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心

  馮紹民睜開眼,卻被血液模糊了視線。痛,十分的痛,仿佛全身的骨頭都斷了。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腦海浮現,視線回落到了溫柔的晨光之中.那些景象一下子飛散開去,與夢境一起消失了。轉頭看到一抹紫色身影單手拖著臉頰側靠在桌沿,她記得那晚天香受傷了,自己也中劍了,身體的疼痛告訴她,她還活著。低頭看著幹淨的中衣,還有那邦在自己肩上的印著血跡的繃帶,天香~知道了。


  那晚,天香抱著懷裏的馮紹民,淚水不斷掙脫眼眶的舒服,滴滴落下,嘴裏不停的喊著馮紹民的名字,“馮紹民,本公主不允許你死,你聽到沒有,沒有本宮的允許,你不可以死。”


  聞訊趕來的張紹民還有劉倩結果了那些黑衣人的性命,但還是讓五大護法中的二大護法逃脫。


  馮紹民臉色慘白的躺在天香的床上,緊簇眉毛,那被鮮血染紅的衣衫刺痛了天香的雙眼。老皇帝聞訊,帶著太醫趕到公主府,天香靠在老皇帝的懷裏,目光呆滯,嘴上念著的依然是馮紹民的名字。


  過了許久,太醫跪在老皇帝麵前,顫顫巍巍的說道,“回稟皇上,駙馬爺雖傷勢嚴重,但幸好未傷及根本,隻要休養幾天便可複原。“


  在旁的幾人聽了太醫的話,也是深歎一口氣。老皇帝吩咐了太醫院好生照料駙馬爺便回昭輝殿去了。


  天香屏退了屋內的所有人,親自為床上的人處理傷口,更換衣裳。她緩緩為馮紹民脫下中衣,映入眼簾的是刺眼的紅肚兜。天香的雙手僵直停頓在空中,嘴角戲謔一笑,自嘲般喃喃自語道,“原來,你真是馮素貞,我趕走了愛我的兩個男人,卻把心給了一個女人,那日妙州府的一句戲言竟也成真了。所以無論我怎麽做,你對我也隻是抗拒,但是你今日為何要拚死救我呢?是對我的愧疚,還是。。。”


  天香小心翼翼的為床上的馮素貞換上了幹淨的衣衫,綁好了繃帶,為她掖了被角,隻是靜靜的看著她絕美俊俏的麵龐。


  夜晚,如此寂靜。諾大的床上,馮紹民不停地抖動,頭不停地晃,卻晃不走那令人發慌的畫麵,他們朝天香走近,再走近,那銀色的刀劍,猙獰般的笑容,“天香,天香,不要傷害天香。她眉頭緊鎖,臉色很是難看,臉上還密布著細細的汗珠。


  天香趕緊用帕子為她擦去臉上的汗珠,莞爾一笑,輕撫那輪廓分明的麵龐,“原來你心裏也是有我的,不管你是馮素貞還是馮紹民,我東方天香認定了你,你休想從我手裏逃走。”


  馮紹民醒來後,看著熟睡的天香,臉色卻極為憔悴,她這幾日應是整日守在自己身邊,未曾離開半步,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輕聲細語道,“天香。”


  天香不知是被馮紹民的叫聲還是夢魘驚醒,手肘一脫,整個腦袋差點撞在了桌上。醒時正對視馮紹民溫柔含情的眼神,天香激動得如同決了堤的洪水,浩浩蕩蕩,嘩嘩啦啦地從她的心理傾瀉了出來。她趕忙跑至床邊,“有用的,你可醒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沒有有用的了,你渴不渴,餓不餓,我讓禦膳房給你做好吃的。”


  天香正想朝屋外走去,馮紹民不知哪裏來的力量,一把將她拉回,天香踉蹌了幾步,身體卻壓在了紹民的傷口上,兩眼直直的看著床上的人,“紹民,你怎麽這麽看著我?”


  “公主,你為何對我這樣好?可是我一直在欺騙你,你。。。不恨我?”


