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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用起居注作證據

  聽聞某位大人光顧大理寺,毛八千即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廳中等候。


  最近發生的事已經讓他做好了準備。


  不久之後,雲錦書闊步走來:“毛大人,久等了。”


  “雲大人有何吩咐?”毛八千看見了他手中的令箭,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份。


  雲錦書見他懂事,也沒有直接亮出皇帝專門贈與的便利,道:“想必大國師的事情毛大人已經知道了,本官今日來,是要請毛大人調取一份檔案。”


  “哦?雲大人請說。”


  雲錦書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他。


  毛八千拆開看了一眼,眼睛張大了一圈。


  他甚至沒敢把信上要的東西說出來,隻是抬頭盯著雲錦書的臉,向他確認。


  雲錦書的神色沒有動搖。


  毛八千歎了口氣:“雲大人請隨我來。”


  ……


  大理寺的案卷浩如煙海,但管理一向井井有條,隻要是尚未超出銷毀時限的,都可以很輕鬆地調取出來。


  毛八千特地清退其他人員,親自取出相關案卷,交給雲錦書。


  這是先帝逝世前一年間的起居注。


  另外,毛八千還依據他信上所提及的內容,拿來了先帝駕崩之後斂屍停靈的記錄。


  皇帝自然駕崩,大理寺自然是不可能驗屍的,隻要沒有另一位皇帝的特許,皇帝死了就是死了。尤其下葬之後,也斷然沒有開棺驗屍的可能。死無對證,才是每個皇帝的最終歸宿。


  所以要推斷先帝真實的死因,隻能通過這些遺留下來的記錄。


  雲錦書忽然帶著當今聖上的親令前來查驗,一定是有不容小覷的原由。


  毛八千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皇上是要把先帝之死的罪名,安到大國師的頭上去。


  究竟此事是真是假,輪不到他毛八千來定奪。


  他隻需要配合眼前這個人,給出證據來。


  “毛大人是聰明人。”雲錦書翻看著起居注,“隻是這起居注過於龐雜,還需毛大人將其中異樣之處仔細甄別整理出來,以便之後查驗。”


  毛八千懂得,這是要自己做共犯了。


  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雲錦書抬起胳膊搭在桌案上,看得很仔細。


  初永望是否知道他已經了解到先帝死亡的真相,其實並不重要了。


  因為初永望已經找到了足夠合適的人來替罪,這個人還是自己為他查出來的。


  而且如今太後的目的也非常明顯,她無論如何不會毀掉自己已經成為皇帝的兒子,所以即便告訴雲錦書,也是暗中授意他為初永望尋找一個足夠避開風浪的辦法,這件事隻能交給他來辦,也隻有他辦的成。


  嶽清歡這次,必死無疑。


  然而雲錦書想,或許這次初永望願意推波助瀾也隻是歪打正著,先帝的死,嶽清歡本身未必沒有關係。


  “毛大人,本官才疏學淺,看這記錄中先帝的死狀,有些蹊蹺。”雲錦書指著一段文字對毛八千說,“好像中毒的體征。”


  他竟好意思說自己在分辨死人上才疏學淺,毛八千當真覺得不寒而栗。


  不過,雲錦書話中的暗示很明顯了,是要毛八千把路子往中毒而死上麵引導。


  “下官有一個猜測。”毛八千主動指出起居注上麵每日都有提及的一項——服用丹藥。


  雲錦書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嘴角。


  “大國師煉製的丹藥,現在宮中還有存留。”雲錦書道,“本官可以幫毛大人取證。”


  “有勞雲大人。”毛八千和他達成了一致。


  雲錦書滿意地起身告辭。


  送走瘟神之後,毛八千並未感到任何輕鬆。


  他回到文庫準備按照雲錦書的要求整理那些資料,忽然看見桌上留著一枚令箭,急忙拿起來想叫人去追雲錦書,卻猛地想起雲錦書今日那個把胳膊擱在桌上的動作。


  這是他故意留下的。


  這樣皇上就能隱居幕後,卻可以把代表他本人意願的聖命直接傳遞給大理寺了。


  暗度陳倉,皇權特許。


  毛八千莫名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掌心裏一片濕涼。


  ……


  坤慈宮中,奇香繚繞。


  雲太後在床上靠著枕頭聽人唱曲,那歌女咿咿呀呀小聲地唱,坐在床邊不遠地方的初永望竟然聽不清楚唱詞。


  又或者是母後故意沒有讓她唱得那麽清楚。


  “望兒,你愛聽什麽,指她們唱就好。”雲太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自己的膝蓋打拍子,一麵跟初永望說話。


  “朕很久沒有和母後一起聽曲了,母後喜歡聽什麽,朕跟著聽一聽。”初永望沒什麽感情地應答,“就當懷舊。”


  雲太後便叫那個歌女唱遊園驚夢。


  初永望聽得出曲調,不想竟也還記得詞。


  他小時候喜歡跟著母後聽曲,自己也會唱幾出,可是父皇不喜歡這些所謂淫詞豔曲不入流的東西,不準他跟後宮妃嬪們聽,更不許唱。於是初永望從四五歲上便理應和這種女兒家的戲斷了緣分。


  可是有個人總是在他耳邊唱。


  什麽良辰美景,暮暮朝朝,什麽公子騎牆,閨秀思春。


  沒有過女人的初永望,不能懂其中的樂趣,可那個人懂得很。


  初永望疑惑過,為何那家夥要在花天酒地之後,把那些女人堆兒裏的曲子再唱來給自己聽。


  可他並非不願意聽。


  隻是莫名厭煩對方的自由,那種肆無忌憚的放縱,像紮他眼中的一根長刺。


  那個人的一生不都如此放縱嗎?即便是謀逆尋死,都任性得不可思議。


  初永望猛地發覺,自己隨口一說的“懷舊”,居然當真了起來,

  隻可惜並非懷念到母後而已。


  他繼續裝作一個好兒子,尷尬地守候在床邊,卻一言不發。


  今日他帶了葳蕤來,讓她在旁邊繼續做送給初月晚的那一對荷包。


  大體上繡好了,乍看起來意境極美。


  雲太後眼睛不好,因而隻是問她繡的什麽,有時動手摸一下,然後睜著眼睛盲誇。


  初永望喝茶,熟悉的香味湧入鼻息。


  他這兩天開始慢慢熟悉這個味道,心神也有所安定。


  “望兒,哀家對你,一直有所虧欠。”雲太後緩緩說道,“但哀家,絕非不懂你的心思。”


  初永望覺得有些倦怠,聽到她的話搖了搖頭。


  “今日來見母後,並不想再提這些。”初永望說道。


  那自己是為何來坤慈宮的呢?


  仿佛是殺害父皇的罪行終於要推脫出去,哪怕什麽都不說,也想給自己一個安慰。


  真是荒唐。


  初永望實在困倦,想要和雲太後告辭了,尚未開口,雲太後忽然道:“你若不願意要女人,倒也無妨,哀家知道你心中記掛著誰,若非先帝……你也不至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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