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救援
那天晚上的深夜，楊太後指派由從常州戰場上後撤下來的猛將胡堅剛，帶一隊精銳人馬，護送從臨安城愴惶出逃的梅惠妃、益王齊堝和廣王齊堛南下。
隨行的眾人當中，除了梅惠妃和二王以外，自然還有一批不甘心就此屈服投降北燕的大臣們，他們希望跟著二王南下，尋找到適當的機會，能夠謀一個好的出身，做一個光複中興的能臣良將。
這一隊人馬沿著臨安城郊的山路逶迤而行。表麵上看他們裝著似乎要乘船隻南下的樣子，然而為了擺脫隨時可能遇到的燕軍追捕，他們實際上走的卻是要艱險得多的陸路。
不過，他們的出逃之路並不順利，令人覺得相當可惜的是，逃命的行程還沒有真正展開，就遇到了相當大的波折。
就在他們從臨安開始出發的第二天清晨，他們就發現已經折損失去了胡堅剛，就是那位讓人足以信賴的常州猛將胡堅剛。
就在他們一行人出發的當天夜晚，隊伍終於抵達了一處臨時的安排下的住宿地點。
將梅惠妃和二王的住宿安頓好後，胡堅剛便回到軍營中，也不和人說話，就獨自一人開始喝起悶酒來。
他一邊大口大口地喝著酒，一邊雙眼流著眼淚，還有些精神失常地叫喚著什麽，仔細聽，仿佛是那些在常州戰死戰友們的名字。
他一邊大口地飲著酒，一邊悲傷地向戰友們哭訴著。他覺得自己居然獨自一個人厚顏無恥地殘存苟活於人世，再無顏麵與那些已經為國捐軀的眾將相對之時。
忽然間，胡堅剛就這麽手執酒杯地癱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言不動，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旁侍立的士兵們，立刻驚惶失措地上前將胡堅剛扶了起來，卻發現他早就已經氣絕身亡了。
士兵們連忙將胡堅剛猝死的消息通報給梅惠妃得知。這個女人本來就深居宮中，平時什麽事都有楊太後出麵處理，她根本就沒有經曆過這種大事，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應付處理目前的困局。
當然，跟隨她的一大群文武官員，也沒有一個主心骨，能夠拿定什麽主意來。
一大群人趕到軍營中來，就這麽呆愣愣地望著胡堅剛的屍體，沒有人能夠想出什麽好的辦法來。
那些之前企圖追隨二王南下，一心想做光複中興良將名臣的隨從大臣們，也一個個呆若木雞，一言不發。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第二天清晨，有部分心中惶恐不安的一眾人等，居然為了自己一已私利，偷偷離開了南下逃難的隊伍，不知去向了，看來，他們是自己覺得做忠臣良將的美夢已經破滅了吧。
剩下來的一幹人，在慌亂與惶恐中，都等不及天色大亮，也顧不及掩埋胡堅剛，一行人便如沒頭蒼蠅一般，慌亂地匆匆向南方出發。
令人更加驚恐不安的是，慌亂前行的雜亂的隊伍才行進不到數裏之路。就聽到從隊伍後方便傳來了一陣陣隆隆轟響的馬蹄聲。
後麵有騎兵追上來了，顯然人數還不在少數。
同時，他們還聽到伴隨著不斷向前逼近的北燕騎兵身影，那些北燕追兵高聲大叫的呼喝聲。
原來是有人向燕國軍隊偷偷走漏了消息，說皇室子弟和皇妃悄悄從臨安城出發南下了……
得知二王趁夜從臨安脫逃的孔智鬆，便立即命令降將範文虎，帶領五千名精銳士兵，沿途追蹤，務必要將這些脫逃的皇室子弟全數擒回臨安城。
立功心切的範文虎，顧不得等及緩緩而行的大軍，帶領部份騎兵已經追蹤至此，發現了慌亂的逃命隊伍。
整個一大群逃難的人群的心，全部都提了起來，他們感到絕望了，英勇善戰的胡堅剛偏偏又在昨夜酗酒猝死，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一個可以完全信任和依賴的人了。
