邊有著彼此也是溫暖。
五日之後,張紹民帶著一身的傷痕,一副枷鎖,與其他的流刑犯一樣,由兩個粗野衙役押解著,步履蹣跚的走出他為官十載的地方。他生於書香門第,又奪魁狀元,曆經兩朝,從九門提督到當朝宰相,權威赫赫,一旦冰雪消融,便恍如鏡花水月,伴君如伴虎大抵也不過真般情形。兩衙役見到公主駙馬還有李兆庭在城門外等候,極為識趣,陪笑了一下,便遠遠地站到了一邊。
“張大哥。。。。”天香顫顫地叫了一聲,眼睛紅紅的。
張紹民無聲的站了半響,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公主,罪臣沒事。“
天香又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轉身過去默默抹著留下的眼淚。
“張兄,你放心,隻要我李兆庭在朝廷一日,就一定幫你護好駙馬和公主。”
“兆庭兄,你還是護好你自己吧,我相信馮兄能護好公主和他自己。”張紹民的眼神不自覺的落到了馮紹民的身上,不知為何馮紹民身上總是給人一安心的感覺,或許這就是與生俱來的氣質。
“張兄,保重,後會有期,這是一些盤纏和療傷藥,馮某和公主定會等著張兄歸來。”
幾人看著張紹民越行越遠,直至消失在他們視野中方肯離去。
隻是此時幾人都不知道,短短一年後的再次相聚,卻早已物是人非。
張紹民一行人一路往北,漸漸離開京都鄴城,遠離繁華之後,張紹民心中也是別有一番滋味。這一日,路徑天龍山,天降大雨,狂風大作,山林中忽地衝出幾名黑衣人,押送張紹民的隻是有點三腳貓功夫的衙役,而如今他身上杖責的傷還隱隱做痛,手上還有枷鎖束縛,兩名衙役看這情況不妙撒腿就跑。張紹民麵色一變,急忙向林中跑去,
幾名黑衣人趕忙追到密林當中,天龍山密林複雜,經常有山匪出入。身後的黑衣人瞬時壓了過來,將張紹民包圍起來,張紹民也是經曆過廝殺的人,冷靜地思考著,轉移對方注意力,“各位在下隻是一名囚犯,身無分文,若是求財,怕是要讓各位失望了。”
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張大人,皇上要你今天死,你就活不過明天。”
“是皇上!”
“我的獵物你們也敢搶?”
林中憑空冒出的一句話,眾人麵色一變,倏忽覺得頭頂陣陣涼意,樹葉簌簌落下,卻帶著淩厲的殺意。
”什麽人在裝神弄鬼?”
一時間林間靜的隻剩樹葉落下的聲音,眼前一道銀紅身影一閃而過,帶著黑色麵具,一身銀紅長袍,一把折扇,一雙鳳眸熠熠生輝,單手摟著張紹民,飛躍密林。
“姑娘。。。不。。公子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