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把他當做正常人
幾天後，在醫生的建議下，彥辰出院療養。
對於彥辰身上發生的事情，彥家所有的人都覺得痛惜，他們始終帶著虧欠感，想將所有的好都彌補在彥辰身上。
可顧平月覺得這樣反而帶著一層有色眼鏡，這會讓彥辰覺得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樣，所以就得受到特殊對待。
彥辰回家之後，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沒有出現異樣的情況。
他在家休養了幾天之後，便跟彥擎提出了去公司幫忙的想法。
他的想法很快被彥擎否定。
“你才回來，在家休息吧。”彥擎說道，“彥氏集團的事情我來管就行。”
彥辰皺了皺眉，眼底劃過一絲失落，“我也是彥家的一份子，自然想出一份力。”
“以你現在的狀態，還是再休息一段時間比較好。”彥擎的態度依然很堅決，並沒有妥協的意味。
彥辰看著彥擎防備警惕的眼神，忽的扯開唇角淡漠地笑一聲。
他早就知道彥擎不會答應。
是啊，在他們所有人眼底，自己不過是個病人。
病人就是病人，又怎能幫助到正常人呢，他的存在多餘又意外。
“我知道。”彥辰的聲音極淡，“這麽多年來，你們一直對我心存愧疚。所以同情我，可憐我，不管我做什麽都得管著。”
“在你們眼裏，我不過是個病得嚴重的變態。”
彥擎緊皺眉頭，“你在說什麽？”
彥辰起身，失望地轉身離開，“我說什麽，你們心底清楚。”
“彥辰。”彥擎沉沉喊住他，“你知道你生病的這些年，爸媽是怎麽過的嗎？你知道他們把你送到國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嗎？”
“你以為我們對你的好都是出於同情？”彥擎也跟著起身，冷沉的聲音透著一絲怒意，“如果僅僅是同情你，我們絕不會對一個自暴自棄的人付出這麽多！”
彥擎的憤怒中帶著幾分無奈，也帶著鞭策和鼓動的意味。
但彥辰隻聽見了他語氣中的冷漠。
“是啊，我不過是個自暴自棄的廢人。”彥辰緩緩開口，“或許我生在彥家，本就是最大的錯誤。”
“彥辰!”彥擎聽不下去了，再次喊住他。
但彥辰什麽也聽不進去了，他背著身，一步步往門口走。
顧平月在樓上的時候就聽到了兩人的爭吵，見彥辰要離開，快速下樓，喊道，“彥辰。”
彥辰聽到這道聲音，身子僵硬了一瞬。
顧平月幾步走到他麵前，微微喘著氣，但語氣卻十分地認真，“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來給我幫忙。”
彥辰的目光中浮現出一絲意外。
“我的武館剛好缺一位心理醫生，我想這個職位很適合你。”顧平月淡淡道，“有很多成年人來習武，就是為了紓解心中的壓力，如果有心理醫生的幫助，能給他們很大的幫助。”
彥辰聽完，忽的笑了，諷刺道，“你讓一個有病的人去給別人看病？”
顧平月神情嚴肅起來，“你是一個很優秀的醫生，你沒有病。”
彥辰的視線緩緩下移，定格在顧平月的脖子上。
她細膩白皙的皮膚上仍留有紅痕，這突兀的痕跡，彰顯了當時的觸目驚心。
彥辰移開視線，“你是忘了我發病的樣子麽？”
顧平月毫不在意道，“每個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被傷害不是你的錯，無法控製住情緒更不是你的錯。”
“你已經很努力地治愈自己了，我認為不放棄自己的人，同樣不會放棄別人，你會是一個很好的醫生。”
彥辰心中顫動了一下，不知是被顧平月眼中的認真情緒打動，還是因為對她的話感同身受。
但這一絲顫動的情緒，就像是在遼闊無邊的海洋裏扔下一顆極小的石子，根本掀不起什麽波瀾。
“別把你那冠冕堂皇的那一套用在我的身上。”
彥擎皺著眉頭上前，將顧平月拉在身後，冷聲道，“她是你嫂子，你怎麽跟她說話？”
“嫂子？”彥辰冷笑一聲，“不知道是哪裏來路不明的女人，還真以為能幹涉彥家的事情了。”
彥擎氣急，見彥辰這幅不痛不癢的態度，總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像是拳頭打到了棉花上，使不出一點力氣。
顧平月麵色變了變，但態度仍未改變。
“大家並沒有把你當病人，彥擎之所以讓你留在家裏，是為了你身體考慮。但你要想出去工作，我們也會支持你的選擇。”
彥辰不喜歡聽顧平月說話，因為她隻要開口，總會戳中他心底。
他態度差了許多，“我的事情你少管。”
他說完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加停留。
彥擎深沉的眸子凝在他的背影上，攥緊拳頭，身上的力氣無處可使一般。
顧平月看出了他的壓抑，淡淡道，“彥辰的壓力也很大，所有人都希望他好起來，所有人都將自己的期望強加在他身上。”
“可是真正受傷害的人是他自己，沒有誰能夠替他做決定，那種痛苦是他一人承受的，為什麽還要把你以為的好強加在他身上？”
彥擎眼神複雜地看著顧平月，“我隻不過想讓他快點走出來。”
“那你知道他的想法嗎？知道他有多痛苦嗎？知道怎樣做才能幫到他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將彥擎堵得啞口無言。
顧平月這樣問他，他便這樣問自己。
作為彥辰的大哥，他好像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他心底是怎麽想的。
“彥辰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是病人，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毫無用處？”顧平月輕歎了口氣，“因為我們並沒有把他當做正常人對待。”
彥擎攥緊的拳頭緩緩鬆了下來，他凝眸思索著顧平月的話，問道，“那我該怎麽做？”
“很簡單，把他當做正常人對待就行。”顧平月說，“隻要不讓他感受到特殊對待，他心裏就會覺得自己跟大家是一樣的，久而久之，便會忘記自己是有問題的。”
“他要工作，便讓他去；他做得不對，便及時指出問題；他覺得難受，便帶他去醫院。”
彥擎沉默地點了下頭，從顧平月認真的神情中窺見了溫暖又堅定的力量。
她明明跟彥辰沒有血緣關係，可卻處處為他考慮著。
彥擎走過去，攬過她的頭，緩緩道，“謝謝你這麽為他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