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病得不是時候
“你們下去吧,讓楊師爺把王進山將軍和李和才將軍他們找來,我要同他們一起商討上目前如何對敵的辦法,”寧國忠揮揮手,斥退了在書房晨忙碌的婢女和書童。
思前想後,寧國忠覺得正在這個時候,正是大雪封山的時節,真正要去剿滅那股來曆不明的百勝軍匪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安排,還得從長計議。
現在的情況看起來,不比當初北燕大軍初起的時候,目前眼看著大齊的朝廷就要油盡燈枯了,馬上就要行將滅亡了,投效軍對於北燕的朝廷來說,已經屬於可有可無的雞肋,再也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
如果現在我們還不能趁此機會,起到一點威懾地方的作用,誰知到大齊徹底滅亡的時候,那時不講情麵的燕文帝會怎麽處置和安排我們這些投效軍呢?
要麽是前去征討安南,或者調入雲貴高原,甚至還有可能是作為替死鬼,兵發日本高麗,去充當前線的炮灰。反正說來說去,他們都不會有好結果。
一向自詡政治嗅覺相當敏銳的寧國忠,從眼下大燕朝廷最近一係列的動作和人事安排上,就猜測到了北燕朝廷可能會開始準備整頓這幾十萬新投誠過來的投效軍人馬,免得養虎為患,造成後顧之憂。
北都,我來了,為了營救我的親人,我來了,北都。有什麽招數,你就拿出來吧,有什麽陰謀,你就用出來吧。
可是,你為什麽不理我啊,你怎麽不回應我啊,我是蔣清揚的女兒啊,我來了,你還我的父親來,你還我的父親來。
可恨的大燕,可惡的燕文帝,你們奪去了我父親的性命,你們殘忍地殺害了他,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在北都的一間小客棧裏,風塵仆仆趕到了北燕國的京城北都的紅衣女子蔣冰潔,此時卻躺倒在客棧的小木床上發著高燒,說著胡話。
她一路上忍餓受凍,頂風冒雪的日夜兼程,趕到北都時,早已病倒了。聽到父親被殺害於菜市口的消息,她的精神支柱轟然倒塌了,天旋地轉之下,她昏倒在了一間小客棧的門前。
那家客棧幸好有一個好心的客棧主人,他見一個孤身出門的女子昏倒在客棧門前,連忙讓家人將她搬進來,安置在客棧內的一張小木床上。
當然,冰潔的飲食起居,暫時就由這個客棧主人的女人照管了,她還好心地幫她找了一個大夫來給她診病,抓了幾副中藥給她煎服。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蔣冰潔這一病,就一直纏綿病榻將近一個月,都還沒有多大的起色。
幸好的是,她的行囊中尚還有些散碎的銀兩,珠飾也還有一些,尚可足夠支付她日常的開支用度和請醫問藥的費用。
不然,即使是再好心的店主人,平白地撿回來一個病人,無償地照顧和服侍一個月,恐怕任誰都會怨聲載道,早就撒手不管了。
在北都養病的一段裏子裏,蔣冰潔住在北都皇杠胡同的一個小客棧裏。病況稍稍好轉的時候,她經常到胡同前麵的大眾廣場去看各種雜技和馬戲消遣。她還因此結識了一批跑馬江湖賣藝的馬戲團。
在她病倒後的這一個月裏,她也不隻一次聽店主的女人說起過父親蔣清揚的事跡,說起他自願速求一死,以殉南齊的胸襟。
就連這個目不識丁的客棧女主人,說起父親的事跡來,也是滿臉的神采飛揚,好象蔣清揚不是被敵人殘忍地殺害於菜市口,而是給送上了天堂一般。
特別是說到當初在菜市口時,蔣清揚大人那種視死如歸的從容與鎮定,對行刑的劊子手們的點頭微笑,都讓當時圍觀的眾人相當的震憾不已。
說起當時在行刑完畢時,還有皇宮派出的快馬往菜市口衝來,一路上高聲大叫刀下留人,說明皇上是多麽的舍不得殺掉這個蔣大人啊。
在菜市口看多了殺人現場的京城百姓,有誰曾經看到過這種連死都不怕的人啊?又有誰曾經看到過在行刑時,還派出快馬出來高叫刀下留人的啊?、
這些單純而善良的老百姓們,在他們的心目中就隻有簡單的好人與壞人的區分,對於國家大義和民族氣節什麽的,他們根本就不懂,也不需要去懂。
他們隻要知道誰是一個大英雄,誰是一個大壞蛋,誰是他們最值得景仰的人就行了。
公道自在人心啊!