  馮紹民話還沒說完,天香已將手指捂在了她的嘴上,“我不管你是馮素貞還是馮紹民,你這一輩子隻能是我東方天香的駙馬,你休想逃走,本宮不允許。”


  馮紹民的唇動了動,一雙深如海的眼看著天香,忽然眉頭一緊,吃痛得悶哼一聲,天香看著又滲出血跡的傷口,“這幫老頭子,父皇白養了這些廢物,這麽些天了,傷口怎麽還在流血,我要去拔了這些老頭子的胡子。”說這氣鼓鼓的朝屋外走去。


  馮紹民看著天香這般可愛,不禁歎息一聲,“天香我不是感覺不到你對我的情,而且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何時起我這樣的離不開你,天香。。。。。隻是父皇絕不會容忍,我給不了你一世幸福,但是我答應給你一瞬的永恒。”


  紹民兩眼看著天花板,思緒像被定住了一樣,隻是呆呆的看著,腦中卻一直是天香。


  一黑色人影的進入打斷了馮紹民的心思,“是你。”


  他冰冷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我偷偷查驗過那些黑衣人的屍體,都是太監。駙馬,你要小心,看來皇上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


  “飄紅兄,多謝了。幫我攔住公主。”


  一劍飄紅頓了頓,清冷的說道:“駙馬別做傻事,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你忍心看著天香傷心難過嗎?”


  馮紹民釋然一笑,她早該猜到了,老皇帝讓她看著梅竹喝下那毒酒,這是在給自己下最後的通緝令。顧芳和梅竹的話也是在提醒自己皇上已經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如今借刀殺人,真是好計謀,不愧是老皇帝,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了解了自己,隻是張紹民和劉倩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讓自己逃過了一劫。


  “我對她的傷害還小嗎?有道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該去贖罪了,飄紅兄,拜托了。”


  一劍飄紅輕微點了點頭,不在多說一字。


  昭輝殿


  老皇帝臉色蒼白躺在躺椅中,發白的嘴唇微抿,額頭和眼角上的皺紋更加明顯。


  “公主和駙馬近日如何了?”


  “回稟皇上,公主這幾日日日守在駙馬身邊,事事親力親為,今早駙馬爺已經蘇醒,隻是身體還很虛弱。”


  老皇帝簇緊了雙眉,額上的青筋跳了幾個來回,目光有一絲迷離和閃爍。


  “吱呀”一聲,昭輝殿的門被人推開,顧芳墊著腳尖輕聲走入,“皇上,駙馬爺求見。“


  老皇帝手一揮,示意那內侍退下,“宣”


  馮紹民下跪請安,大紅色官服下的身姿依舊挺拔,隻是她在殿中解下了發髻,散亂的青絲垂在雙肩。


  老皇帝直起了身子,麵色陰沉,“為什麽不繼續瞞下去,瞞到朕駕崩了,這世上就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紹民拖著虛弱的身子,一直跪在地毯上,“父皇,我這條命不是早該在幾日前就已經被您拿去了嘛?“


  老皇帝深幽的眼神看著下首的紹民,“果然是狀元郎,心細如發,不過朕很好奇,你已知朕的深意,為何不逃呢?”


  “我要為我所犯下的罪孽贖罪,我必須在您活著的時候結束對公主的傷害,我。。。不能再欺騙公主了。”


  老皇帝的臉漸漸變了顏色,眉毛擰到了一起,眼睛裏迸發出一道道刀一般鋒利的光,大聲的嗬斥道:“馮素貞,朕可以容忍你欺君,但是朕不能容忍你欺騙香兒。但是你可知在你昏迷這幾日,香兒衣不解帶的守在你身邊,你這是拿香兒在威脅朕。如果朕今日殺了你,你讓天香如何自處,你這簡直比讓朕殺了你還狠心。朕隻問你一句,你愛香兒嗎?“說著老皇帝輕輕闔上了雙眸。


  她喉中微動,擠出了這個字,”愛。。。。”


  天香回到房間後不見紹民身影,便知事情不妙,急忙衝出屋子,看到在屋外的一劍飄紅。


  “天香,駙馬讓我在這攔著你。”


  天香哀求的看著一劍飄紅,“劍哥哥,放我走,我要去救駙馬,我不管她是馮素貞還是馮紹民,我都要去救她。”


  一劍飄紅震驚的看著天香,“你知道她是女子,你也願意去救她嘛?”


