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調虎離山
“這是何物?”
玄風淺納悶地打量著掌心中半指長的骨哨,完全想不起來這骨哨的出處。
她原打算尋綺鳶問問這骨哨的來曆,不成想,骨哨之中竟傳來了細弱的男聲。
“誰?”
玄風淺雋秀的眉輕輕蹙起,尤為警惕地環視著四周。
“阿淺,本尊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片晌之後,骨哨中倏然傳來了冷夜低醇且極具磁性的聲音。
玄風淺更顯疑惑,冷夜不是才出的清風殿?
再者,他素來耿直,從不懂什麽彎彎繞繞,更不會這些花裏胡哨的哄人手段。
若當真給他準備了驚喜,也會當麵跟她說清楚。
思及此,玄風淺心下警鈴大作,頓覺手中的骨哨藏著幾分詭異。
“阿淺,你在想什麽?”正當此時,骨哨中又傳來了冷夜的聲音。
“沒什麽。我就是有些好奇,你究竟給我準備了什麽驚喜?”
玄風淺緩緩地閉上了眼眸,旋即將這枚精巧的骨哨輕放至耳邊,屏息靜氣地靜候著骨哨中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本尊將驚喜藏在了清風殿之中,你要是能在一炷香的時間裏尋到那物,本尊就再給你準備一個驚喜。”
“容我先換身衣物。”
玄風淺將骨哨擱在了書案之上,徑自行至屏風後,一邊將身上被冷夜扯爛了的月白色肚兜換下,一邊低聲抱怨道:“都怪你,每次都那樣粗魯。我最喜歡的水紅色肚兜,已經被你扯得稀爛。”
她話音剛落,骨哨中又傳來了一道男聲,“嗬……你這騷貨,臉皮都不要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勾引本尊?你若是那麽想要,等你找到了本尊為你準備的驚喜,本尊必定會喂飽你。”
光聞其聲,確實是冷夜的無疑。
可問題是,今兒個一早,冷夜剛說過月白色很襯她的膚色。
他向來不是一個健忘的人,絕不至於連這麽點兒事都記不住。
再者,冷夜亦不可能張口就罵她不要臉。
鑒於此,玄風淺基本已經能夠斷定,這骨哨絕不是冷夜的。
她原打算將這枚骨哨交至老君手裏,借他的三昧真火將其焚毀殆盡。
可一想到這枚骨哨真正的主人已在清風殿中藏好了所謂的“驚喜”,為永絕後患,她瞬間又改了主意,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下去。
“阿淺,你換好衣物了麽?”
“嗯。”
玄風淺沉聲應著,剛從屏風後走出,便將擱置在書案上的骨哨攥入了手心中。
“這身素色襦裙很適合你。”
“你……看得到我?”
玄風淺頓覺頭皮發麻,總感覺自己被無數雙眼睛盯上一樣,轉眼間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經曆過情事之後,你似乎更加嫵媚動人了。本尊恨不得現在就將你拽入懷中,狠狠地疼愛你。”
“……”
聞言,玄風淺更覺毛骨悚然。
她恨不得將這枚骨哨扔得遠遠的,可又有些擔憂,邪祟之物早已潛藏在清風殿之中。
沉吟良久之後,她終是強作鎮定地詢問道:“可否告訴我,你將‘驚喜’藏在了何處?”
“你猜。”
“就不能開門見山地告訴我?”
玄風淺一邊拖延著時間,一邊四下環顧著四周。
她心下暗忖著,自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物之後,就死死地將骨哨攥在手心之中,這意味著骨哨的主人之所以能看見她,絕不是因為這骨哨。
既然不是因為骨哨,便隻剩下一個可能——那人此刻已潛伏在距她極近的地方,且恰好能夠窺見她。
遲疑了半晌,她終是將視線鎖定在窗扉外那棵茂密的梧桐樹上。
她疾步行至窗台前,目無斜視地盯著那枝繁葉茂的梧桐樹,瞅了大半天,依舊未覺察出一絲一毫的邪氣。
倒是梧桐樹旁的那口枯井,因繁密枝葉的遮擋,終年不見日光,看上去陰森可怖,處處透著詭異。
難道,那人就藏在枯井之中?
