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死了一次
一切解釋完畢,穆三郎這才信服點點頭,然後對著薑蘭蘭一笑:“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這些呢。”我一愣,心說這什麽世道,我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合著好處都是蘭丫頭的了?
薑蘭蘭滿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後兩人跟連體嬰兒一樣,牽著手到古廟另外一邊兒坐下了,我看了看她們倆,搖頭無奈歎了口氣,神態模樣自然都是跟陳秋學的。
原本這個時候應該打坐念經,但是怕其他鬼魂進入,識出我們玄門身份,就隨意找了個姿勢躺了下來,靜候天亮。
白天是屬於活人,鬼魂是屬於夜晚的,即便有遊蕩的鬼魂,晚上他們也隻會四處遊蕩,不會安分在古廟呆著,隻有白天天亮了,他們才會尋找一個庇身之所。
果不其然,至天亮時分,古廟外有了動靜,我們三人睜眼瞧去,見一行六個遊魂野鬼前前後後進入了古廟,看了我們幾眼並沒說什麽,也沒覺得詫異,各自找地方躺下了。
大家都是來這裏等待天黑的,互不相識自然不會互相幹擾。
之後至太陽出現之前,又有約莫十來個鬼魂到了這裏,白天外麵陽光正盛,無人敢出去,便一直在這裏安安靜靜等著,也沒人說話,畢竟生前都互不相識。
第一天就這麽過去,一直到傍晚太陽落山時分,才有人出去,最後隻剩下了包括我們三個人在內的九個鬼魂還在這裏。
“都一晚上過去了,那個教唆的人怎麽沒來?”穆三郎挪動身子到我旁邊問道。
我道:“肯定會來的,時間問題而已,平心靜氣等著就行了,切忌心浮氣躁。”
這老成的說話語氣,自然也是模仿陳秋的,穆三郎聽後白了我一眼:“反正就三天時間,要是沒來,我們這次行動可就失敗了。”
我淡淡恩了聲,穆三郎又坐回到了她自己的位置。
一整天沒動,直至夜晚,這次來了更多陰魂,足有三四十個,但是整整一夜,依舊沒有人前來。
直至第三天夜晚,我才開始漸漸有些擔心了,古廟裏已經聚集了五六十個陰魂,如果那人還不來的話,我們隻能回去了,畢竟我們不知道那人過來遊說的周期是多長。
第三天夜裏子時,隻剩下一個時辰,我站起身走到了穆三郎和薑蘭蘭身旁說道:“失算了,看來那人來的周期超過三天了,剩下一個時辰,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去,咱們走吧。”
穆三郎和薑蘭蘭應了聲,站起身來正準備離開,古廟外傳來活人的腳步聲。
“來了。”我們心中一喜,馬上坐了回來。
不多大會兒,一個耄耋老人拄著拐杖進了古廟,徑直到神像下坐了下來,而後又有兩個黑黢黢人到了古廟口,將肩上的擔子放下後,進來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如果沒有玄術基礎的活人想要看到鬼魂,並不容易。
人有頂上三花,分列雙肩和頭頂,呈三把火,叫做火炎,人火炎低的時候才能見著鬼魂。
進來的那耄耋老人和那倆黑黢黢的人,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自然沒發現我們,進來後取出煙抽了起來。
老人和他們明顯不是一撥兒的,見他們抽煙,也起身過去道:“能給我一支嘛?”
那倆男人愣了愣,取出一支給了老人,並問道:“您這麽大年齡了,怎麽半夜還來這破廟裏住?家人不孝?”
老頭笑了笑:“我算命的,著急趕路,就在這裏將就一晚。”
這寺廟裏的鬼魂也沒打算去為難這些人,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們對話。
不過我們三對算命的身份卻頗為敏感,直覺告訴我,這老頭有問題,便默默聽著,同時俯身到穆三郎耳旁說道:“跟你師父一樣,都是算命的誒。”
人和鬼說話,也不在同一道,人有人話,鬼有鬼話,他們是聽不見的。
那倆黑黢黢的人聽聞老頭是算命的,馬上來了興趣,坐得離那老頭近了些,掏出火機說道:“你是算命的,那你給我們算算,我們是做啥的?要是算準了,我幫你把煙點上,算不準,煙我可得收回來。”
老頭笑了笑,看了看這倆人,掐指都免了,直接說道:“種田的莊稼漢。”
這並不算什麽高明的事兒,我都能看出來,不過那倆人卻愣了下:“你算都沒算,咋知道我們是莊稼漢?”
