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大寒.金陵

  傲骨梅花開寒冬，又是一場雪匆匆。不覺中，透明的時間帶走了近十載。南京冬日的清晨，一股別具神韻清逸優雅的清香彌漫著這個四方的院落。


  如墨的長發透著陣陣迷人芬芳，白皙的麵龐更盛隆冬飛雪，一瓣瓣紅梅花瓣飛落在天香的肩頭，隻覺肩頭一暖，回身凝視身後之人。烏發束著白色絲帶，一身白衣勝雪，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上係一塊羊脂白玉，細長溫和的雙眼，卻帶著幾分英氣，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濁世白衣佳公子。


  天香莞爾一笑，俏皮的說道，“有用的，你看著紅梅多美啊，比你這位絕世駙馬爺都還要美上幾分。”


  馮紹民將天香攬入懷中，“我知道你喜歡梅花，秋日便在這園中載滿了梅樹，如今寒冬臘月，正是賞梅的好季節。隻是好景需賞，你自己也仔細著身子，昨夜一場大雪，今晨更是添了幾分寒意，你這一早匆匆來這院落賞梅，衣衫單薄，若是感了風寒，可別哭鼻子不肯喝藥。”


  天香拳頭輕輕敲打在馮紹民的胸口，“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可別學那烏鴉嘴，你是不是皮又癢了，小心本公主的甘蔗。


  馮素貞捋了捋天香額間的青絲，“你我成親十載，我挨你的甘蔗還少嗎？

  天香略有生氣，將頭扭向一邊，“你若是厭我了，煩我了，我今日就收拾行裝回京，本公主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馮紹民抿嘴一笑，將天香的身體轉向自己，“我的公主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我馮紹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隻認公主。”


  天香一雙俏皮的雙眼回望這馮紹民那雙深邃有神卻溫文儒雅的雙眸，將頭輕輕靠在馮紹民的肩頭，“有用的，我也是，我的有用的雖然是天下人的有用的，但是隻屬於我聞臭大俠。”


  紹民看著眼前的紅梅花瓣緩緩從樹上飄落，“這梅花隻屬於冬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是我和你有一輩子。”天香握住了馮紹民的手，淡淡的問道，“有用的，你知道我為何偏偏獨愛這梅花嗎？”


  “為何？”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梅花隻屬於冬日，愈是寒冷，花開的愈精神。這梅花像極了你，不管經曆多少磨難，受到怎樣的欺淩，從來都是頂天立地，不肯低頭折節。”


  馮紹民嘴角揚起輕微的弧度，“此生有妻，乃吾大幸。”


  “公主，駙馬爺，宮裏來人了，皇上請公主和駙馬爺回京過新春，馮安已在門口備好了轎子，奴婢這就去為公主和駙馬爺收拾行裝，今日午後就可啟程回京。


  素貞撣了撣天香肩頭的雪花，“走吧，別讓皇上等急了。桃兒，你去叫上小姐。”


  桃兒俯了俯身，“嗯”了一聲便朝裏屋走去。


  天香輕哼了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說這一滴眼淚卻滴落在白袍上印開了花。紹民輕輕拭去天香臉頰的眼淚，“香兒，我會盡可能的保護皇兄的安危。自從順武五年發生的那件事以後，皇兄就一蹶不振，整日都在為木鳥轉悠，雖然梅竹日日陪著，可是心裏的陰影終究無法抹去。你又因為我，罵他，怨他，可是他現在身邊真正的親人隻有你，我會陪著你，陪他一起度過這艱難的時刻。“


  天香眨了眨眼，頓了片刻，“有用的，皇兄這樣對你，你不怨他，恨他嗎？他要是當年多信你一份，今日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而你，時過境遷，轉眼已過了五年，你的雙腿遇到陰雨天還會隱隱做痛。”


  馮紹民輕淺一笑，“皇兄也有他的不得已，作為他的妹夫，我不怨。他是君，我是臣，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更沒有恨他的理由。說來我還要感謝皇上給了我這麽一個清閑的職位，在金陵這五年，我有了更多的時間陪你，陪萱兒，隻是虧欠了睿兒。”


  天香輕撫馮紹民習慣性緊促的雙眉，“當年五弟把睿兒留在京中，說是保護，實則是拿睿兒作為人質來牽製你。香兒不傻，你當初答應他這個要求其實是對睿兒最好的保護，你這金陵戶部尚書府外駐守的錦衣衛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是誰的人。”


  馮紹民泰然一笑，“知道又如何，他錦衣衛還能管你我的閨房之樂嗎？”


  “你何時這麽不正經了？”


  “和我的香兒學的，公主大人的話為夫可都記在心裏。”還未等天香開口，馮紹民的雙唇早已落下，“好了，你快去看看萱兒吧，那個調皮搗蛋鬼桃兒怕是招架不住。”天香點了點頭，在馮紹民的臉頰回以一香吻，便去裏屋幫襯桃兒去了。


  她望著天香的背影，從衣袖中掏出一張紙條，掃了那一行字：國將大亂，速回，張紹民。


  輕歎一聲，她不敢把這紙條拿給天香看，這已是這個月張紹民來的第五封書信了，她不忍心看到天香悲傷的眼神，將那紙條用內力震的粉碎，隻留下一絲青煙。


  胸口突覺沉痛，她緊皺眉頭，快速從袖中扯出方帕，捂嘴壓低了咳嗽聲，嘴角殷紅，方帕中的血跡顯得尤為醒目，她緩了緩急促的呼吸，擦去嘴角的鮮血，將沾染血跡的帕子藏回衣袖中，瞬時沉了臉色，“啪啪”兩聲，一名黑衣暗衛跪伏在地，“駙馬爺，請吩咐。”


  馮紹民壓低了聲音，“餘倫，我和公主今日回京，叫上手底下的幾個人暗中保護公主和小姐，其他人如若沒有我的私押，任何人不得離開金陵半步。”


  黑衣男子抱手領命，便閃身消失在了這金陵戶部尚書府邸。


  馮紹民抬頭仰望深邃的天空，一縷憂傷的情愫悄無聲息的從心底蔓延開來，一隻烏鴉在空中叫個不停，亂了節奏，擾了人心，喃喃自語道：“天香，這一世我馮紹民發誓定要護你周全，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隻是我這一副殘軀，還能相伴多久？但是隻要我活著一天，定會讓你幸福一天，護你一天，誰都不可以傷你一分一毫。”從袖中取出一粒藥丸，放入口中，默默吞下。


  “人生再長也長不過時間，說要永恒卻抵不過生死，我的時間要不了永恒的你，但請你允許我留住你我的曾經擁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奈何花開花落，緣起緣落，繁華落盡，則見真淳。


  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