玄風淺眼皮狂跳,驟然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她總感覺,來者絕不是善茬,極有可能是她所應付不了的。
思及此,她再也不敢逞能,一手抄起了冷夜贈她的九節魔鞭,小心翼翼地繞過了院中那口枯井,直奔正門口的方向疾馳而去。
門前的仙侍見狀,略顯納悶地詢問道:“帝姬,發生了何事?”
玄風淺正打算讓仙侍去尋白帝,不成想她竟莫名其妙地失了聲。
更為詭異的是,骨哨中竟傳出了她的聲音:“你們出去,不論聽見任何聲音,都不準近來。”
“是。”
二位仙侍畢恭畢敬地應著,心中雖有疑惑,但還是規規矩矩地退出了清風殿,順帶還將大敞的門扉輕輕掩上。
玄風淺心下有些著急,隨手扔去了手中的骨哨,本打算先逃出清風殿,不成想偌大的清風殿中,好似被設了無數層結界,任她怎麽施法,都沒法破界而出。
“阿淺,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一炷香之內,若是未能尋到本尊給你準備的驚喜,你將會受到尤為嚴酷的懲罰。”
那骨哨仿若長腳了一般,“咻”地一聲又回到了玄風淺手中,怎麽甩也甩不掉。
玄風淺強作鎮定,沉聲詢問道:“你究竟是誰?”
“嗬……這麽快連枕邊人也忘了?”
“你不是冷夜。”
玄風淺聽得骨哨中傳來的聲音隱隱還帶有回聲,已然確定那人十有八九就藏在枯井之中。
若是她並未懷上身孕,尚還有可能大著膽子,前去瞅上一眼。
可自她懷上身孕之後,她的顧慮就多了起來。
“是與不是當真有那麽重要?不久的將來,本尊便可完完全全地取代冷夜,成為你的男人,成為九幽的新主人,成為六界的新主人。”
“墮魔?”
玄風淺雖忘卻了近百年的記憶,卻聽綺鳶說了浮塵徹底黑化一事。
此時此刻,她已經可以確定,浮塵處心積慮地將冷夜支走,為的就是向她下手。
可讓她倍感無奈的是,她仙法平平,又哪裏是他的對手?
“嘖……不過是幾日不見,連稱謂都變得這麽生疏了麽?叫聲夫君聽聽。”
“浮塵,你怎會變得這麽可怕?”
玄風淺雙手緊攥著九節魔鞭,心下無助至極。
“還不是你們一步步逼出來的?要不是你們非將我置於死地,我又豈會打上鬼眼的主意?而今,我與鬼眼中的邪祟之物已融為一體。我的善念被它蠶食殆盡,它的神秘力量也將為我所用。”
“你可知,你這是在與虎謀皮?弄不好,是要遭反噬的。”
“帝姬,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罷。一炷香時間內,若是沒能找到我贈你的驚喜,你就慘了。”
玄風淺眉心一跳,冷聲問道:“浮塵,你究竟想做什麽?”
“我不過是想要玩玩你,不成麽?你可記得當初你是怎麽玩弄我的感情的?”浮塵聲色中透著一股子陰邪之氣。
如果說,之前的他對玄風淺還存有一絲惻隱之心。
現在的他,因鬼眼的反噬,已然徹底瘋魔。
“帝姬,時間不多了。你若是找不到我精心為你準備的‘驚喜’,我就當著你的麵,絞死綺鳶那單純的小丫頭。”
浮塵話音一落,枯井中便傳出了綺鳶的哭嚎之聲。
“帝姬,你快走!”
“當初若不是因為我的過失,墮魔早就葬身在玄鐵囚籠之中。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
“啊!帝姬,別管我。”
……
玄風淺聽著綺鳶的哀嚎聲,心急如焚。
她正打算拉上綺鳶一把,正門外,驟然響起了綺鳶的聲音,“帝姬,方才月老給了奴婢一粒藥丸,說是吃了此藥,即便是在孕期,也能肆無忌憚地縱享床笫之歡。你要不要試試?”
“綺鳶.……”
玄風淺猝然轉身,看向了正門處一頭撞在了結界上,疼得淚花直冒的綺鳶,這才意識到她差點兒中了浮塵的陷阱。
浮塵亦察覺到了半路殺出的綺鳶,暗咒了一聲,“該死的女人!總有一日,我要將她剝皮拆骨!”
