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三個竊聽器
這段時間來,肖國華承受了太多的壓力。鄭爽雖然對他非常器重,委以重任,但他自己總是缺乏得力助手,有種孤軍奮戰的感覺,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不能做到面面俱到。而對手卻非常強大,而且更狡猾,更殘忍,這也往往讓他屢次陷入被動的局面。
崔定對他從信任到不信任,從一再的警告暗示到乾脆把他調離公安局,只能說明,他已經把他當做了一塊絆腳石,一個亟待剔除的危險分子。
而米自強的手段要更直接,更兇狠些,那就是時刻想要了他的命。幸虧這傢伙現在成了喪家之犬,否則肖國華更是腹背受敵了。
但另一方面,米自強的逃亡並不是一件好事,肖國華現在太需要抓到他,以儘快結束目前這種膠著的局面。
肖國華忐忑不安地等著,但奇怪的是,今天卻平靜的很,一整天他的電話幾乎沒怎麼響,甚至辦公室也沒有人進來。這種平靜太不正常了,不正常的讓他感到有些恐懼。
下午下班后,他讓司機先回,自己又在辦公室坐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夜幕完全降臨,才從司法局大樓走出來,走到了大街上。
華燈初上,這個夜晚和昨天的夜晚沒什麼區別。街口的電線杆上,貼著米自強的通緝令。
肖國華走上去,帶著戲謔的目光看著這張被雨水淋的發白的紙。上面的米自強也戲謔地看著他,很不屑地樣子。好像在說,看什麼看,有本事來抓我啊。
通緝令上「懸賞10萬元」幾個字是加粗的。這是崔定要故意做出來的姿態。不管背後怎樣做,他在面子上要同省委保持一致。
通緝令下面留的舉報電話,是劉善武的手機和座機。肖國華冷笑了一聲。可以想象,萬一米自強不慎露出馬腳被群眾舉報,劉善武就可以在第一時間內採取措施,通知他轉移或者做出其他動作。他們是絕對不會讓米自強歸案的,米自強知道的太多了。
那麼他們會不會也像幹掉暴金龍那樣,讓米自強帶著秘密永遠閉嘴呢?這很有可能。這樣說來,這個通緝令真的很有意思了。不知道米自強能不能意識到這個深層次的問題。如果能意識到的話,他真的要成為喪家之犬了。
肖國華在街上走了一陣子,感覺有些累了,伸手攔了一輛租車。計程車的儀錶台上,也貼著一張米自強的通緝令。
肖國華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司機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司機抱怨要交的份子錢太多,市裡逼著讓換新車,物價上漲的快起步價不漲還維持十年前的水平,以及加氣站太少等等,說到氣憤處,把崔定給罵了,罵他不關心群眾死活。
全市計程車五一期間組織了大罷工,市區交通陷入癱瘓,走路的市民湧上了快車道,崔定下令採取武力措施逼迫計程車開工,抓了不少司機,所以司機們提起他就罵。
肖國華對計程車司機的生存狀況表示了同情,然後轉移話題說,師傅啊,你開車可要留點心,萬一米自強上了你的車,你一個電話就有可能得到10萬元的獎勵,比開計程車可是強多了。
司機哈了一聲說,抓米自強會有那麼容易?誰不知道有崔定罩著他。這通緝令就是要做做樣子,糊弄咱們老百姓用的。別說米自強不坐我的車,就是坐了,我也不敢報警啊,別說拿10萬獎金了,說不定小命都沒啦!可不敢開這種國際玩笑。
肖國華嘿然無語。心想,看來群眾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啊。
說話間到了公安局家屬院大門口。下車的時候,司機認出了肖國華,大驚說,是肖局長啊,我剛才是亂說的啊,我打嘴我打嘴。
肖國華笑著說,你說的沒錯,幹嘛要打嘴?朝他擺了擺手,進了家屬院。
剛走到樓下,口袋裡的手機猛烈地叫了起來。他條件反射般地摸出手機,一眼就印證了自己的判斷:手機上出現的是「崔辦」兩個字。他猶豫了下,往旁邊走了幾步,躲在一棵塔松下,用手籠了話筒,接通了電話。
國華嗎?我是崔定。崔定的語氣聽不出來什麼。但越是他不帶任何情緒,越說明不是好事。
肖國華的心怦怦地跳著,但還是很恭敬地叫了聲崔書記好,問,崔書記您有何指示?
