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邊牧娘娘？
艾楓安撫地摸了摸山魂化成的木劍。
聽了艾楓的話，黑木劍的掙動明顯小了許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夜晚的陰氣愈發凝重，天上獸怨所降的陰鬱也變得越發濃稠，將那房頂打出來了一個個腐蝕性的小坑。
男人趴在地上，被那雨滴打到，痛叫幾聲之後，連滾帶爬地鑽到了屋簷之下，用兩隻瘦削的手臂將自己緊緊抱緊，躲在屋簷下瑟瑟發抖。
白狐身上浮出一層火紅色的法力外膜，它本就是妖仙化身，這樣的怨氣對她來說，幾乎沒有什麽影響。
但是對艾楓來講……她雖然是現任神婆，但是身子卻完完全全是凡人的身體，會衰老，會疲憊，會——受傷。
白狐眼睜睜地看著艾楓裸露在外麵的手臂臉頰已經被怨雨燒出一道道紅色的腫痕。
“你傻啊！”白狐喊道：“你去跟那膽小鬼一起躲起來，看本娘娘把它給打走！這點小小的獸怨，本娘娘一個人還是應付得來的。”
艾楓搖搖頭：
“你道行高深，自然輕鬆可以將它們驅走，但是對於這些動物來說，本就因為人類的一己之私，好端端的身體中突然生出病痛折磨，它們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如今它們已經死了，怨念仍在。驅散它們除了給天地之間增加一絲陰氣之外，不會再留下什麽。”
但是，我心裏會不開心。
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這些驟風怨雨打在身上，麻麻辣辣的痛感讓她頭一次覺得，當神婆不是一件值得驕傲，值得宣揚的事情。
她每天麵對的不是什麽陽春白雪，也不是什麽童話故事。神婆的生活中充滿的是人鬼之間的矛盾，是平常人看不到的陰暗晦澀。
她看著天上掙紮怒吼的獸怨，它極度渴望找到渠道宣泄自己的憤怒和不甘，它口中的獠牙希望能夠痛飲仇人的鮮血。
再看那縮在屋簷下的中年男人，他可能隻是一個懵懂愚鈍的大夫，不知從哪裏學來了一招偽劣的替身術，就自作聰明地給人做法看病。
但是，他看病施法隻求治好病人，不圖半分錢財，甚至平日裏接連幾年的時間，連一口肉食都沒有碰過，尋常最大的愛好不過是抽一口旱煙而已。
這樣人是犯了錯誤，但是，難道真的要艾楓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因果報應發生在自己的眼前麽？
也不應該。
這是一個連神仙都難以做決斷的事情，但是艾楓偏偏就要在這短短的一夜之間，做出一個判斷，並且……
為自己所做的決定，負責任。
這個責任，狐仙承擔不了，黑木劍中的山魂承擔不了，能承擔的隻有心懷神婆官印的凡人艾楓。
動物若是沒死，她以神力救之。
動物若是枉死，她以神力度之。
想到此處，艾楓心髒中的神婆官印似是有所感應，自發地從她的髒器中脫出，金光匯聚在艾楓的眼前。
天上的獸怨似是有些疑惑，慢慢地從天上降落下來，以黑霧的方式將艾楓團團圍住。
艾楓渾身都有點痛，但是她卻安靜地閉上眼睛，用身體開始體味著動物們所承受過的苦楚。
她能體會的不足其千分之一。
這些痛苦都不能熬過，如何超度它們，讓它們放下仇恨，重新投胎？
神婆官印的金光並沒有護在艾楓的身上，相反，反而向著那獸怨反裹而去。
獸怨中響起一陣嘶鳴，動物死前的不甘，混合著金色的神婆能量，向著艾楓反哺而來……
在外麵聽著其中此起彼伏的嚎叫聲，白狐並不放心，想要衝進霧裏與艾楓並肩為戰，但是那黑霧中猛然閃出數個慘白的瞳仁，一個個呆呆地看向白狐，黑霧彌漫過來，似是要主動將白狐吞噬進入其中。
白狐身上火紅色的法力膜是她最好的屏障，但是卻在那些慘白瞳仁的注視下，變得越發稀薄。
白狐暗叫一聲不好，這些法力是她以狐仙之身，行善千年才積攢而來。而這獸怨則是怨念成型，同為動物，又同樣以人類為因果，竟然可以以怨氣吞噬善念。
白狐渾身白毛炸起，狼狽地從黑霧中抽身而去。
即便是衝了出來，她的身上卻也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燒傷，看起來跟刹那前那優柔華貴的白狐簡直不像是一隻狐。
就像是一隻流浪了數月，身上毛都打柳兒的髒狗。
白狐一向重視自己的外在形象。
但是她這一次卻渾然不查似的，又朝著獸怨撲了進去。
那些慘白的瞳仁微微長大，就像是一隻隻小嘴巴一樣，貪婪地吸食著人類的善果。
“不夠……還不夠……人類，要被吃光才好……”
白狐被心中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迷迷糊糊幾乎要跟著嚎叫起來。
白狐猛然甩頭，自言自語道：“別忘了是誰助你成仙的，也別忘了是誰陪你度過每一個寒冷的夜晚的！”
白狐被迷在霧中，渾身的毛發上都被怨氣緊緊裹住，別提之前的法力膜了，現在就連毛發都變成了黑色的。
本身就是魂魄化身，所以狐仙沒想到，這些怨氣給她身體上的影響，更加迅速地作用在了神魂上。她眼睛微微闔起，眼看著就要喪失自己的神誌，被這些同類的怨氣同化為相同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一把閃著金光的木劍斬破霧氣，寬大的劍麵貼在白狐的身下，將她迅速地帶出到獸怨的身體之外。
白狐被木劍甩在了村醫的身邊。
霧中傳來艾楓的聲音：“娘娘，你為人類做的夠多的了，接下來就看我的吧！”
村醫驚訝地看著白狐：“動物能說話，還能變成大美女，難道……你是黑狗妖化成人形？”
白狐：“？？？”
白狐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已經被怨氣染黑。
她連忙狂抖身體，卻因為神魂受染，直抖出一個奶牛的顏色，渾身黑一塊白一塊的。
那村醫又猶豫了一會，試探著問道：“難道你是……邊牧妖？”
他還記得剛剛艾楓對白狐的稱呼，跟自己這邊的解釋連起來就是————“邊牧娘娘？”
白狐：“………………”
你信不信，就算你的紅線粗的像根鐵鏈，娘娘也能給你裁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