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脫毛鳳凰不如雞
作為一名資深的燕軍統帥,狡猾多智的孔智鬆,他深知自己這次所完成的滅掉大齊國使命有多麽重大。
雖然大齊國已經投送了降表,納表稱臣,歲納貢賦,但是他卻連一點驕傲的意思都沒有。作為一個在燕文帝身邊的重臣,他已經伴隨他快二十年了,深知什麽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同樣,他更知道什麽是功高震主,李廣難封的前車之鑒,他心知肚明。他覺得自己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時機了。現在應該找到一個可以完全替代他的人才,來漸漸替換下他,讓他得以全身而退。
他看中的人就是蔣清揚,這個南方人有著與其它人絕不相同的氣質和和其他人根本就沒有的品質。
蔣清揚的能力,他已經領教過了,也就隻有這樣的人,才夠資格獲取燕文帝的信任,才可能完全取代成為燕文帝的左膀右臂,自己的退隱山林才有可能。
所以他並不因為蔣清揚的桀驁不馴而感到惱怒和憤怒,相反,他反而有些微微的得意,這點品質正是他所期望的和欣賞的。
如果蔣清揚也同呂文煥或林詩雲之類,輕易就投敵叛國,那麽在他眼中也就一文不值了,雖然他也會給他們高官厚祿,但那隻是為了後麵招降納叛起個好的導引作用,如此而已。
他派遣大齊的降將呂文煥至臨安府,帶兵重新布置臨安的警戒,因為呂文煥曾經是大齊國的重臣,臨安方麵對他有相當的好感,不會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孔智鬆也意圖通過呂文煥向大齊溝通,他命令呂文煥向大齊朝的朝廷上下替他傳話過去--
“齊國的三宮,早晚都必須由臨安府遷往北都安置。請你們務必提前先做好心理準備。”
這裏所謂的三宮,當然指的是--幼帝(曆史上稱為齊恭帝)、餘太後(幼帝之母、齊度宗皇帝的皇後)、楊太後(幼帝祖母、齊理宗皇帝的皇後,齊度宗皇帝的母後)這三位。
實質上,之前一直在大齊朝廷上下,代表大齊國處理國事的楊太後,目前已經年過六十多歲了。不過因為以前養尊處優,身子保養得比較好,看起來也不過隻有四十許的人。
現在大齊已經亡國了,她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就完全垮塌了下來。對前途徹底絕望和對列祖列宗的愧疚,讓她迅速地衰老了。仿佛一夜之間,她的頭發全部變得雪白,連皺紋也刻滿了頭臉。
作為一個從大齊國權利頂峰上跌下來的女人,多年的政治敏感已經讓她有了相當的覺悟,現在國家已經在自己手中滅亡了,她如果一旦隨大燕國的軍隊前赴北都安置,此生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臨安府了。
楊太後早就已經被燕軍軟禁起來,偌大的一座皇宮,房屋不下千間,但她隻允許居住在皇宮中的一間鬥方小室之中。
不但她的衣食住行已經沒有了任何自由,甚至就連貼身服侍她的宮女,在出入宮門時都要受到極為嚴格的限製,都得要接受北燕派出的守衛人員嚴格檢查和盤問。
她再也不能從外界獲得隻言片語,她也不能向外界傳達任何指令,她完全被孤立和屏蔽了起來。
她的威嚴與權威,曾經在整個大齊國通行無阻,可惜的是,此刻的她的權威已經蕩然無存,與一個普通的老弱病婦沒有什麽區別了。
甚至還有所不及,普通的老婦雖然沒有什麽權勢與威嚴,但她至少還有行動的自由,至少衣食住行還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由得自己作主。
此時小室的房門忽然從外麵打開,一名合身甲胄的武將帶著幾名隨從,昂首挺胸地進到了室內。
猶如驚弓之鳥的楊太後,還以為前來的人是要來取走她性命的燕國人,不由得十分緊張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定睛一看,還好,那人並非是燕國人,而是原齊國將領程鵬飛,後投降北燕的降將。楊太後的一顆懸到嗓子眼的心,這才又重新落回到了心裏。
隻要不是燕國人,大齊人我怕什麽呀。老太太心裏一下子就充滿了威嚴與權威,根本就對程鵬飛不置一詞,不言不問。
“別來無恙啊,謝-太-後。”程鵬飛也有些目中無人的樣子,老子現在可是大燕國的將領,不再受你這老太婆的氣了,他有些大大咧咧地對楊太後說。
“喔,這不是程鵬飛嗎?你此次進宮….有.何.貴.幹?”楊太後故意拖長了聲音,仿佛她此刻開始又擁有了了生殺予奪的大權,力量又重新回到了她原來衰老的身體裏,隻要不是燕國人,誰還敢不尊重我這個太後?
