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爭一

  早朝上,崇恭帝鐵青著臉一眼不發,目光落到了方容學身上,揚了揚眉示意他。


  方容學走出班位上前拱手道:“皇上,微臣奉命昨夜連夜提審了張紹民和張府管家張景,他們兩個都招了。”


  崇恭帝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嘴角挽起弧度,有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他們兩個都招了什麽?”


  “張景說在科考前兩日的夜晚駙馬爺吩咐他前往會元客棧送一封信給高謙,駙馬爺也在高謙屋中搜出了那東西。”


  馮紹民略一斂眉,“啟稟皇上,微臣確在屋內搜出一封信,那封信中寫著的就是今科科考試題。”


  “張紹民也招供那考題是駙馬爺親自交給張景的”


  此話一出,朝中嘩然。


  崇恭帝目光緊緊鎖住前列的馮紹民,“方容學,汙蔑朝廷大臣可是重罪。”


  “微臣不敢,這是兩人的供詞。”方容學將供詞從袖中抽出,由陸承呈上,崇恭接過供詞,仔細翻閱,神情卻一如往常,“駙馬,你還有何話說?”


  馮紹民幽黑的眸中平靜無瀾,“微臣無話可說。”


  “皇上,僅憑張紹民一麵之詞,怎可輕易定罪,當晚誰見到了駙馬去了張府?誰又看見這考題是駙馬交給張景的?”


  李兆庭的突然開口,崇恭始料未及。


  崇恭含笑起身,雙眸隱了一分肅殺之意,“李愛卿說得有理,為了公正,明日刑部大堂,方容學你主審,朕倒要看看誰那麽大膽子,至於駙馬,有泄題之嫌,禁足駙馬府。退朝。”崇恭拂袖而去。


  退了朝,李兆庭趕緊追上馮紹民,“馮兄,張兄怎麽回事,我們三人曾經一起共事,如今這是怎麽了?”


  馮紹民微微頷首,“李兄,方才你在朝堂之上魯莽了,皇上要的是我的命,你不必為了我把自己也搭進去。”


  李兆庭眼神中滿是疑慮,“皇上怎麽會?馮兄乃皇上的妹夫,又忠心為國,皇上怎可如此?”


  馮紹民莞爾一笑,“皇上早已不是當年的皇上的,當年的事終究是埋下了。李兄,自保為上,明日刑部大堂我馮紹民是死是活自有定論,告辭。”


  “馮兄!馮兄!”


  天香正在屋內看著書,可不知心中為何顫顫地害怕,手一軟,書便跌在了地上。


  “公主,公主不好了,駙馬出事了。”桃兒匆匆忙忙趕了進來,慌慌張張道。


  天香心頭一驚,猛的站起,“出什麽事了?”


  桃兒擦了擦額頭的汗,“張大人招供說~說那泄出去的考題是駙馬給他的。”


  天香心中著急,越發擔心起馮紹民來,“什麽時候?”


  桃兒焦惶惶道:“奴才聽到消息是說張大人拿到考題的當夜。”


  天香心中暗自呢喃,馮紹民那日晚上確實匆忙去了張府,而且那日崇恭帝也單獨召見過馮紹民,又想到昨日在大理寺大牢她對自己說的話,心中倒抽一口冷氣。


  “駙馬現在在何處?”


  “明日皇上要在刑部大堂親自審問,駙馬被皇上禁足在了駙馬府,任何人不得進入。”


  天香定了定神,拿起甘蔗就往駙馬府去。


  馮紹民倒在府中樂的自在,兩耳不聞窗外事,


  “萱兒,到爹爹這邊來。”


  馮沁萱踉踉蹌蹌,乳娘在身後攙扶著,萱兒一個沒站穩,撲倒了紹民懷裏。她一把抱起萱兒,在她粉通通的臉頰親了一口,“萱兒長大了,會走路了。”


  馮紹民正說著,忽然發現一個地上落了一個纖細的影子,抬起雙眸,正見天香站在門口,含了一絲焦慮。


  “乳娘帶小姐下去。”


  帶屋中隻有她們兩人時,天香才緩緩開口,“你昨日和張紹民是不是早就決定這麽做了?”