“臣會留在此處防守敵人。請淑妃娘娘盡快脫身。”現在隊伍中唯一還可以勉力一戰的，隻有國舅梅鎮了，也就是梅惠妃的親哥哥。
挺身而出的梅鎮跪在妹妹梅惠妃麵前，聲音哽咽地說完之後，隨即將所有事務交托給弟弟梅應龍讓他趕快帶上眾人先行一步。
梅鎮接下來便率領僅有二百名已經喪失鬥誌的士兵，企圖阻擋遠遠地奔襲而來的燕軍陣前。
隻不過一會兒工夫，這兩百名可憐的士兵，便在沙塵及血腥風暴之中，被殘暴的北燕軍隊全數殲滅，就連國舅楊鎮，也從馬上被人拖了下來，踩死於亂馬之下。
正當耀武揚威的範文虎欲上前繼續追趕二王馬車之時，一群精悍騎兵忽然從側麵的丘陵一躍而過，朝燕軍猛撲而來。
他們一聲不響地衝入敵人群中，揮刀砍殺著，猶如砍瓜切菜一般，在敵人騎兵隊中縱橫往來衝殺。
前來救駕的是李明瑞帶領前來勤王的本部人馬。論起在戰場上衝鋒廝殺的驍勇強悍，放眼當今之世上，能與他匹敵相鬥的人並無幾個。
作為大齊降將的範文虎，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李明瑞軍隊的人數又占優勢，範文虎的軍隊頓時潰不成軍，眼看數量越來越少。
李明瑞本人亦揮舞著長槍，擊落了七八名北燕的騎士，並四處找尋著範文虎的蹤影。
惱羞成怒的範文虎，放馬向前猛砍狂衝，向梅惠妃和二王衝將過來，雖然上麵的命令是生擒活捉，但隻要能夠有機會殺死這幾個重要人物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就是他範文虎的奇功一件。
隨著範文虎奔馬的衝近，二王和梅惠妃他們隨行的許多宦官和宮女們，頓時揚起了一陣驚叫。
見到有機可乘，燕軍幾個將領慌忙上前死死緾住李明瑞，讓他不能前去護駕。
突然大道上一股塵頭卷起，在朝陽下風馳電掣般向前疾卷。塵影中依稀可見乃是一輛輕巧馬車，由兩匹駿馬拉行。
駕車的是個醜陋粗壯大壯漢，他手揮長鞭，動作迅快有力。
馬車飛馳速度更快，眨眼之間已離範文虎不及一丈距離。駕車的壯漢手中長鞭不斷揮動，發出裂帛似的刺耳響聲。長鞭的鞭梢如靈蛇一般卷向範文虎。
那範文虎倒也勇悍，他一拎手中韁繩，胯下的馬立刻向前衝去。醜陋大漢怒喝一聲，健腕一翻，長鞭發出“呼”的一聲，宛如靈蛇般迅急掃去。
這一鞭不但力道勁厲，而且辛辣異常，競是向馬頭頸攔掃。若然被他抽中，這匹駿馬非立斃鞭下不可。
範文虎陡然左手勒韁，上半身卻向右邊斜截，右手伸處，就在鞭梢快要抽中馬頸之際，一把抓住。
這一手迅快俐落，顯然是衝鋒陷陣時護衛馬匹的上乘身手。
醜陋大漢不得怔了一下，左手一抖韁繩，兩匹駿馬立刻衝前尋丈，然後急兜回來停住，那輛馬車恰好橫塞在範文虎的去路上，擋住了他的前衝之勢。
醜陋大漢再次揮舞手中長鞭攻上，範文虎拉緊手中長鞭，猛力一抖，再一扯，醜陋大漢手中長鞭竟然已經被範文虎扯到了手中。
“齊叔快退下，讓侄女來教訓下他”，隨著一聲嬌叱，一個青衫少年從馬車裏躍出。
青衫少年躍起時，一抬手，看似隨意地向上一抓，已經抓住長鞭一頭，身軀再微微一晃，已飄落地上。
範文虎洪笑一聲，道：“小子真有種……”話聲中驀然振腕猛甩長鞭，似是想奪回長鞭，掄掃對方。
青衫少年五指一緊，馬步微沉。隻見那條長鞭在兩人手中繃得筆直，但誰也不曾被奪出手。
範文虎已用力猛奪兩次，仍未奪回長鞭，這時突然鬆手丟了長鞭，迅快掣出背上長刀，疾躍上去，迎麵猛劈。
那青衫少年劍眉輕聳，朗目之中陡然閃現一道神光，也丟掉長鞭。
橫躍數步，避開他這一刀，厲聲道：“看在你同為漢人的份上，我饒你一命，你如果再不識好歹，如此地橫蠻無理，可別怪我出手反擊，取你狗命”
範文虎縱聲長笑道：“好小子！你且莫狂，有種你就接接我的刀法看看，如果你接得住我十五招刀法的話，就算你贏……”