崔定說,你現在如果有空的話,來我辦公室一趟。
說完不等肖國華表態,就扣了電話。
該來的遲早要來。崔定能這麼等他一天,給他一天的思考時間,已經夠仁慈的了。現在,是該面對的時候了。肖國華去車庫開了自己的車,往市委趕去。
一路上,都在想著該如何應對。崔定在電話里很鎮定,但並不代表他心如止水,呆會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對於一個用卑劣手段背叛自己的人,換了誰也不會善罷甘休吧?說不定他還要追問自己是受誰指示呢。
不管怎樣,都不能牽扯到鄭爽,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寧死不屈。
想起鄭爽,肖國華覺得自己有了擔當的勇氣。士為知己者死,對於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不後悔。
電梯快速地上升,肖國華忽然有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荊柯刺秦是以失敗告終的,自己這將近兩年時間的苦心孤詣,難道換來的仍舊是失敗嗎?自古道邪不壓正,可現在看來,此話尚待考究。
崔定辦公室的門敞開著,這是少有的現象。肖國華走到門口,看到劉善武也在。崔定在辦公桌後面坐著,劉善武在他面前站著。看到肖國華出現,劉善武偏過頭來看著他,目光里明顯裝滿敵意和輕蔑。
肖國華沒理會劉善武,叫了聲崔書記,走了進去。崔定坐著沒動,眼皮沒抬,只是哼了一聲。
劉善武走過來,把門關了,同時咔噠一聲上了鎖。
肖國華明白將要發生什麼,所以並沒有表現出有多驚慌。他鎮定地說,崔書記,您找我?
崔定沒有抬眼看他也沒有吭聲,臉色陰的能擰出一盆水來。他把手中的一根煙狠狠地在煙灰缸里擰著,因為牙關緊咬,可以看到腮幫子上明顯鼓著兩個包。劉善武像只貓似的毫無聲息地站在肖國華背後,一手按在腰間。
崔定沒讓坐,肖國華就站著,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雖然是短短的幾分鐘,但對於肖國華來說,比幾年的時間都長。
崔定終於有所動作了。他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牛皮信封來,然後把裡面的東西噹啷啷倒在了桌子上。三個如紐扣電池相似的玩意滾落在桌面上,在燈光下發出幽暗的光。
肖國華,你知道這是什麼吧?崔定的聲音像是從地穴里發出似的陰森,但仍然沒有抬眼看肖國華。
肖國華喉頭動了動,說,這是什麼東西?我沒見過。
崔定哼哼冷笑幾聲,伸出肥胖的手指撥拉著那三個玩意,自嘲地說,我也被高科技了一把啊。三顆,一顆在我辦公室的座機電話里,一顆在我書房的座機電話里,一顆在米自強辦公室的座機電話里。都很隱蔽啊。
肖國華額上的汗水控制不住地滲了出來。他沒有吭聲,只是木然地站著。此刻,辯解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崔定站起來,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站在了肖國華對面。由於發怒,他的臉有些變形,看上去非常猙獰。他用手指著桌子上的三個竊聽器逼問道,肖國華,你再說一遍,你不認識這東西?
肖國華挺了挺身子,說,我不認識。
啪的一聲,肖國華的臉上已經挨了重重的一記耳光。
崔定暴怒了,他顧不得自己市委書記的形象,親自下手了。他手臂顫抖的厲害,指著肖國華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畜生!算我崔定瞎了狗眼!說著,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這一腳踹在肖國華膝蓋上,差點把他踹倒。男人的本能讓他控制不住地握起了拳頭。但他隨即就放開了。現在不是動武的時候,更何況,劉善武的右手已經放在腰間的槍把上,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其實崔定早就懷疑自己的一些機密信息泄露的有些蹊蹺。比如他和省長古青松的一些通話內容是嚴格保密的,但隨後發現都被鄭爽掌握的清清楚楚;
崔晚庭送筆記本那晚,楊靜是打算當晚就收拾了他的,沒想到安排的人還沒來得及下手,崔晚庭就半路被神秘人員救走了;
楊靜給米自強打電話問了句關押崔晚庭的地點,當天下午肖國華就循蹤而至;
撞死錢有會等人的兇手劉三孬前腳剛回雲湖,肖國華就得到了信息差點抓住他,等等等等。
崔定是警察出身,警惕性相當高,也曾懷疑自己的電話被竊聽,就把劉善武叫到辦公室,讓他檢查一下是否裝有竊聽器。
劉善武是個蠢材,在崔定辦公桌下、筆筒底部、字幅後面、抽紙盒裡等常規部位賣力地搜索了一番,一無所獲。
後來這傢伙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一部無線信號定位儀,這才驚訝地發現竊聽器裝在座機電話里,和線路板吸在一起,猛一看還以為是電話機的部件呢。
接著又在家裡書房以及米自強的辦公室又搜出兩個一模一樣的竊聽器,顯然同是出自一人之手。
劉善武斷定這是肖國華所為,為驗證自己的判斷,就出了個計策,裝模作樣地給崔定打電話報告逃犯米自強的行蹤,誘使肖國華上鉤。
肖國華有些心急,不辨真假,果然中計,暴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