老頭道:“看出來的,你們兩個身上全是煤灰,應該是去山下煤礦去偷煤炭去了,那擔子裏就是煤炭。如果是有錢人,又怎麽會去偷煤炭,況且那兩擔煤炭可不輕,不是經常勞作的人可挑不起。”
這隻能算是相麵,不能算作是算命,不過那倆男人還是樂嗬嗬給老頭把煙點上了,又問:“那你能算出我們倆今後的命不?”
老頭巴拉一口煙,吐出一口煙霧後說道:“命是越算越薄,你們確定要算?”
“算。”這倆人異口同聲地道。
老頭見他們點頭,說道:“人鬼之道,人死為鬼,鬼投人生,人神有別,神高一等,寧睡荒墳,不宿古廟,幾位今天晚上過後,怕是活不成了。”
這話那倆人根本沒聽懂,不過老頭直言他們活不成了,自然生了怒意,站起身來道:“誒,你咋說話呢。”
老頭一笑,轉頭來在廟裏陰魂身上掃視一圈,說道:“這廟裏可不止我們三個人,我數數啊。”說完伸手在這陰魂頭上都點了一下,點完道,“這廟裏還有五六十個我們看不見的好兄弟呢。”
老頭說得詭異,這倆人麵色變了變,問道:“啥好兄弟?”
“鬼。”老頭道,而後轉過頭來對著我們說道,“廟裏的兄弟們,他們都是苦命的莊稼人,家裏尚有老幼,還請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吧。”
老頭說完,這倆男人驚恐看著廟裏,卻不見回應。
“你唬我們呢?”
老頭又道:“不管答不答應,兄弟們吱個聲兒啊。”
老頭說完,廟裏陰魂皆不言不語,這倆男人要是在這,他們沒準兒還能搶奪了他的身體,重新活一次。
我見那倆人這麽晚還在挑煤炭,雖心思不正,但肯定是生活所迫,上天有好生之德,於是伸手咚咚咚砸起了廟裏的神像。
神像立於廟中,四通八達,敲完廟裏馬上傳出咣咣聲。
那倆男人聽了這聲音,臉色大驚,大罵一句臥槽,站起身來忙往外跑了出去,挑著擔子就要跑,不過離開時回頭看了眼老頭,喊道:“算命的,別在這裏呆著了,跟我們一起跑吧,你年齡這麽大了,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老頭站起身來擺擺手:“不用了,如果剛才你們真直接丟下我跑了,也活不過今晚。看你們良心未泯,再跟你說一條去不得的死路,山裏有頭黑煞王在遊蕩,你們要從山裏過的話,鐵定會遇到黑煞王,下山把煤炭還回去,等天亮了再走吧。”
黑煞王,聽到這名字我一個激靈,莫不是我娘?
這倆人聽後臉色再次一變,馬上對老頭行了禮:“感謝老神仙的救命之恩,我們這就還煤炭去。”
老頭恩了聲:“莫以惡小而為之,以後切不可行偷雞摸狗之事。”
這倆人再行了禮,挑著煤炭下了山。
等這倆人走後,老頭才麵向我們坐著,穆三郎湊到我耳邊說道:“看起來他不像是惡人呐。”
“善惡從沒明確界限,我還把翠濟宮滅門了呢,我是惡人嗎?”我道。
“不是。”穆三郎道,我笑了笑,不過穆三郎馬上又說,“你是十惡不赦之人。”
“我……”我抬手想打她一下,但穆三郎卻瞪了我一眼,我自知不是她對手,又放下了手說道,“我去你大爺的。”
之後再看那老頭,老頭坐下把那支煙抽完了,才站起來在古廟裏遊蕩了起來。
廟裏這時有鬼魂開口了:“算命了,你攆走了那倆人,害我們白白失去了兩具可用的屍體,怎麽補償我們?”
老頭竟能聽見他說話,隻是嗬嗬一笑:“你們要的話,就拿去吧,不過我就一具驅殼,你們卻有幾十個人,不夠分的。不如這樣,我斷了你們一條生路,就再給你們一條生路。”
“什麽生路?”這裏鬼魂問道。
老頭說道:“從這裏往西走,行半天時間,會有一個小山村,那裏即將有大批量的屍體出現,到時候你們都可以分一具,也不用來搶我這一具了。”
“果然是他。”我默念了句,然後站起身來說道,“算命的,我們不知道路,不如你帶我們過去?”
算命老頭看了看我,知道我是剛才敲神像的人,猶豫了幾秒後說道:“好,那我就送你們一程,等你們親眼見了那地方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