  “我願意,我愛的是她這個人,所以我一定要去救她。“


  馮紹民已經跪在昭輝殿一個時辰了,身體已有些許的顫巍,她在等著老皇帝對自己最後的宣判。


  殿外,天香在大叫著,“父皇,父皇,香兒求見。”


  “哎,公主,公主您不能進去。”


  “狗奴才,本公主你也敢攔?”


  “公主,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老皇帝頗為頭疼的撫上額角,“顧芳,你扶著駙馬去後麵,替她梳好發髻。“


  顧芳俯首應了聲,輕輕攙扶起馮紹民,她因在地跪了許久,雙腿發麻,一時沒站穩,踉蹌了一番,顧芳穩穩扶住,“駙馬爺,您當心,奴才扶著你。”她淺笑著點點頭。


  “讓公主進來。”聽著殿外天香吵吵嚷嚷的聲音,老皇帝的頭更疼了。


  侍衛攔不住天香,隻好放了她進去。天香四處尋找著馮素貞的身影,但卻並未見著,心中滿是疑惑,“父皇,駙馬呢?我聽說她獨自來了養心殿。”


  老皇帝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馮素貞欺君罔上,禍亂朝綱,朕已經將她下了大獄。“


  天香跪在滿臉疲憊的父親身前,”請父皇赦免馮素貞。“


  老皇帝滿是心疼,“香兒,你知道了?”


  “我知道,但是香兒愛的是這個人,無論她是馮素貞還是馮紹民,香兒的駙馬隻能是她。”


  老皇帝聽出了天香話語中的堅定,“如果朕執意要殺她,香兒會如何?”


  “如果父皇一定要殺了她,就連香兒一起殺了吧,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天香回答的沒有絲毫遲疑,“我愛她,我是馮紹民的妻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老皇帝舒展了眉眼,靜靜的吸了一口氣,,“哈哈哈哈好,駙馬你聽到了嗎?”


  馮紹民被顧芳攙著從帷帳中走出,她示意身邊之人鬆手,一步步走近天香,撩起長袍,認真的給老皇帝磕了三個響頭,“多謝父皇,兒臣此生定會讓公主幸福。”


  “民兒,記住你今日的承諾,從今以後你隻是朕的女婿,天香公主的夫君,這大熹王朝的駙馬馮紹民。你要盡快肅清國師的餘黨,為太子登基掃清一切障礙,此事我會讓張紹民和李兆庭協助你。朕要交給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朕已行將就木,朕在死之前,還想見一見劉長贏,如果說朕的一生 ,最對不起的就是長贏和月兒。”老皇帝言語中充滿了愧疚與無奈。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馮紹民和天香靜靜的聽著這個讓她們為之震驚的故事。


  老皇帝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將這很長很長的故事講完,氣若遊絲的說道,“民兒,朕會撐著。。。撐著等你回來。”說著喘了好大幾口氣。馮紹民鄭重的點了點頭,天香和她相互攙扶著退出了昭輝殿。


  老皇帝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老家夥,朕這麽做真的對嗎?”


  一旁的顧芳神情自若,“皇上的旨意永遠都是對的。奴才雖然不知道皇上為何饒了駙馬爺,但是奴才知道駙馬爺能讓公主開心和幸福。


  “老家夥,裝糊塗,明知道我留馮素貞一命不僅是為了香兒,也是為了我大熹王朝,她有這能力可以替朕守護好祖宗基業。朕曾經也是經曆過權利的爭鬥,為了這個位子多少人流血犧牲,有的人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朕必須要為太子留下她。”


  “皇上說的即是,太子爺有駙馬爺還有張大人他們輔佐,定會永葆江山。”


  老皇帝頗有意味的審視著顧芳,倏忽臉色一沉,不知哪來的氣力,抄起身邊的茶盞狠狠摔在牆角,茶水濺了一地,“顧芳,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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