  馮紹民眼裏有深深的情意流轉,卻也帶了絲不忍,“天香我。。。。


  天香冷笑一聲,“你又要攬下所有的罪責,正如當年你獨自去見父皇,然後你就可以把我名正言順的推給張紹民是嗎?”


  天香一路上都在想著如何能讓這個榆木腦袋敞開心扉,看到此刻馮紹民那微動的雙眸,一個深吻就足以讓兩人的心更加的靠近。


  愛,真是一種太過神奇的東西,因為愛可以包容一切關於你的冷漠,無情,甚至是自私。


  “馮紹民,你以為你很聰明嗎?你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嗎?”天香理了理思緒,繼續說道,“紹民,是皇兄對嗎?”


  紹民眼中不自禁地便有了酸楚的水汽,“皇上要的是我馮紹民的命,而不是他張紹民。”


  “是因為梅竹嗎?”


  馮紹民垂了雙眸,點了點頭。


  天香的眼底有些潮濕,“又是一個為情所困之人,可是就算如此,你當年也是奉了父皇的旨意,難道用你的命去換,梅竹就能複活嗎?”


  馮紹民如梗在喉,卻把想說之話深深咽了回去,“皇上不在乎是誰的旨意,他隻知是我馮紹民親自為梅竹倒的鴆酒,親自送梅竹上的路。”


  “那你就準備這麽坐以待斃?”


  馮紹民盈然一笑,“你覺得你的有用的真會如此仍人宰割,為了香兒,為了萱兒和睿兒,我會自保。”說著雙眸中卻好似蒙了一層霧,“隻是張兄如此一來,還有生還的機會嗎?”


  天香捧著紹民有點緋紅的雙頰,“你是有用的,你一定會救張大哥的對嗎?”


  馮紹民將天香擁入懷中,呢喃道,“會的,一定會的。”


  晚膳後,馮紹民站在詠碧池已有半個時辰,時不時向池中扔一些魚餌,直到一個暗藍色的身影停駐在她身旁,她神色如常,“飄紅兄,有勞了。”


  “駙馬,這不像你的處事,你不會輕易殺人。”


  馮紹民淒楚一笑,眼神裏卻有了些落寞,“張紹民那日在牢裏的一句話點醒了我,要為了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好好活著。天香是我這一輩子的摯愛,我要為了她活下去,不為其他,隻為自保。”


  “那你為何不直接告訴她?”一劍飄紅的聲音冷淡卻露了一絲溫暖


  “因為那個人是她的皇兄,我不想讓她在我和皇上之間為難。隻是那封信為何到了我手裏,隻怕裏麵大有文章,是敵是友,這潭水越來越渾了。飄紅兄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發生了不測,好好照顧香兒。”


  一片飄紅再也無話,迅速隱入夜色離去。


  是夜,天香的胳膊一直彎在紹民肩上,感受著天香此起彼伏的呼吸,隻是她遲遲不能入睡,腦子裏是那日皇上召見她的情形。。。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恭一臉笑意,“妹夫,快起來,你我二人不必拘理。”


  “謝皇上。”馮紹民緩緩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皺的下袍,繼續說道,“不知皇上召微臣前來所為何事?”


  “朕近日對書法頗有研究,聽說妹夫對此造詣頗深,今日得空,就把妹夫召來了,隻好委屈我那皇妹了,哈哈哈哈。快來看看這今日的字寫的如何?”


  馮紹民恭敬走上前去,仔細端詳在案桌上的字,“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皇上的字筆精墨妙,力透紙背,微臣歎服。”


  “李太傅總在朕麵前誇獎妹夫的字,今日也讓朕開開眼見,來,妹夫,給朕露一手。”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崇恭皇帝把自己寫的那幅字賞賜給了自己,可是自己寫的那幅字卻成了殺人的利器,差一點要了自己的命,隻是自己寫的那幅字卻又在那晚被一劍鏢定在了書房的柱上,匆忙出屋,那人卻早已沒有了蹤影。想到此處,馮紹民的額頭早已有了汗珠。紹民輕輕將天香的胳膊放入被子,替她掖了被角。黝黑的夜晚,安靜陰沉,外麵的風陰冷的嚎叫著,時不斷能夠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她獨自一人站在窗前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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