玄風淺眸色微動,突然發現浮塵的力量並不似她想象中那樣強大。
倘若,他當真可避開九重天上的重重守衛,堂而皇之地入了清風殿,他又豈需先後佯裝成冷夜、綺鳶來蒙騙她?
據她所測,浮塵應當隻能藏身於枯井之中。
也唯有這樣,他才需要處心積慮地將她引至枯井前。
意識到這一點,玄風淺顯得淡定了不少。
這會子,她不再去尋那所謂的“驚喜”,反倒懶洋洋地躺在了院中的躺椅上,隻等著冷夜歸來。
再者,就算冷夜來不及趕回來,綺鳶既已發現清風殿被結界封死,亦會去露華殿搬救兵。
故而,她最多隻需要熬上半個時辰,便可全身而退。
“帝姬,我再給你一刻鍾的時間。你若是沒能找到我贈你的‘驚喜’,我這就去魔界,將稚末殺了。到時候,我再將此事嫁禍給你,你猜,冷夜會怎麽想?我雖不能在仙界行走自如,但這並不代表我不能自由出入九幽。”
“無恥。”
玄風淺深知冷夜絕不會因浮塵的嫁禍而對她生出一絲一毫的嫌棄,但她委實不願拿稚末的性命去豪賭。
不得已之下,她隻好起身往梧桐樹的方向走去,“你口中的‘驚喜’,應當就藏在這梧桐樹上,對麽?”
“沒錯,不過你須得親自取下這份‘驚喜’。”
“恐怕,不是驚喜,而是驚嚇吧?”
玄風淺心下暗忖著,浮塵既不能爬出古井,勢必會想方設法地引誘他靠近這口古井。
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梧桐樹上藏下得以讓她驚懼之物,讓她因恐懼失足墜井。
想明白浮塵的動機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站定在梧桐樹下,微微仰著頭,看向了茂密枝葉下懸掛著的麵目猙獰的人頭。
“蘭陵星君!”
玄風淺詫異地瞅著樹梢上那顆光禿禿的腦袋,異常憤怒地質問著浮塵,“你怎可濫殺無辜?”
浮塵原以為,玄風淺素來怕鬼,得見樹上那顆光禿禿的人頭,勢必會落荒而逃。
而梧桐樹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潑上了一層薄油,一不小心,極有可能跌落井中。
讓他未曾料想到的是,玄風淺竟顯得如此淡定。
沉吟片刻之後,他才咬牙切齒地道:“你逃得了一時,但絕逃不了一世。”
玄風淺垂眸看向幾乎同地麵一個顏色的薄油,又仰頭看向樹枝丫杈上蘭陵星君的人頭,倏然開口,尤為篤定地道:“蘭陵星君不是你殺的,油也不是你潑的。”
“哦?何以見得?”
“自血魔於九重天上現身之後,仙界便加強了守備。眼下,你被鬼眼所反噬,周身邪氣已掩蓋不住,按理說,隻要你敢在仙界現身,勢必會被眾仙所覺察。此情此景之下,你根本沒機會在仙界殺人。”
“那又如何?”
浮塵沒想到玄風淺即便失去了百年的記憶,竟還能這麽清醒地分析著這一切,心下愈發惱怒。
玄風淺隨手將骨哨扔入了枯井之中,一字一頓地道:“還能如何?自然是將你和你的幫凶一網打盡。”
下一瞬,她倏然轉身,正欲遠離這口枯井,卻發覺地麵的薄油上,驟然浮現出了不屬於她的腳印。
意識到她周遭還蟄伏著如蛇蠍般惡毒的人之後,她亦撚了個隱身訣,屏息凝神地蟄伏在了暗處,靜靜地觀察著周遭的動靜。
等了好一會兒,她見地上依舊隻有那麽幾個零星的腳印,索性脫下了鞋履,往枯井邊扔去。
正當此時,身穿著隱形鬥篷的晚夏聽到了動靜,忙不迭地朝著枯井邊跑去。
玄風淺瞅著她錯落有致的腳印,瞄準了方位,一邊扯落下她身上的隱形鬥篷,一邊利落地將她扔下了枯井,“自作孽,不可活。”
“羨天帝姬,你不得好死!”
晚夏雙手死命地扒著井口,黢黑的眼眸死死地瞪著玄風淺。
“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玄風淺無語地看向了死到臨頭仍不知悔改的晚夏,冷聲道:“你既失去了利用價值,浮塵斷不會輕易放過你,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