蔣冰潔在這纏綿病榻這一個多月裏,聽多了父親的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對他的被殺害的傷痛之心也開始慢慢地淡化起來了,她的病體,也開始有所好轉了。
既然父親他這是死得其所,他當然也不會希望自己去為他報仇雪恨,去到這深宮大院中去冒奇大的風險,刺殺燕文帝報仇的。
何況,在當初的傷痛之後,冰潔是來自後世的大學生,心中自然明白國家大義與民族大義,自然明白國恨家仇比較起來,孰輕孰重。
當初在琯頭時,自己就任性地放棄了琯頭正需要自己打理的特別行動隊,什麽都不管不顧,甚至連同如鬆告別一聲都沒有。
現在想起來,心中也有一些隱隱的失落和傷感。不會是如鬆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就那麽不重要麽,連同他告別一聲都沒有。
可以想象的是,自幼和自己一直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如鬆心裏是多麽的傷心和失望啊。
自己什麽都不管不顧,又叫人如何能夠無怨無悔地相信你,容忍你啊,冰潔!
何況你自己也是知道的,你隻是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蔣清揚隻是你名義上的父親,他和你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你對他隻是有一種景仰和孺慕之情。
你好歹也是後世來的人啊,這一點你都看不明白嗎?
父親的遺骨,已經被好心的京城父老們隆重地安葬了,他們還給他修建了一個相當壯觀的陵墓,果真是公道自在人心啊。
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北燕朝廷容忍了這個陵墓的存在,並沒有派出人手去鏟除這個,在京城人們心中,用來祭奠他們的民族英雄的豐碑。
自己也曾經幾次拖著病體,前去看望過父親,給他燒化幾張紙錢,告訴他自己心中的困惑和不解。
可惜的是,父親大人他再也無法指點自己,人生的路到底應該怎麽走,這一切,都還得靠自己去思索,去處理。
現在也不知如鬆他到底怎麽樣了,他也知道我父親的消息了吧?說起來,他和父親蔣清揚的關係,可能比起我來,還會親近得多,畢竟他們曾經在一起同患難,共生死過,那麽多的艱難險阻,他們都一起共同對付過來了。
他們才是生死與共的知己啊。要是如鬆知道了父親的噩耗,他會有怎麽樣的傷心和哀痛了。
如鬆身邊也沒有一個貼心的人,他傷心的時候沒有人安慰他,他哀痛的時候沒有可以,不對,那個吳麗蓉還在那裏啊,可不要讓她乘虛而入啊。
糟糕,現在這是如鬆最無助的時候,有那個吳麗蓉在他身邊,可危險了,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一直都對如鬆有相當的好感,一直都有企圖的。
我敢肯定地說,她接近如鬆是有什麽目的的,我得趕快趕回琯頭去。我已經失去了父親,我再也不能失去如鬆了。
一想到這裏,冰潔再也在床上躺不住了,她得馬上動身回去,回到琯頭基地去,回到最需要自己的如鬆身邊去。
不過,令冰潔沒有想到的是,她所擔心的,已經成為了事實,如鬆和吳麗蓉之間,已經逾越了那條原本就不甚寬廣的鴻溝。
冰潔的營救父親之舉並沒有什麽錯,也沒有什麽可以指責的,換了誰都可能會如此去做。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發生了質變,一個讓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變得異常尷尬且更加微妙的關係。
如果,冰潔在北都就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她還會那麽急著返回琯頭嗎?他們之間的關係,將會有著怎麽樣的走向啊?
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事情原本就沒有假設,曆史會沿著它既定的軌道,一絲不苟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