青衫少年隨手在路邊折了一截樹枝，朗目之中又射出神光，冷冷道：“很好，我就用手中的這一截樹枝來對付你，我倒要瞧瞧你十五招刀法有什麽出類拔萃的能耐，敢在這裏胡吹大氣……”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青衫少年不但十指之力特強，而這刻竟然折下柔軟的樹枝當作長劍，準備抵擋對方鋒快長刀之舉，分明是內家高手無疑。
範文虎暴笑一聲，道：“好小子，真夠狂的，你自己不把自己的命當本錢看，那我就成全你了。你以為折枝當劍是鬧著玩的？這一手你如果用來唬唬別人，也許管用。看刀……”
他腳下步踏中宮，走洪門，迎麵就是一刀劈入。但他的刀鋒卻微微偏斜，正是暗寓奇正相生之妙。
青衫少年修眉一皺，疾然橫躍數尺，冷冷道：“果然有點門道，怪不得這等狂暴橫蠻……”
範文虎跟蹤撲去，刀風呼嘯而響，光華盤旋刺劈，招數奇奧辛辣。
那青衫少年頓時被層層刀光圈住，隻見他輕登巧縱，騰挪閃避。間中揮技發招，黏開敵刀，雖然處在挨打被動之勢，但一時三刻之內，似乎尚不致於落敗。
眨眼之間，雙方已激鬥了七八招。那範文虎越戰越勇，長刀之上隱隱發出風雷之聲。
但青衫少年依然能夠閃避封拆，宛如水漲船高，局勢不見得更劣。
看看又戰了四五招，青衫少年有三四次出招封拆，手中樹枝明明被對方長刀所中，卻不曾被那鋒快異常的長刀削斷。
隻見他突然振腕抽掃，揮枝如劍，奇招迭出，刷刷刷一連三招，把範文虎迫退了四五步之多。
李明瑞也終於及時殺掉了幾名糾緾自己的敵將，拍馬趕了上來。
範文虎見事情已不可為，不得已，呼哨一聲，帶著殘兵敗將趕緊逃之夭夭。
李明瑞明白窮寇莫追的道理，也不派兵追趕，目前還是保護梅惠妃和二王要緊。他連忙趕上前來與救駕的兩位英雄見禮。
他一見到那位醜陋大漢時，心裏不由得一怔，這人不就是太後下旨捉拿的羅平君嗎？
雖然羅平君怕人認出，他的臉上已經故意塗抹了許多泥汙，但他們曾經共事較久，彼此相處熟識，這一點偽裝還是瞞他不過的。
不過，李明瑞也是相當痛恨吳仁杏的專權誤國，羅平君殺奸為民除害的壯舉他也深表讚同，所以他明知如此也不點破，假裝不認識他的樣子，上前詢問致謝。
“兩位英雄英勇救駕，下官李明瑞十分感佩，敢問兩位高姓大名？”李明瑞對兩人抱拳見禮。
青衫少年急忙還禮不疊，“李叔叔不必多禮，你叫這一聲英雄簡直是愧殺侄女了”。
一句李叔叔，把李明瑞愣在當場，是誰啊？
看到李明瑞狐疑的目光，青衫少年伸手脫去頭巾，隨即用頭巾在臉上一抹。
頓時，一頭如雲秀發如瀑布傾泄而下，一張千嬌百媚的臉蛋吹彈得破。
青紗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奉父親蔣清揚之命和苗如鬆的安排，前來保護梅惠妃和二王南下的蔣冰潔。
當下，李明瑞大喜過望。寒喧之餘，也不忘替羅平君在眾人麵前遮掩下，“這位英雄是？”
蔣冰潔當即會意過來，馬上接口說，“忘記替張叔叔介紹了，這位是齊忠齊叔叔，齊叔叔，這位將軍就是我時常提起的李明瑞叔叔。”
羅平君也裝模作樣地上前與李明瑞見禮寒喧。
於是李明瑞和蔣、齊眾人，守護著二王及梅惠妃繼續南行。
年僅二十六歲的梅惠妃緊抱著兩名稚兒。在失去了胡堅剛及楊鎮之後，於此瀕臨絕境之時，竟然有李明瑞、和蔣冰潔等眾人前來相救，這段曆程簡直有如死裏逃生一般。
緊接著，從臨安城裏隨後趕來的苗子才，也追趕上了逃亡的隊伍，他也加入了李明瑞護送楊妃和二王南下的隊伍中來，給大家出謀劃策，製定最快捷和實用的逃亡路線。
大家都得以在這剛才從險死生還的逃難的路上相互聚首，自是有一番相當強的感慨和一種難言的歡欣。
苗子才在匯報中那沉穩而得體之言行，令梅惠妃覺得他是值得十分信賴和可靠的，今後很多的事情都要靠他來出謀劃策了。
為了盡快擺脫北燕的追兵，苗子才提議逃亡隊伍更改原先的逃往計劃，先向浙江的婺州進發，以配合當地部份武裝民眾組建抗燕力量。
於是梅惠妃遵從了苗子才之提議，“那就讓我們先向婺州進發吧”。
逃難的隊伍又開始向婺州方向出發了。