程鵬飛原本是齊國的一名守邊將領,鎮守鄂州大地,因以前帶兵同燕國打過幾場硬仗,在朝廷上下還算是小有名氣的將領。
在孔智鬆大軍殺到鄂州之時,程鵬飛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竟然毫無抵抗地不戰而降,將沃野千裏的鄂州之地拱手相讓與孔智鬆,讓他兵不血刃地完全占領了這片軍事戰略要地,讓大齊徹底喪失了在戰爭中的主動性,從此陷入了局部防禦階段。
不但如此,他居然還一路引領燕國大軍向前進攻大齊領土來。更令人不解的是,他還一路悍不畏死地親冒刀槍箭雨地攻城拔寨。
如果說他是怕死才投降的,那麽他如此替大燕國賣命,為大燕軍隊能夠順利來到臨安府,立下了汗馬功勞,則是更加難以理解的了。
“我是奉大燕國丞相伯顏統帥的命令,前來參見太後,”他隻微微地行了個禮便冷冷地開始放話。“目前在江南各地的州縣府城,尚有許多愚頑不冥的人,他們不願意降服燕朝的,仍然繼續從事著無謂抗爭。
“為了讓這些人從迷妄中醒悟,勸服他們投降,所以必須取得太後之詔書。”不等楊太後接口,程鵬飛緊接著說。
“這……”楊太後有些遲疑不定,她在心中還抱有一絲有人繼續勤王,終有一天會恢複大齊江山的幻想。
“請楊太後你立刻將詔書寫好。”程鵬飛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步步緊逼,不給楊太後喘息之機。看到楊太後因憤怒而忍不住全身有些微微的顫抖時,他的心裏竟湧出幾許報複的快感。
“好你個可惡之極的程鵬飛,你也不想想,就還在前不久,你尚且還在身受我大齊國的浩蕩皇恩,食我大齊國的朝廷俸祿,你現在竟然敢如此出言不遜。”
“這種強迫的態度休想我寫下詔書!”楊太後心裏暗暗說,失神已久的眼睛變得有些犀利起來,目光直刺程鵬飛。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死老太婆。”程鵬飛恨恨地說“現在還分不清眼前的形勢,還在擺什麽架子啊。”
“你、你說什麽……”楊太後心裏充滿了憤怒,聲音也有些異樣了。
“你要清楚地明白,如今大齊國已經亡國了。你現在和我一樣,都是歸順大燕朝的臣子,大家的地位是平等的。你可得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可別得寸進尺啊!”
楊太後隻覺得眼前一陣暈眩,隻得以雙手扶著書桌,勉強將搖搖晃晃的身體穩住。
“本宮好歹還是孔智鬆丞相的客人,他若是知道了你的膽敢對本宮如此無禮,一定會對你嚴加懲罰的。”
“嗬嗬,好笑啊,好笑。你都落到了這個地步,還在自稱本宮本宮的。不過,話也說回來,目前你也隻有指望丞相一條路可以走了吧。”程鵬飛陰笑一聲。
“所以,我勸你還是早日認清自己的身份,趕快將孔智鬆丞相需要的詔書擬好才是上策。否則的話,你如果一旦惹怒了丞相,那麽誰都不敢保證將來會不會有什麽不測發生。”
“”楊太後無言以對。
“隻有幼帝還活著一天,孔智鬆丞相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幼帝不在這個人世了,那我就不知道了,寫是不寫,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程鵬飛眼神逼視著楊太後,好象獵犬在戲弄獵物一樣,心裏有些興奮,也有些得意。
此時隻除了寫,還能怎樣。
等不及剛寫的詔書墨跡幹燥,程鵬飛便粗暴地將詔書奪過來,從太後桌案上搶過印璽蓋上。了鮮紅的恥辱的印章,留下了誇耀般之勝利笑聲,其身影隨著地板上之腳步聲消失於門外。
“唉,真是悲哀。莫非這就是亡國的滋味?就連大宋三百餘年之榮耀,也要在這種狀態之下被踐踏羞辱嗎?”楊太後眼前晃動著程鵬飛剛才蓋印璽的鮮紅的恥辱,心神陡然萎靡起來。
在歎息聲中,楊太後的視線慢慢模糊了起來,接著便跌坐在座椅之上。
剛進到屋裏的宮女見狀,立刻高聲呼叫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